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交換生界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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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鳶號在廊橋下的港口緩緩靠岸停駐。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作為楻國內河中最大的通商口岸，廊橋港的範圍涵括了永光之川兩岸大約六十公頃左右的土地，東邊通往新蘭城，西邊則是直連京城的大道。

    由於近些年帝國與南島塔帕茲之間的貿易規模越來越大，連帶着各處港口也是愈發繁盛起來。港內遍設旅店、酒館、商鋪、餐廳，各式各樣的建築鱗次櫛比，人如潮水熱鬧非凡。

    西岸橋頭高大的圓頂船塢里，界海背着尼布雙肩包對船上的眾人揮手道別，便拉起小皮箱朝外走去。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了安格力船長聲嘶力竭的呼喊：「阿海！別忘了早點告訴我放假的日期！大哥我一定會來接你的！愛死你啦！哈哈哈哈……」最後那一陣詭異神經質的笑聲引得路人紛紛側目，界海只低着頭，裝作完全不認識的樣子快步走出了大廳。

    雖然還不是貿易高峰時間，港口上依然是人流擁擠，車馬喧囂。在那船塢外寬闊的水泥大道旁，一排排半開放式的鐵皮倉庫依序而建。各式規格的貨箱經由岸邊黝黑的巨型魔動吊裝機從船上卸下，隨後被放在長長的履帶車上，運到各自預定好的倉庫中。一切都是這般井井有條。

    界海站在行人路的護欄邊帶着些舊地重遊的微妙心情看了片刻，便順着林蔭大道繼續往前走去。無數高高的香帕樹從大道兩側伸出長長的枝翼，將這午後的陽光遮了個嚴嚴密密，只餘下攜帶着清風的蔭涼。

    大道邊還停着很多黑色四輪大馬車。這是專為那些貪圖便利的人群而設的，只需20銅，就可以將您一路安穩快捷地送到軌車站台。「20銅……」界海撇撇嘴，還是靠自己這雙腳吧。

    從港口到站台大約1.5公里路程，界海一邊欣賞着道旁綠葉繁茂姿態各異的香帕樹，一邊不由自主地將思緒飄到了學院。「這次因為遇上風暴耽誤了好幾天時間，眼下都已經過了返校日，也不知道會不會挨罰呢……。唉……走一步算一步吧！」少年有些泄氣地想着。

    大約走了一刻鐘的時間，那鋪着淺藍色對花瓷磚的港口車站就出現在眼前了。為了方便港口龐大的客流，車站的入口造得很是寬敞，雪白的牆面連着深褐色的鋼架玻璃棚頂，灰色的分段石梯兩邊都圍着鐵欄。

    界海拖着小箱子快步走上樓梯，他站到候車台邊左右張望了一番，發現除了自己以外只有寥寥幾人，不由非常詫異。往常這港口站可都是人山人海的，要想擠到前排還真得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行。界海對這冷冷清清的氛圍頗為不適，他走到車站的服務台前，向那位畫着濃妝抹着厚厚髮膠的摩登女郎詢問起來。

    「你不知道？」服務台里的女郎顯得非常驚訝，她大張着嘴用雙唇畫起一個血紅的圓圈，「洛維娜夫人的私人遊輪剛才抵達了廊橋港，大家都擠過去迎接啦！唉……要不是工作時間我也能去了，說不定還可以要到簽名呢！什麼？洛維娜夫人是誰？你是哪來的鄉巴佬，走開走開！」說完她便風情萬種地白了界海一眼，仿佛要與這般被潮流拋棄的人物劃清界線。界海訕訕地走回候車台，不多時就有一趟銀色列車進站緩緩停住，他趕緊拉好提箱三步兩步走進了車廂。

    車內的乘客並不多，但空氣還是有些發悶。少年找了個鄰窗的座位，將提箱在頭頂的置物架上放穩，便一屁股靠着軟椅長長舒了口氣。列車開始緩緩開動，那微微的轟鳴聲中似乎帶着一種催眠魔力，界海閉上眼睛隨着車廂的起伏輕輕晃動腦袋，漸漸地，睡着了。

    「……小哥，這位小哥！」一陣急促的喊聲伴着劇烈搖晃將界海從夢中驚醒，他揉揉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一身藍黑色公務制服的青年。

    「列車已經到終點站了，請趕緊下車吧。我猜啊，你肯定是睡着了坐過站啦……」青年搖搖頭，淺笑着將手中的行李箱遞給界海。

    「啊？終點站？糟了！」界海那一臉懵懂的睡意瞬間消失不見，他慌慌張張拉過皮箱，手忙腳亂地跑下了列車。

    「別着急！小心樓梯！回程列車就在對面！」身後傳來青年善意的提醒。

    「哦！我知道了！謝謝您！」界海轉過身對他微鞠一躬，隨即又健步如飛向前直奔而去。

    等到這位粗心大意的少年好不容易趕到學院時，日頭已經快要西沉了。放學時間早就過去，帝國皇家學院白色的大理石拱門前冷冷清清，偶爾有幾輛黑色或銀色的魔動機車從校門內開出，帶着微不可聞的動鳴聲快速消失在那寬闊的瀝青大道盡頭。黯淡的暮光斜照到門前墨玉石雕刻的高大聖者像上，在紅磚牆邊拉出深沉的陰影。

    界海滿頭大汗地提着行李箱走下鐵架天橋，三步並作兩步繞過雕像周圍環繞的五芒星花壇，跑到了側門的保衛處。

    「您好，這是我的學生證。」他從背包里翻出證件，將它遞給門衛。

    「哦，界海……嗯。我認得你，小傢伙。」身穿着墨綠色軍服的老門衛笑着將學生證遞迴給他。

    「您認得我？」界海有些驚訝。

    「哈哈！從南方來的也就是你們幾個，我老頭子再怎麼老眼昏花也記得住呀！更何況，你還有那位身份不一般的好友呢！」老門衛說罷很是諧謔地朝他眨了眨眼，上前打開了鐵門。

    「哈哈……瞧您說的！」界海乾笑着提起箱子走進了校園，抬眼就遠遠望見前方有人在向他招手，他背着光眯起眼睛認了半天，原來是同班的小胖子陸昂。

    「好小子，可算是等到你了！呼……你要再不回來就麻煩了！」小胖墩快步跑了過來扒住他的肩膀，一邊喘着粗氣一邊低聲埋怨。他穿着一身略顯緊繃的灰色短袖校服，深棕色的偏分短髮被汗水打濕粘在了額頭，圓圓的臉上滿是雀斑。

    「陸昂？你怎麼會在這裏？」界海一臉莫名其妙地問道。

    「還不是因為你遲到了呀！為防萬一，盡遠學長叫我們有空就輪流在這邊等你。」陸昂扯着界海的袖管就往裏走，嘴裏還催促道，「先別說了，快走快走！」

    界海一手提着箱子，一手被陸昂拉住搖搖晃晃地往前奔。還沒等他們跑過學院門口的牆角，一陣旋風就突兀地出現在二人面前，狂風夾雜着沙土和樹葉，直吹得人睜不開眼睛。這陣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會就消失無蹤了。界海拍拍頭髮，落下一地的塵土，他若有所覺地抬起頭看着前方，院牆邊那高高大槐樹下光潔的石子路中央一前一後站着兩個修長的身影。

    前面一人身穿着米白色緞錦繡金宮袍，雙手負在身後，長長的黑髮用銀絲帶束成高馬尾，幾簇劉海斜掛到耳邊，眉飛入鬢，一雙丹鳳眼半開半閉。那雪白的面龐在昏暗陽光中泛起玉色，高挺鼻樑下薄薄的嘴唇微微翹起。他身後那人被陰影遮住了大半個身子，只看見一身漆黑的軍服，帽檐上金色的鳳凰徽記在夕陽中閃出耀眼光芒。

    「喲，這不是我們的學院新秀界海同學嗎？」白衣男子背着雙手緩步走上前，眯着眼嘲諷似地看着界海，「怎麼，遊山玩水的日子過得太愜意，連返校日都忘記了嗎？」

    「玉茗學長，好久不見好久不見。」界海一臉無辜狀地傻笑着打了個招呼，拉過陸昂就想走，卻又被一團突現的旋風擋住了去路。

    「咳……那啥！玉茗殿下，我……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我先走了，先走了！」小胖墩見勢不妙趕緊腳底抹油，溜得比剛才快了不知多少。

    界海無奈地迴轉身，皺着眉頭對玉茗問道：「不知學長還有何吩咐呢？」

    玉茗腳尖輕輕一點，飄到界海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嫌惡地轉過身去，繞着他一邊緩緩踱步一邊說道：「吩咐倒是談不上，只不過，有些校規怕你忘了，特意來提醒一番。」他回頭瞥了一眼界海被沙塵弄得髒兮兮的小臉，露出一絲冷笑：「開學後，凡無理由遲到一天者，記大過留校察看，遲到三天者即令退學……。算上今天，你這可是第四天了！」

    界海聞聽不由露出苦笑，他抓抓頭髮對玉茗解釋道：「學長，我這可不是無理由的，只是因為在海上遇到了風暴才延誤這麼多天。您可以翻看最近的報紙，就在明鯨港附近海域……」

    「行了，別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來搪塞，你真以為會有人信嗎？」界海還沒說完原委就被玉茗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他昂起脖子鄙視地看了少年一眼，「廢話少說，跟我去教務部等着處分吧！」

    「……學長，你管得也太寬了吧？就算是無理由遲到，跟你又有什麼關係！真是多管閒事！」界海對他這番狗拿耗子的言行有些莫名其妙卻又覺得可笑至極，少年翻翻白眼吐槽幾句，拉起提箱就準備離開。

    「大膽！你是什麼身份，也敢這樣教訓我？」白衣男子聞言大怒，直豎起眉毛對着少年喝道，「沒教養的東西！今天我就替你那黑蠻子父母好好教教你尊卑之別！」

    話音未落，便有一團黑影直朝着他的白臉蛋飛了過來。玉茗正待轉身躲避，卻見他身後的黑衣衛士一個側步抬手將那來襲之物遠遠劈飛開去，玉茗低頭一看，原來是少年背上的那個小書包。

    只見界海怒瞪着眼睛緊握雙拳，咬牙切齒地對他喊道：「不許你污衊我父母！你才是沒教養的東西！」

    「混賬！混賬！墨！還不快給我將他拿下！」玉茗氣急敗壞地顫抖着手朝前一指，示意身後的軍士上前將少年緝拿，卻被遠處的一聲輕喝打斷了：「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