第13章 告白

    其實，在十七八歲最遺憾的事，就是你面對你最喜歡的人，也只能選擇擦肩而過。那些我們鼓起勇氣說出的全部的歡喜，最後也只能任由它在風裏消散。

    氣溫開始回升，枯枝上也擠出點點的新綠，那些寒冷而又堅固的冰塊在陽光下慢慢地融化，人們褪去厚重的棉衣，換上了輕薄的衣服。

    夏時光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推送來了一條孤獨清歡發來的消息，要約夏時光出來見面。夏時光想了想，他很好奇，這個女網友該是什麼樣子？畢竟自己從未見過她，對她的了解，也是一無所知。夏時光還是應了孤獨清歡的邀約，他換上了一件乾淨單薄的白襯衫，然後就出了門。

    赴約的地點，是上次和林薇薇一起去過的海邊，夏時光有些好奇，這個叫孤獨清歡的女網友為什麼會選擇這個地方。

    夏時光乘坐上了地鐵，和上次不一樣的是，這次地鐵上擠滿了人。你可以看見在地鐵上你儂我儂的情侶，還有背着麻袋務工的人群。旁邊剛過五十的大媽身體十分硬朗，她正和一名抱着孩子的女孩爭執，原因是那名抱着孩子的女孩為什麼不給她讓座？旁邊的年輕小伙帶着耳機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真是沒素質，難道不知道要給老年人讓座麼，你父母就是這樣教你的麼，給老人讓座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好麼？」那名五十剛出頭的老太太大概是平常真的很注意鍛煉，說起話來聲如洪鐘。

    「我父母怎麼教的關你什麼事啊！沒看見我抱着孩子麼？要就我一個人我怎麼樣都無所謂，讓給你也行。」那名抱着孩子的女孩看起來也不大，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說起話來直咳嗽，懷裏抱着的孩子也哇哇地哭，那名抱着孩子的女孩一邊哄着孩子一邊回擊着。

    旁邊的人大多不為所動，少數有幾個人也只是微微地指責了一下那名五十歲的老太太，只是這沒有讓她學會收斂，反倒是氣焰更加的囂張。夏時光看着不遠處爭吵着的兩個人，那名五十歲的老太太看着言語上不佔上風居然動起手來，那名女孩懷裏的孩子哭的更加撕心裂肺。夏時光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然後把兩人拉開，把抱着孩子的那名女孩護在身後，老太太看見夏時光站了出來，倒是沒有繼續動手，只是言語上的諷刺變得更加激烈。

    「誒吆喂！你還真可以，這麼快就有男人替你站出來，也不知道你懷裏抱着的是哪個男人的種！」老太太惡狠狠地盯着夏時光，渾圓地身子佔據了小半個車廂走道。

    「請你放尊重點，我不覺得這節車廂里有人會認同你的觀點，如果你再自找沒趣，那我就只好報警了。」夏時光沒有畏懼面前的這具龐大的身軀，老太太聽見夏時光說要報警倒是變得老實了，只是說了句懶得和你計較然後就挪動着龐大的身體向其它地方走去。

    懷裏抱着孩子的女孩微微地向夏時光點頭致謝，夏時光只是小聲地說是自己應該的。剛才還哭鬧厲害的孩子此刻已經停止了哭鬧，車廂里的人們又回到最初夏時光上車時的景象，那麼的沉寂和麻木，仿若沒了靈魂只剩下苟延殘喘的軀殼。

    夏時光之所以會站出來，完全是因為在看見這名懷抱嬰兒的女孩時，突然間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也許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她也曾這樣的無助過。事實上確實是這樣子的，我們只敢去欺負弱於我們的生命，面對那些站在雲端的人，我們只會卑躬屈膝，仿佛天生就是低人一等，這該是多麼悲哀的事實。

    記得夏時光剛出生的時候，沒過半個月，夏時光的母親就帶着夏時光在廠里上班，那時候沒坐好月子，後來又落下了一身的病。那時候家裏沒什麼錢，夏時光母親在廠里上班的那點工資也就夠勉強度日，每天除了吃點青菜，就是土豆絲，還是於叔隔三差五送些肉來才能改善伙食。

    後來夏時光上了幼兒園，有一次，夏時光跟同學玩鬧時不小心劃傷了同學的手，那個小男孩哇哇大哭起來。老師叫來了家長，夏時光的母親不停的道歉，但是對方的家長就是不依不饒，說着難聽的話，就連夏時光母親好不容易掏出來的兩百塊錢的營養費，他們仿佛都怕上面有着污穢和不潔而懶得拿。

    回到家後，夏時光的母親將夏時光狠狠地打了一段，然後自己一個人蜷縮在床上大哭了一場。直至今天，夏時光依然無法忘記這段經歷，他的母親大概也不會吧！好在熬過來了，夏時光的母親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眼睛一睜一閉之間，頭上已經長出了白髮。

    那名女孩到了站正準備下車，她想把位子留給眼前的這位少年，於是便示意夏時光，夏時光跟她說了聲謝謝，正準備坐下的時候，那名女孩突然間腳崴了一下，夏時光趕緊上去把她扶穩，那名女孩連同懷裏的嬰兒差一點就摔在了地上。

    走路都很困難的女孩將求助的眼光投向了夏時光，對於這名女孩來說，此時唯一能夠相信的估計也就只有夏時光了吧！

    「我送你去醫院吧！」在那名女孩開口之前夏時光已然先開了口，大概是看出了眼前的這名女孩想要尋求幫助，卻又不好意思開口的尷尬。

    「不會對你造成不方便吧！你要是有事就先去，我可以的！」那名女孩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沒什麼急事，我來幫你抱孩子吧，你扶着我的肩膀，出了站就有車了。」夏時光接過孩子抱在手裏，小孩子倒也不哭不鬧，衝着夏時光傻笑。

    你永遠會感覺到醫院裏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感覺，大概是這裏見證了所有的興衰生亡吧！那些歡笑和哭泣你都能聽到，而歡笑和哭泣之餘，是夜晚醫院裏空蕩蕩的走廊，和不知所措的悲傷。

    夏時光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給女網友孤獨清歡發信息，說明自己沒有赴約的原因，手機那頭的短訊過了好久才回，只有簡單的一個嗯字。那名女孩還在裏面就診，她叫徐佳蕾，這個孩子是她前男友的，本來說好了要結婚的，可是她男朋友在一場車禍里再也沒有醒過來，她還有個比她小一歲的弟弟也在這座城市打工，之前徐佳蕾已經給他發過信息，應該快到了吧！

    海邊的礁石上，李曉艾就坐在那裏，面對着無盡的滄海，她就是那個名叫孤獨清歡的女網友，沒有盼到夏時光的她顯得很失落。李曉艾之所以約在這裏，大概也是希望這個男孩能夠像記住林薇薇那樣地記住自己吧！倒不是說李曉艾要學林薇薇那樣離開這個世界，但是她卻不得不離開這座城市，霎時間那些溫柔的歲月被眼淚灼傷，然後眼淚滴在海里濺起微小的浪花。

    李曉艾的父母因為工作的關係，打算讓李曉艾去美國繼續學習，然而李曉艾是不願意的，她熱愛這片土壤，和那個溫暖如陽的少年。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事是我們不願意就可以不去做的呢？父母們希望我們偉大，然而他們不知道，我們所真正渴望的是平凡。其實大可不必站在雲端，埃塵里才可以開出百里花海。

    李曉艾本打算借着這次機會向夏時光告白，現在看來大概是不可能了，那些歡喜也許只能藏在光陰里被遺忘。黑色的浪不斷拍打着礁石，像是為離開的人奏曲，一個人孤單地坐在礁石上，孤單的只剩下這片天地。

    手機里突然發過來一條林鹿原的短訊，李曉艾看見林鹿原問自己是不是要去美國？然後想了好久才發過去一個是字，雖然不知道李曉艾在想什麼。接着李曉艾手機就響了，是林鹿原打來的，思考了一會兒李曉艾還是決定去接。

    「喂！李曉艾，連要走了都不願意跟我打聲招呼麼？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歡的女孩是你麼？」林鹿原言語之間情緒有些激動。

    「鹿原，我知道你喜歡，從你非要拉着我看你打籃球那一刻我就知道，但是你也有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不對麼？你知道我是放不下夏時光的！就像你也放不下我一樣。」李曉艾緩緩地說道。

    「曉艾，我……祝你一路平安」林鹿原大概還有什麼話沒有講出來就噎了回去。

    「你也一樣！再見鹿原」陳曉艾不知道這句話算不算一種解脫。

    浪花和夜色是同樣的孤獨，曉艾和鹿原是同樣的失落，也許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們很難會不再為金錢而愛上一個人，但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剩下的只有長夜裏深深的嘆息。

    夏時光等了好久，當懷裏的這個孩子莫名地沖一個陌生人笑的時候，夏時光就知道徐佳蕾的弟弟徐鵬到了。

    「辛苦了！今天真是謝謝你了，他們娘倆都讓我急死了。」徐鵬一邊說着一邊抱過孩子。

    「沒事，這都是應該的。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夏時光並沒有打算等徐佳蕾出來，然後又是連拉帶拽地請自己吃飯，這大概是中國人的優良傳統吧！

    「要不吃個飯吧！」徐鵬想要拉住夏時光，但是畢竟手裏抱着孩子，等徐佳蕾出來的時候，夏時光已經走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