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誓言

    一顆老朽的柳樹下，一塊殘破的石碑與柳根交融在一起。

    石碑飽經風霜，上面依稀看到一個「九」字。據村里老人講，他們小時候這塊石碑就在那裏，老人的爺爺小時候，石碑也在那裏，總之這塊石碑存在的時間很久很久。

    微風吹動着柳絲，一個小胖子，頭上纏着麻布，住着根拐杖，雙眼無神地出現在石碑旁。他一隻手撐着石碑，艱難地坐了下來。

    過了會兒，一個老人坐在了小胖子旁邊，他拍了拍小胖子的腦袋，和善地看着他。

    「夢生，這幾天都沒見你，是不是前幾天沒被仙人看上，心裏不高興？」

    名叫夢生的小胖子，全名叫陳夢生。據他娘說，她做了一個奇異的夢才懷上他，所以給他起名夢生。

    聽到老人的話，陳夢生一下失落起來，拳頭不自覺地緊握，想起了幾日前的一幕。

    前幾日，平靜的小山村一下炸開了鍋，據說張小虎家來了仙人，村民全部慕名而去，陳夢生也跟着去看熱鬧。

    去了張小虎家，一個面色紅潤的中年，一臉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他們都傳這中年是什麼金獸宗的仙人，金獸宗還是仙家大門大派。

    這就是傳說中的仙人？有人有些疑惑，看到這些疑惑眼神，中年嘴角上揚，他伸出手掌，呼，一把火焰憑空出現，他一甩手，那火焰向着旁邊一顆小樹飄去，嘭一聲，小樹被攔腰炸斷。

    村民驚嚇不已，立即跪拜，口中大呼：「仙人饒命」。

    陳夢生也被這一手震住，傻愣愣地站在那兒，直直地盯着那斷裂的小樹。

    仙人笑呵呵地招呼村民起來，說他並無惡意，只是展示一番仙術，他來這裏想尋找有仙緣的人，讓他們去修仙。

    眾人皆是一臉迷惘，在這個小山村，大家只聽過有仙人存在，卻都沒見過，都以為那是傳說，如今見到傳說中的仙人，還選什麼有仙緣的人，這仙緣到底是什麼東西？

    很快，仙人就為大家解釋起來。

    「要想當仙人，就必須有靈根。有了靈根才能當仙人，但大多數人都沒有靈根，有靈根的人多數也是雜靈根，雜靈根也叫廢靈根，很難修煉。」

    「那怎樣看有沒有靈根啊？」有人壯着膽子問道。

    「呵呵，等下你們就會知道，村長在哪裏，去把村裏的孩子都召集過來，我要測試他們是否有靈根。」

    其實不用召集，大家都聞訊而來，村裏的小孩也幾乎都到了這裏。很快，三十多個小孩被聚集在一起。

    「小虎，你過來，給他們示範一下。」

    一個身體強壯的小孩從中年身後走出，他得意地看了陳夢生一眼。

    中年手一揮，一塊通體玉白的石頭憑空出現，這一手又鎮住了眾人。他讓張小虎把手放上去，神奇的事發生了，只見那玉白石頭上面，漸漸出現三道光芒。中年點頭，張小虎把手拿開，光芒漸漸消失。

    「看到了吧？這就是靈根。如果體內有靈根，就會讓這塊靈石發光，其他孩子，一個個過來，接受靈根測試。」

    陳夢生在隊伍後面看着，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走了上去。他把手放上那塊玉白石頭，過了幾個呼吸時間，石頭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仙人淡淡地說道：「沒有仙緣，下一個。」

    原來是這樣，陳夢生心裏暗暗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仙緣。

    越來越多的小孩上去，一連七八個，都沒有一人再使那石頭再次亮起光芒，直到一個瘦瘦的小孩上去，那石頭又重新亮了起來。

    一二三四，陳夢生在心中默默數着那亮起的光芒。

    「四道？」

    「沒想到騰飛這麼厲害，竟然出現四道光芒！」

    村民震驚，開始議論紛紛。

    聽到村民的震驚聲，張小虎嗤笑一聲，嘴角露出不屑。

    中年笑道：「這亮起的光芒可不是數量越多就越好，這孩子亮起四道光芒，說明是四屬性靈根，也是廢靈根，很難修煉，不過比起五屬性靈根還能強一些，但依然沒什麼用。」

    聽到這話，原本高興的那個小孩一下失落起來，人群也安靜下來。

    又有幾個小孩走上去，石頭沒有亮起光芒，直到一個女孩走上去，那石頭再一次亮起三道光芒，中年一臉滿意地看着那女孩。

    很快到了陳夢生這裏，他一臉忐忑地走上前。張小虎就在中年身旁，他望着陳夢生似乎也有些緊張。

    陳夢生把手放在了玉白石頭上，一股冰涼的觸感傳來，隨後他感受到一股吸力，再看那玉白石頭，一道又一道光芒亮起，足足有五道。

    看到這個結果，張小虎長舒一口氣，得意笑道：「哈哈哈，廢靈根，不能修煉。」

    中年淡淡看了一眼，「五行靈根，沒有仙緣，當不了仙人，下一個。」

    陳夢生的心中似被重擊一樣，盼來盼去他有靈根，卻是什麼五行靈根，是個廢靈根，根本修煉不了，那為什麼要給自己靈根？這樣給了希望，又讓人絕望，這更讓人痛苦。

    他咬着牙，重重地說道：「仙人，五行靈根真的修煉不了？」

    「呵呵，修煉倒是能修煉，只要有靈根都能修煉，可五行靈根修煉起來十分艱難，難有成效，有可能幾十年都不得入門,我勸你還是熄了這個心思。」

    「我不相信！既然修煉不了，那這靈根為什麼要存在？」

    「修煉不了就修煉不了，休要聒噪，下一位。」中年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陳夢生一臉失落地走向一邊，他的身後張小虎一臉得意。

    「陳夢生，你平常不是神氣地很嗎？怎麼，這會兒蔫了？」

    陳夢生沒有管張小虎的冷嘲熱諷，他只顧埋頭往前走。

    看到陳夢生沒理自己，張小虎跑到了他的面前，得意洋洋地嘲笑道：「哈哈哈，五靈根，雜靈根，廢靈根。」

    陳夢生的火氣一下上來，他可沒管張小虎的親戚是不是仙人，當着中年的面，直接一拳砸到張小虎的臉上。張小虎被這一拳打得有些懵，回過神來，更重的一拳反打回去，兩人撕打在一起。

    別看張小虎身體壯，可他在陳夢生的手裏也討不到好果子吃，兩人本來就有嫌隙，經常掐架。陳夢生頭腦聰明，在私塾讀書名列前茅，張小虎不好好讀書，經常被私塾老師罵，他也就看陳夢生不順眼，經常欺負陳夢生。但陳夢生有一種瘋勁，哪怕打不過，也要忍着疼痛在張小虎身上咬兩口。

    這一次，陳夢生本來心中就有邪火，張小虎還一直惹他，打起架來他更瘋狂，他也不躲，任由張小虎一拳一拳打在臉上，他拳頭亂揮，發瘋似地反錘回去。

    張小虎感覺陳夢生瘋了，這小子不要命的打法，他害怕了，向着不遠處喊道：「三叔，救我。」

    中年的臉色難看起來，他隨手一甩，兩人一下分開，陳夢生似被狂風吹卷，在空中甩着身子，撞向了一堵牆，重重地摔下來。

    「夢生！」他娘大驚，哭着去抱陳夢生。

    陳夢生的嘴角流着血，他渾身難受，骨頭都好像錯了位。

    「痴人說夢，這就是給你的教訓。」中年淡淡地說道。

    周圍的人都安靜下來，只有陳夢生的咳血聲以及他娘的哭聲。

    修養多日，他才能下地走路，此刻出來散心，坐到了石碑上。

    「哼！誰說雜靈根就當不成仙人了，我以後一定要當個仙人。」

    「好好好，有志氣。」

    「切，你能當什麼仙人，一個被測出有廢靈根的人，還說當仙人，一頓打還不長記性嗎？」一個不屑的聲音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陳夢生的雙拳不自覺地握緊，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原來是小虎，他以後可是大仙人。」

    「是啊，這孩子從小我就看他不是一般人，果然是仙人的命。」

    「小虎，以後成了仙人，可別忘了我家對你的恩情。」

    「小虎，我家玉兒看上你了，你以後可得常回來。」

    各種恭維的話，不斷傳進小虎的耳朵，也傳進陳夢生的耳朵，他的拳頭攥得更緊。他來到石碑這裏，就想避過張小虎，可沒想到張小虎走時還不忘嘲笑他，專門經過這裏再次看他笑話。

    這時聚集過來很多人，他們都在恭喜張小虎以及另外那個有仙緣的女孩。那女孩長得亭亭玉立，站在人群中有些害羞。她看着張小虎走到陳夢生跟前，她想叫住張小虎，嘴唇動了動卻最終選擇沉默。

    她家和陳夢生是鄰居，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兩人六歲的時候還約定，等他們長大後就結婚。原本一切很美好，可就在前幾天這一切都變了。她被選為「仙人」，陳夢生明顯感覺她對自己的態度變了，她開始躲着他。

    陳夢生雖然年少，但也不再是懵懂孩子，從村民對待那仙人的態度，他知道兩人不在一個世界了。從此以後，她是仙人，而他只能接過父親的擔子，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莊稼漢。

    自從她和張小虎被選為「仙人」，村民無不在恭喜討好他們。原來村民見了陳夢生，都誇他聰明懂事，現在沒人正眼瞧他，他們眼中的神童，連一個專門惹是生非的張小虎都比不上，連成為「仙人」的資格都沒有。

    前幾日看着張小虎狠狠打他，沒有一人出面，過後還一個勁兒地誇張小虎勇猛。

    「哈哈哈，陳夢生，我走了，我要去當仙人咯。以後你跟別人說，你就說張小虎仙人當初欺負過你，別人可得多羨慕你啊！」張小虎被村民簇擁着，得意地嘲諷道。

    「對對對，我要是被仙人欺負過，我做夢都能笑醒。」

    「對了，等我成了仙人，我就娶了林紫瑛，到時我們可是道侶，你一定要來。哎，不對，到時來的都是仙人，你根本沒有資格來。唉，可惜了，你來不了。」張小虎臉色悲傷，似乎痛心疾首。

    「小虎，我家小玉可等着你呢，你不是一直喜歡她麼？」一婦女急忙說道。張小虎斜眼看了一眼那婦女，得意地看向陳夢生。

    周圍儘是拍馬屁的聲音，陳夢生的指甲陷入肉里都不知道。他咬着牙不說話，他的眼裏只有那個囂張的嘴臉，還有一個面色複雜的女孩。

    「哈哈哈……」張小虎大笑，一行人簇擁他離開村頭。

    「張小虎，你等着，我陳夢生成不了仙誓不為人！」

    石碑旁邊，少年怒吼，他的拳頭緊握，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着。

    眾人皆是一愣，張小虎也愣在原地，不過很快他笑了起來，周圍的人也都跟着笑起來。那女孩回頭，面色複雜地看着陳夢生。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最終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張小虎和女孩去當仙人了，村民興奮幾天後，整個村子重歸平靜，大家像往常一樣下地幹活，一切都好似沒有變化，唯有私塾中少了三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