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
這個季節,夜晚很冷。外面飄落的雪花從牢房窗戶口跑了進來,落在了少年身上,少年身體不禁一抖,於是對着自己的手,哈了幾口氣想尋求些許溫暖,但是,短暫的溫暖並不能抵擋着這個冰冷的牢房。
少年把頭埋在了膝下。
「少爺……」
這個聲音有些發顫,即便覺得夜晚不可能有人來看他,少年也還是忍不住抬起了頭。目光呆滯,越想看清反而越模糊。
「周……爺爺,是你嗎?」少年有些不相信,聲音里透着微微的疑惑。
「少爺……你……我們回去吧……」
「回去?」少年蹙眉。自己回去,能幹嘛?
周爺爺情緒不大穩定,急忙說道:「對,少爺我們回去,那個畜……家主已經幫你找了一個替死鬼……我……我來接你回家。」
少年低下頭,「可是我……不想回去了。」
「為什麼?」周爺爺情緒激動的沖向前,雙手緊握着牢門口的牢柱。
少年沒有回答,只說道:「我想離開……」
「好好好,只要少爺離開這裏。」
周爺爺急切的開了牢門,攙扶着少年離開。
牢內沒有重兵把守,一路上,竟沒有看到其他人,包括其他牢房的犯人。
直至到了外面,踩着厚厚的積雪。此時夜過三更,街道空無一人,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只有門外掛起的紅燈籠隨風輕舞。
不知是怎麼的,好像一切都已經被大伯了如指掌,若府門外停放了一輛馬車,而馬車旁,便是他的大伯。
漸漸走近,少年喊了一句:「大伯。」
「嗯。」家主應了一聲,「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家主對周爺爺說道:「老周,以後,少爺可就由你照顧了。」
「是,家主。」
……
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上的馬車,一直渾渾噩噩,失了魂似的。
「少爺。」
少年沒有回答。
一夜,失眠。
冬天的太陽很稀有。馬車隨着馬車夫的「吁吁」聲逐漸停了下來。
「怎麼不走了?」周爺爺大聲問道。
外面悠悠地傳來一句話,「湖面結冰了,今天天氣好,開冰隊今天開冰,照這麼個樣,最多三天,三天後就可以走了。」
周爺爺轉過頭看着少年,「少爺,這……」
看着少年一身白色狐裘大衣,明明俊俏,卻是那個失魂的樣子,周爺爺一聲嘆息。
周爺爺牽着少年,找了一家客棧暫居了下來。
三天,很快。
渡口。
海面還有着開冰時留下的殘骸——浮冰。
少年面朝湖面,神色呆滯,像是看着天空的白雲,又像是看着湖面。
「船來了!」
「三天!終於可以回家了!」
「發什麼呆呀?」
「快走!」
「走了啊!」
「有緣相見!」
「保重!」
「保重!」
……
少年看着這些路過的行人,他們各有各自地欣喜、不舍、分別……
呆滯地眼神終於有了些許清澈。
「少爺!我們也該走了。」周爺爺說道。
「走……」
「此湖名為『鏡湖』,為什麼叫鏡湖?因為此湖無論怎樣都不會起浪,而且不會幹涸也不會漲潮,不虧不盈,平平靜靜,所以『鏡湖』又叫『靜湖』……」
少年站直船的護欄邊,隱約聽到了說書的人在講着什麼東西。
「那麼,靜湖有多大?」這是有人問道。
那說書的稍一停頓,微微笑道:「不急不急。」
「靜湖之中有一亭,亭中又有一盤沙,沙中若有誰賜名,便是世間獨一雄。」
聽聞這一句話,少年心中不知為何有些發顫,不自覺地走近那堆人群。
看着說書人,隨意觀察着,一撮邋遢的鬍子,六七十歲的樣子,一身黑衫,手中一竹杆,杆上掛着一張破布,不上有『算命二子』四字。
少年嘴皮抖動,心想:「誤人子弟。」
「……可是,你們知曉這個『雄』是哪個字嗎?」說罷,說書人呵呵一笑,摸了一下自己的鬍子。
「英雄的雄?」有人猜測性的說了一句。
說書人微微一笑,沒有出聲。
「莫不是凶多吉少的『凶』?」又有人說道。
「呵呵。」說書人大聲笑道,「正是。」
「為何?」眾人詢問。
「為何靜湖會有一個小亭子?」
這一句話勾起了許多人的興趣。
看着個個人的目光,說書人娓娓道來。
「傳說,在上古乃至開天闢地之時,此亭就已經存在,那時,這裏還沒有靜湖,這裏是一處荒地,而亭子的作用……」
眾人不禁被說書人的話語給帶動了起來,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錯過了什麼。
「咳咳……啊,我說得這麼累,各位先打賞點吧!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可用其他有價值的給我啊!」
「你媽的!」眾人翻着白眼。
「給你!」
「說得不好我可是要你退錢的!」
說書人哈哈大笑,「包你滿意!」
很多人都丟了一塊銀玉,而且還不忘罵說書人一句。
說書人依舊只是笑笑,好像並不在意。
「呵呵,謝謝各位捧場。」說書人拱了拱手,言歸正傳地繼續說道:「那亭子的作用……便是預見!」說書人忽然神色嚴肅了起來。
「預見?」眾人不禁喃喃自語,但都是一臉茫然。
「不懂了吧?」說書人戲謔似的說道。「預見,是可以知道自己未來所發生的事情。」
此話一出,人群中便有人大呼:「不可能!」
「哦?不可能?此船每次起帆都要在哪裏停頓休整一天,你們若不信,可以去試試!不過,凡是預測過的人……活不過五日!」說書人臉色平靜,「這不是危言聳聽,但是信不信由你。」
「為何要休整一天?」有人問道。
「你是外來人?」
「是。」
「也對,即便是本地人,也不見得有多少人知道。」說書人一副原來如此、恍然大悟的樣子。「休整一天,是為了補給,靜湖雖然是湖,但是名在詭異,在此湖中行程的一天的行程,在第二天會減半,所以由此而來,我們到達目的地需要七天。這艘船你們也看見了,很大,而且這艘船內承載的人少說也有千餘,說白了,你不要吃飯嗎?飯哪來哦?」
那個人被說書人反問的說不出話來。
三天後。
「快!都下來吧,今天休整一天。」
少年雖然聽聞湖中有亭子,但是他還是沒有想到,這裏會是一座孤島。
「誒!你可說不清了吧?你不是說靜湖之中有一亭的嗎?怎麼變成了一座島?」
「對啊!」
少年見不遠處有一群人,而且他還看到了說書人。
「嘿!什麼話?我像是那種騙子嗎?」說書人吹鬍子瞪眼,昂首挺胸,說道。
「那你得跟我們說說,那座小亭子呢?」
說書人抬頭看着天空良久。
少年也好奇的望向天空,天空只有太陽和幾朵白雲。
「誒!往日落的方向便是。」說書人對着天空緩緩說道。
那幾個人聽到後臉上欣喜若狂,也不管說書人了,看了天空一眼,往某個方向走去。
「你們最好不要去,我不是危言聳聽。」說書人神色突然出現了一絲狠色。
「你騙誰呢?」
「哈哈哈,你知道嗎?預見的人都活不過五天!」
「哈哈哈!」
說書人臉色陰沉了下來。
「這是真的嗎?活不過五天。」少年開口說道。
說書人轉頭看到了少年,突然露出了驚訝神色,但很快消失,沒被少年看見。
說書人抬手算了算,仿佛更加確認了什麼似的。
「你過來!」說書人對少年揮手。
少年蹙眉,躊躇了一會兒,但還是走了過來,臉色清冷,說道:「有事?」
說書人見狀,也不惱,臉色恢復了笑容,他微微彎下腰,在少年耳畔低聲說道:「夜晚三更,東南天狼。」
少年瞪大眼睛,呆滯了。
說書人不知去了哪裏,但是他對自己說的,東南方向?
「少爺!」周爺爺來到了少年身旁,「少爺,這座島上有家客棧,我已經要了兩間房了。」
「嗯!我們走吧。」
三更天。
少年穿好衣服,躡手躡腳地輕輕推開房門,向外走去。
剛剛離開客棧大門,少年抬頭望着天空,確定好方向,而後走去。
「夜晚三更,東南天狼。」
少年越走越遠,今晚竟有月光!
借着月光的光輝,少年進入了密林,不久便感覺自己亂了方向,但還是是儘量使自己不偏離目標。
許久,少年聽到一些低語聲,於是,少年藏在了一棵樹後,仔細聽着。
「你說這真的會死嗎?」
「屁!這麼個事你也信?我們本地人在這生活了這麼多年,這個島都來了百八十遍了,這亭子你們難道就沒見過?」
「就這膽子?慫蛋!你們兩個給我死一邊去,老子還要看看我以後娶到的婆娘漂不漂亮呢!哈哈!」
少年探頭,偷偷地看着那幾個人。兩個較瘦的男子,和一個粗獷的男子,一共三個人。
即使有月光照耀,也無法看清亭子裏發生了什麼。少年真想跑過去一探究竟。
「怎麼樣?」一個人問道。
「嗨!我未來的媳婦還不錯,對我和我家人都還好,更好的是,老子的媳婦真漂亮啊!哈哈!」粗獷的男子大笑。
「真的假的?」另一個人有些琢磨不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