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府。
許馨倚在窗前,感受深秋清晨的第一股涼風
「小姐,該洗漱了!」
丫頭胭脂端來半盆熱水,熱水中泡着一條雲白色毛巾。
胭脂隨後將熱水端到許馨身前,接着用熱毛巾為她擦拭面部,梳洗完畢後,胭脂走到小姐閨房中央的一處圓桌前,打開放在圓桌上的木盒,木盒古樸精緻漂亮,呈正長方體的樣子,飾有各式花色雲紋。
胭脂打開木盒,裏面裝滿了形形色色的各種盒製品,堆砌整齊。
她取出那盒圓形印有花紋的銅色盒製品,裏面裝着用魚眼研磨製成的膏藥。
胭脂首先幫小姐將遮眼的白色紗布取下,而後將膏藥取出,將其塗抹在小姐的眼眶四周,輕輕柔動、按壓,將膏藥徹底抹勻,讓藥性滲透肌膚。
片刻,細膩的膏藥逐漸散去,深入到眼眶中,以達到護理眼睛的作用。
上完眼藥,胭脂重新為許馨蒙上了紗布。
許馨從小便患有眼疾,先天性失明令她不能隨意走出家門。
即便是歲末廟會想要出去逛逛,也需要胭脂謹慎陪同。
「小姐,感覺怎麼樣?」
胭脂抹完眼藥隨後問道。
「這藥涼涼的,感覺很清爽!」
許馨微笑着說道。
「小姐,這些年,也多虧公子,給你帶來護理眼睛的眼藥。就京都城那些大夫,非得說你得的是絕症,說什麼要瞎一輩子,我看是他們自己醫術不精,還怪得了別人。」
胭脂氣熏熏地抱怨道。
打理完眼睛後,胭脂攙着許馨來到一面銅鏡前,替她梳理頭髮。
「話說公子從哪裏尋來的眼藥?」
許馨疑惑的問了自己的丫頭。
畢竟那位許公子總是不定期的往家裏送些奇奇怪怪的藥品,換作是誰,都會起疑心。
「哎呀!小姐,你管它做什麼?反正都是對你的眼睛有幫助的藥品,許是少爺經常出鏢在外,偶然訪到了什麼名醫,得到些許機緣也不無可能。」
胭脂用牛角梳子為她梳理頭髮,微笑着說道。
許馨點點頭。
「小姐,胭脂幫你梳得好看些!」
胭脂自信的咧着嘴。
「傻丫頭,我又看不見,梳了又能怎樣?」
「小姐,誰說梳妝打扮是給自己看的!」
聽胭脂這麼一說,許馨頓了頓。
雖然自己看不見,但她總是常懷微笑,或許微笑便是隔絕一切痛苦的源頭吧!
「小姐,夫人說的那位魏公子,你怎麼看?我倒覺得,夫人性子也太急了!」
胭脂習慣性的八卦道。
「毛丫頭,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舅媽這麼說,不聽也就好了,咱們來王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無非就是趕我們出去,多說幾句氣人的話罷了。」
許馨肚裏裝着一股氣,差點沒把胭脂手裏的牛角梳子搶過去摔掉。
胭脂收住話,連忙道歉,安慰自家小姐。
「小姐,胭脂開玩笑呢!就算夫人答應,您不還沒答應嗎?還有胭脂呢,誰敢動你?」
胭脂解釋片刻,許馨這才澆滅了肚裏的小火山擠出一抹笑容。
梳洗完畢,胭脂扶着許馨來到王府側房,李妍早早的坐在那裏,看着外甥女來了並未說話。
胭脂扶着許馨坐下,隨後丫鬟婆子們送來早飯。
些許饅頭,幾碗米粥,王府習以為常的早飯,雖算不得豐盛,但在大夏王朝,也算是中等偏下水平,近來常有災荒,食不果腹,尋常百姓家若是有吃的,已然不錯。
「胭脂,長壽呢?」
李妍淡淡地問了一句,胭脂先是結巴了一下,然後沒有說話。
「夫人,公子一早就出門了,說是有急事!許是急着出鏢呢!」一旁的張姨湊到李妍耳旁唏噓道。
「臭小子,他能有什麼急事?」李妍淡淡道。
片刻,眾人安靜下來,開始吃早飯,誰也不說話。
永樂縣衙,後堂。
「好茶!好茶!」
大夏京都轄下永樂縣衙縣令張懷禮此刻正躺在一張躺椅上,接過丫鬟遞來的青花茶盞,輕抿兩口,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人舒服嗎?」
丫鬟怯生生的說道。
「舒服,輕點啊對,就是這兒,上面啊對,使點力啊對舒服!」
張懷禮安逸的長舒一口氣。
此時,胡師爺捧來一包牛油紙包裹着的禮物。
「大人,此乃我托人為您特意買來的名茶,名叫清茗。茶色純正,入口清甜,濃郁非常,是京都少見的上等茶品,今日獻與大人!唯有此等佳品才能襯托大人的氣質啊!」
一旁的胡師爺先是奉上熱茶,然後就是一通馬屁,往張縣令臉上貼金。
時而誇誇其談,時而阿諛有詞。
忽然,堂外傳來一陣鼓鳴聲。張懷禮乍驚,遂將胡師爺傳到身前,丫鬟們也都自個撤了去。
「師爺,外面什麼情況?何人在此喧鬧?」
張懷禮抿着茶水,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甚是悠哉!
胡師爺湊到張懷禮耳旁。
「大人在此靜候,我這就去查探!」
胡師爺說完,遂朝門外走去!
來到永樂縣衙門前,厲聲道:
「哪個烏龜王八蛋,在此擊鼓喊冤?」
鼓聲戛然而止,迎面走來一個年輕男子。
他的身後跟着一名掌柜模樣的中年男人以及幾名鏢師。
男子腰上繫着一條猩紅腰帶,穿着一身緇衣馬褲,腿上束着綁腿護腕。
領頭的年輕男子,高鼻樑,體格中等,高約六尺,甚是俊俏!
「你是?」
胡師爺眉角緊皺,疑惑的揣測眼前這個年輕男人。
「天青鏢局,許長壽!」
聽罷,胡師爺先是好奇,然後捧腹大笑。
「你一個鏢師,不好好押鏢,跑我縣衙做甚?」
胡師爺淡淡道。
「聽聞今日縣老爺有一起殺人奪財的案件候審,草民自有要事相告,特此前來討個說法。」
許長壽表明來意,胡師爺先是不信,表示你一個吊車尾鏢師,你哪來的膽子?
「麻煩稟報你家大人,就說今日候審,草民有案情的重要線索!」
「你一介鏢師,又非捕快,能有什麼線索!」
胡師爺恥笑道。
「冤枉好人,遺臭千古!你負責?」
這類自視無恐的官員往往狐假虎威,最怕惹事,這不是佛系,而是盲目自信!
許長壽知道這一點。
說完,胡師爺回到衙門後堂,將方才許長壽所說盡數告知張縣令。
張懷禮先是一愣,捧着茶,撮了兩口,然後杯蓋磕着杯沿,細思良久。
「安排他們在一旁候審!」
張懷禮道。
聽罷,胡師爺接着下去安排,將自家老爺所說告知許長壽一眾。
午時,永樂縣衙,正堂。
這位穿青袍、繡鸂勒的正七品官員坐於朝堂之上,標準國字臉,皮膚粗糙,滿口鬍鬚,眉頭高聳,手裏握着驚堂木,不時朝堂下看去。
「堂下所跪何人吶?」
張縣令一拍驚堂木,堂下頓時安靜。
「草民張祈,宋家管家」
「草民李默然,天青鏢局總鏢頭。」
李默然穿着囚服,腳上銬着腳鏈,渾身血跡,傷痕累累。其身後跪着幾名天青鏢局一道負責押運宋家米糧而受連坐的鏢師。
反觀身旁那位宋府管家張祈,一臉得意,皮膚紅潤,有恃無恐,衣裝規整,兩人形成鮮明對比。
「頭兒!」
站在一旁的徐鏢頭欲要叫出聲來,被韓掌柜和許長壽一把拉了回去。
朝堂之上,
「就是你們二人牽涉宋老爺家的米糧?」
張懷禮詢問堂下跪着的兩人。
「張祈,身為宋家的管家,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張懷禮先是詢問張祈。
「大人明鑑,草民此次便是要為我家老爺討個說法。我家老爺向來清廉,愛戴周遭百姓,不論災荒,例行施捨,無一不是。豈料他天青鏢局不講信譽,未出城去,便趁夜暗中縱火殺害我宋家一名陪同押運的小卒。此等殺人奪財之罪,天理難容!萬望大人定要詳查。」
「我呸,滿口胡言!假以他人之威,妄作一山之虎!」
許長壽頓時媽賣批。
待張祈說完,甚是得意。
「栽贓陷害!小人之志!」
許長壽接着低聲道。
「你放屁!我天青鏢局向來恪守信譽,豈會為了區區幾袋米糧而動了殺人的心思,大人,莫要聽他胡言」
跪在其中的鏢師旋即反駁道。
聽罷,張懷禮一時拿不定主意。
「李默然,作為天青鏢局的主人,本次案件主謀?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張縣令問完,看向憔悴不堪的李默然。
李默然先是俯首,而後抬頭道:
「大人聽信流言之談,我天青鏢局向來清欲,何談為了財貨而摒棄江湖鏢局規矩?何況,大人又有何證據證明兇手就是我鏢局中人,近逢歲末,若是有人陷害我天青鏢局,大人聽信讒言而草草了事,想必大人的名聲也會有所影響吧!」
聽罷,張懷禮還是一團亂麻,不知從何說起。
「你這是質疑本官的辦案能力?」
「張祈,依你所說,你家的小卒死於火勢,可有什麼證據。」
張懷禮淡淡兩聲。
這時,胡師爺湊到張縣令耳邊悄聲幾句:
「縣衙的捕快確實在天青鏢局發現了被火燒毀的柴房。據鏢局的鏢師口供,那宋家小卒確實是死於火勢,死者面部被火灼燒。」
聽了師爺的說辭,張懷禮重新整理思緒。
「來人,將宋家小卒的屍體抬上來!」
張懷禮大喝道。
俄頃,下人抬來一具被白布包裹的屍體,微微泛着些許惡臭。
縣衙的下人們將屍體頭部的一處白布掀開,露出了被烈火灼燒後的模樣,已經分不清屍體的生前模樣,毀容非常嚴重。
「這?」
張縣令愕然,分不清屍體主人,如何斷案?
片刻,張縣令再次怒拍驚堂木。
「方才在縣衙門外擊鼓嚷嚷着本官平冤的人呢?」
許長壽看向地上的屍體,有所疑惑。
聽罷,許長壽、韓掌柜、徐鏢頭等人從眾人身後走出,跪在朝堂下。
「大人,草民許長壽。」
「你不是說有案情的重要線索嗎?可還作數?」
張懷禮陰陽怪氣道。
原本跪着的李默然乍然,
「長壽?韓掌柜?徐鏢頭?你們怎麼來了?」
韓掌柜唏噓幾聲,
「頭兒,長壽出的法子,說是無論如何也要救兄弟們出去。」
「荒謬!他一個鏢師能幹的了什麼?」
潛台詞是:老子特麼都入獄了,你們這群豬隊友!
李默然百口莫辯。
一旁跪着的張祈一時間懵了,哪裏來的這麼些人?
「許長壽,你說的線索呢?」
張縣令問道。
「至於線索,就在這個屍體上,大人須給我一定時間,我許長壽,毋必尋出兇手!」
破案講究的是時間,追求效率的話容易錯案,何況自己是來救人的,不是談生意,能拖一拖就拖一拖。
張懷禮接着補充道:
「你敢作弄本官?」
張懷禮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幾萬點傷害。
「我只說過我會提供線索,但不是現在,大人須給我足夠的時間!」
許長壽說完,張懷禮不禁要口吐芬芳,只是此時師爺攔了上來。
「大人不妨給他三日時間,三日之後,再做處置也不是不可。」
胡師爺獻言道。
張懷禮捋捋案件的來龍去脈,無解!遂看向底下跪着的束髮男子。
「三日?若真能尋出兇手,本官准你三日,若是三日之後,你不能尋出兇手」
張懷禮語重心長的淡淡兩聲。
「那就算我天青鏢局認栽,聽憑大人處置!我許長壽也自願一同受罰。」
「好!」
張懷禮摸摸自己的濃須,爽快的答應道。
「但是,大人的屍體需要借許某一用!」
「你要屍體做甚?」
面對許長壽的請求,張懷禮的腦迴路乍然梗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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