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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〇三回廢中書霸主集皇權賄上將良臣受鴻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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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接上回。

    周天已明,初陽在文樓南掖的宮牆上半露端容,晨暉攜着一團紫氣照進了奉天門前的廣場。

    稍後,朱元璋將在這裏上朝。但說今日與朝人員之眾當屬空前,大小官吏從御門前的雲紋石階下一直列仗到了五龍橋頭。皆因今日朝會不同尋常:先是朱元璋將有大政方略佈告於天下;二來,那社稷壇歲祭大典將於隨後舉行;再者,為威懾官吏、整治吏制,從這一天起,中國封建王朝史上出現了一種全新的早朝形制,名曰「御門聽政」(1)。

    寅時三刻,奉天殿門前的丹墀下四名太監齊揮淨鞭。鞭聲驟響,眾官叩首大行朝聖之禮。鞭鳴三聲後,但聞朝台上傳來慶童施令:「禮畢!眾官恭聽吾皇聖諭!」

    隨後,只見朱元璋現身於殿前丹墀之上,和風朗氣地朝眾官喧聲道:「眾卿平身!」

    一時間,眾官齊應:「謝皇上隆恩!」聲落時,紛紛起身恭聞聖言。

    居高遠眺,眾官形狀盡收帝王法眼。仰望聖容,龍尊虎氣更是直抵視聽。

    旋即,朱元璋道了開場白,一時間奉天內外洪聲迴響:「今逢盛典,朕甚感心悅。然,朕心之悅,皆為臣工!只因打今日起,列位愛卿終於可以直起腰杆,挺起胸膛為我大明盡忠了!」眾官個個不知其所云,卻知那話定有初衷,於是便越發恭順地等候下言,「多年來,眾卿飽受胡惟庸那奸相的欺壓,致使下情不能上達,下者難明聖意,朝綱崩亂,君臣離心,如今回首,朕心痛哉,朕心恨哉!」

    朱元璋說得捶胸頓足,環視那台下臣子,眾態迥異。有人感激涕零,拂袖拭淚;有人躬身畏首,不敢抬頭;還有人三兩結耳附議,滿臉余恨……千面百態,盡收朱元璋法眼。於是他眉頭驟現狠色,細細歷數:「眾卿當有所聞——秦有趙高指鹿為馬;晉有司馬道子惑主弄權;唐有李林甫口蜜腹劍,楊國忠迫害忠良、盧杞欺壓百姓;宋有蔡京徇私枉法,秦檜賣國求榮,賈似道欺君罔上……到我朝又出了個胡惟庸!縱觀古今,但凡禍國賊子,多為奸相之流!試問,當有多少哀鴻因此血怨難鳴?當有多少忠良因其死不瞑目?又當有多少帝王為之遺恨千古?」

    聽到此處,只見高台之下一武官順勢擎拳一聲怒吼:「奸相當除!賊子當磔!」頃刻間,一呼百應,應聲如同號子一般響徹偌大個宮城,使得重樓廣廈顯得越發巍然肅穆。

    這樣的氣勢,正如朱元璋所願。於是他威然聆聽半晌,洞觀眾臣情態,漸覺到了火候,便朝眾臣一揮手,剎那間,呼應驟然而止。

    朱元璋更顯推心置腹,其言辭亦是滿懷真情:「好!好啊!因此說,只有剔除朝中作梗之徒,方能使我君臣同心同德,同仇敵愾呀!」

    眾朝臣異口同聲地學舌道:「同心同德!同仇敵愾!」

    「好!甚好!看來眾卿所願正與朕不謀而合。」殊不知,這帝王循循善誘步步為營,隨後之言才是正題,「朕今日,就依列位臣工所願,為免奸相之禍殃及後世,朕決定——自今日起罷黜中書省,廢除丞相一職!從此權分六部,受朕直轄!」他一面引頸高宣,一面瞪着龍睛虎目捕捉眾臣反應。尤其當那目光掃向眼前幾位老臣時,其言辭便越發顯得綿里藏針,鋒芒漸露,「從今往後,倘有人膽敢觸犯眾怒,再提恢復相位,一律視為覬覦丞相之權,其罪同胡!」

    直到此刻,台下眾人才恍然大悟,朱元璋方才那累累陳詞,不知搜颳了多少遍枯腸翻騰出歷朝諸多奸相罪證,為的竟是這「廢相集權」。

    然而,眾臣滿心愕然之餘,耳邊卻還迴響着「其罪同胡」這一威嚇之言。而此,識相的便立馬換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如似個鳴冤老婦一般撲通跪地,號頌:「吾皇聖明!吾皇聖明啊!」

    這廂引了頭,那邊便相繼效法。頃刻間,眾官隊伍頓如大浪翻湧,一浪接着一浪直把浪頭朝後壓去。可那聲浪反倒是一波接着一波,感天動地撲面而來。

    「吾皇聖明!吾皇聖明……」

    至於是否誠心道「聖明」,只有各家心知肚明。卻說各中真假,又怎會蒙過這帝王眼亮心明。

    「眾卿平身!朕不是說過嘛——從今往後,朕要諸位臣工直起腰杆來為國效力!」

    「臣等謝吾皇隆恩!」眾臣納頭再拜,紛紛起身拭淚,又作洗耳恭聽。

    這會子,但聽朱元璋朝官隊中高喚:「翰林院學士吳伯宗。」

    「臣在。」一四十歲左右的朝臣應聲出列。

    「朕命你院從即日起搜集歷代諸王、宗戚、賊臣、奸宦之罪,並將其諸多劣跡、惡果、及後世評判之說集錄成冊,朕就賜名《臣誡錄》(2),示與眾卿詳閱。」朱元璋一面吩咐,一面眼含厚望地環望眾臣,「望眾卿以史為鑑,大正官容;以人為戒,重振官風!」

    吳伯宗納首應承:「臣領旨。」

    隨即,朱元璋又喚:「御史中丞安然。」

    「臣在。」一老邁朝臣應聲納拜。

    「就由你御史台協助針砭修訂,不可懈怠。」

    「老臣遵旨!」安然領命而退,皺紋里卻舒展出一絲痛快之氣。

    朱元璋略作沉吟,又道:「此外,對於各省官員,從今後將採用南北更調用人之法,眾卿可有異議?」

    眾官揖首齊應:「臣等附議!」

    「好。」朱元璋含笑點頭,「而今中書省雖已廢止,朕決定於六部之外另增一衙,名為判錄司,以掌在京官吏俸給文移勘合之權。凡官吏月俸、六部支請,皆須於判錄司填寫勘合文移而後支請。此司所任官員由六部依德才草擬舉薦,六月底由朕親試,裁定後上任。」

    「臣等遵旨。」

    至此,朱元璋綢繆之事俱已得償所願,便心滿意足地朝一旁的慶童打了手勢。那老太監會意,立馬朝高台下喧聲:「有本奏稟,無本退朝。」

    「啟稟皇上,臣劉崧有本請奏。」

    朱元璋尋聲望去時,那奏稟之人已至台下,那人乃是吏部尚書。

    朱元璋沉吟一笑,言語中寒暄與調侃各半:「劉愛卿,朕可有些時日沒聽到你吏部奏報了。」

    這話聽得劉崧一驚,忙欠首解釋:「臣惶恐,微臣無事萬不敢輕易叨擾皇上。」

    朱元璋眨眨雙眼,朝他撇去一句:「何事?說吧。」

    劉崧道:「臣日前收到江寧知縣張允昭奏請……」

    「一個知縣所為何事?」

    劉崧欲述其詳:「他在奏摺中說『我大明已定國十載有三,蒙皇上福澤,天下已初嘗安樂。』然距興邦之志尚差一步之遙……」

    朱元璋眉頭一皺,道:「給朕揀些乾貨來。」

    劉崧當即畏首,吞吞吐吐:「是……那張允昭在奏摺中說,皇上如想振興我大明社稷,就應當重視人才培養。自古歷朝用人之法多為用時選才,卻不知為國養才,故而可用之大才者屈指可數。他建議皇上應革除舊弊……」

    朱元璋正聽得津津有味,而那劉崧這「舊弊」二字剛一出口,卻欲言又止,生怕因用詞不當而惹惱這暴躁的君王。可朱元璋卻被這突然中止的表述掃了興致,急赤白臉地催促:「哎呀……你這老磨盤,就不能痛快些?」

    此言一出,引得眾官皆笑。更戳得劉崧滿眼苦笑,於是當即勾身回道:「是。因此,那張允昭建議朝廷應廣開童學館,從孩童起就為朝廷培養發掘後繼之才,專授儒學之訓……」

    「哦?……」那「儒學」二字正中朱元璋的心思,沒想到那張允昭之諫竟與宗泐之言不謀而合。於是他興沖沖地步下石階,徑直來到劉崧面前,「接着說。」

    「他諫言朝廷應廣開儒學館,專授儒學之訓……待眾學子達理之時,朝廷便可因材而施教,因需而授業。如此一來,定會適用者倍出,忠君報國之士倍出。此人還建議皇上可先從京師做起,於應天府學另設儒學館,廣納官家子弟入學,以做示範。」

    朱元璋頓叩兩掌,連聲稱讚:「好啊……甚好!此奏頗俱遠見!」說話間,朱元璋從劉崧手中扯了奏摺,轉身踏上高台,只拋下那劉崧連連擦拭冷汗。

    「那張允昭之諫,甚合朕意!這治國良才,理當從小培養!他朝材成則國強,國強則倍出棟樑。此乃百年大計,千秋之功啊!好!甚好……」朱元璋喜不自勝,隨即朝台下傳喚:「工部尚書薛祥。」

    一中年臣僚脆聲回應:「臣在。」

    「這儒學館土木之事就交由你部去辦,其後進展隨時報與朕聽。」

    「遵旨。」

    「吏部擬旨,擢調江寧知縣張允昭補陝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參議之缺,官從四品。」

    「臣領旨。」劉崧萬沒想到:多日未進奏表,今日一奏竟換個龍顏大悅,此事雖非自身之功,但也頓感心花怒放。於是趕忙又補一句:「臣代張允昭拜謝隆恩!」

    「眾卿多幹些實事,朕心更悅,聖恩更隆。」朱元璋敲着邊鼓笑說。一想到未來之況,激越之情更是溢於言表,於是轉頭朝眾臣又是一番鼓舞,「這儒學館一旦落成,將受國子監直轄。到那時,列位愛卿之子都將由朕親點博學大德之師專門教化!待其成年之時,再由國子學因材選拔,重點培養,豈不美哉?常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難說有朝一日這些娃娃們不會大鵬展翅,一越居身卿等父輩之上啊!」

    這話聽得眾卿群情激奮,忙伏首叩拜,齊呼「吾皇聖明!謝主隆恩!」

    早朝至此,終於在朱元璋的爽笑中落下帷幕。眼見那帝王自語着「甚好」二字爽性離去,眾臣頓時面露輕鬆之氣,眉眼裏也漸漸洋溢出一種久違的喜色來。

    慶童高宣:「今日朝畢!眾官家到午門外列仗,辰時四刻經右掖門前往社稷壇候駕!」

    那老太監話音剛落地,殿前又響三聲淨鞭。

    ……

    卻說此時,謹身殿東梢的暖閣正是茶香氤氳,喜氣迎人。

    馬皇后正滿目和悅地端坐於暖炕之上,抬手端過了宮婢敬上的一盞香茶。

    那宮女緩緩轉過身,又端着茶盤來到馬皇后對面一位幾近半百的臣子面前。

    卻說那臣子方臉闊額,色如醺霞,虎目刀眉,威而自若,頦下寸髯有如馬首初鬃齊探頭,兩鬢華穎更似狼毫垂墨柳骨風。此人頭戴八梁寶冠,身着緋袍,前襟上繡着麒麟補子,腰系玉帶,帶側用玉鈎銜着四色錦綬,下頭墜着白玉雲鳳佩,腳穿白底皂靴,雙手隔着一塊象牙笏板叩於腹前——瞧裝束,儼然一副公爵尊容。

    他便是大明開國第一功臣、千古名將徐達,表字天德,時受爵號魏國公。

    見宮婢前來奉茶,徐達將那象牙笏板送進了袖袋之中,隨後便一面點頭會意,一面拂袖從盤中端過茶盞。

    那宮婢緩緩施了欠身禮,又緩緩出了閣門。

    這時,只見馬皇后勾着綃帕,一面捏了茶盞蓋子在那茶水上輕輕撩過,一面親切朝徐達讓說:「天德,快嘗嘗這茶。」

    「娘娘請。」徐達憨厚一笑,掀開蓋子,細品一口,眉目間略顯幾分回味之色。

    馬皇后望其神色,笑問:「滋味如何?」

    那徐達爽性贊道:「好茶,倒是世上難得的好茶。」

    馬皇后回之一笑,故顯妒色地說:「不瞞你說,今兒本宮也是沾了你的光,才有幸呷上這麼一口呢。」

    這話進得徐達耳來,卻反倒使其鼻子失了靈,半晌里竟沒能嗅出那茶里話外各中味道來。

    馬皇后倒很適時宜地開了口:「皇上知你好茶,便差了數十宮婢專程前往那棲霞山,候了月余,才剔了這幾兩初毫。為了炒制這茶,皇上還特地從杭州靈隱寺召來那大唐茶聖的後人來呢。此茶剛入罐,他便着人送到本宮這兒給你掖着了。」

    如此盛情,頓使徐達受寵若驚。於是忙倍顯感恩地作出回應:「煩勞皇上與娘娘掛記,微臣惶恐。」

    「天德何必見外?自打你赴鎮北平,皇上常是沒時沒晌地念叨着你,總說虧待了他這這位賢弟呢。早年,為平定天下你隨皇上出生入死,吃盡了苦頭。如今這天朝初定,非但沒讓你享上幾天清福,反倒要苦着你遠赴千里之外,去鎮守北疆……每每言及於此,皇上難免泣念傷懷呀……」


    「臣本一介武夫,承蒙皇上不棄,理當為我大明盡忠職守。」

    「話雖如此,可說破了天,還不是都因你兄弟情深義重?更何況咱又是兒女親家。本宮也常勸慰於他,這戍邊之任茲事體大,若換作他人,皇上定難放心。天德賢弟與皇上情同手足,焉能不知這個理兒?」

    這話說得萬分親近,直引得徐達連連點頭笑應。

    說來也是時候。就在這會兒,只聽得殿外傳來了琅琅笑聲,徐達尋聲望去,只見朱元璋已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地跨進了暖閣的門檻。卻說他一見徐達便樂得大呼:「天德啊,你可想煞朕了!」

    見皇帝駕臨,徐達忙起身欲行跪拜之禮,卻被朱元璋連拒帶扶地抱住,那情形猶似重逢至親,更勝濃情至交。隨後,又見他雙手搭於徐達肩頭,笑說:「自上次闊別,又是三秋了!」說着,又轉頭望向馬皇后唱和,「英氣未減,英氣未減吶!」

    馬皇后點頭,煦容一笑,應和道:「天德風骨,豈是那凡夫可比?」

    徐達爽然一笑,回應:「娘娘謬讚,臣這老馬多賴吾皇經管得入微。不然,就算微臣再是思君心切,也只怕望穿歸程,欲奔無力嘍……」

    此言一出,三人開懷大笑。朱元璋點着徐達胸口爽贊:「朕就說過,天德這張嘴呀氣如寶弓,力道入心……」話音未落,便搭着徐達肩膀相讓,「快坐,快坐。」

    這時,馬皇后打暖炕上起了身,婉言道:「本宮還有些瑣事,就不在這兒礙着你們兄弟敘舊了。」徐達聞聲欲起身施禮相送,又被她連忙婉拒,「天德只管坐着,自家人莫要掬禮。」說着,又喚宮婢好生照應,方轉身離去。

    見馬皇后出了閣門,徐達轉頭望向朱元璋道:「皇上,您又消瘦了不少啊。」

    朱元璋聽他一言,不免一聲嘆息,道:「這朝中上下多是費心勞形之事,奈何朕又垂垂老矣,怎能順心康健吶?」

    徐達滿腹真情,道:「臣自知無能,恨不能替皇上分憂。」

    朱元璋擺手,言語更顯真摯:「噯……話不能這麼說。那北平乃我大明北疆重地,今有天德這般麒麟坐鎮,就已解了朕大半憂愁。」

    「承蒙皇上不棄,微臣理當盡忠職守。」

    「有天德這句話,朕此心足矣。」言至於此,朱元璋的神情里竟很快漾出一絲詭笑,刻意壓着聲氣說笑,「噯,朕可聽聞你又得了一如花美眷?」

    乍聽此番笑談,徐達頓覺一驚。他雖早知皇帝身邊養了不少負責盯視群臣的「檢校」,卻萬沒料到那班爪牙竟已探到千里之外,對於臣子私事卻也是了如指掌。於是他忙故作釋然地笑說:「天下之事果然瞞不過皇上,微臣惶恐。」

    誰知,朱元璋竟哈哈大笑:「你呀……生來就是多情種,命里偏又犯桃花……有些人多愛嚼那風月之事,這傳來傳去,難免就進了朕的耳朵。」

    這話說得徐達面露赧色,連連叫苦:「皇上,切莫取笑微臣。」

    「噯……這自古以來,哪個男兒大丈夫不是三妻四妾?天德莫要介懷——朕聽說那美人還是個西域女子?」

    徐達點頭,道:「正是。」

    「胡女多嬌容。不知此番天德是否攜與回京?」

    徐達笑說:「臣不能,也不敢啊。」

    朱元璋神色一怔,問:「哦?這話從何而來?」

    「只因其母仙逝,兩月前送其骨灰回鄉安葬去了。」

    朱元璋大讚:「能以孝德當先,麗質且賢吶。」

    「再者……皇上應知我那偏房謝氏,一向好妒,且性情暴烈,這……」徐達滿腔難言之癮欲語還休,連連搖頭嘆息。

    朱元璋復又仰面大笑,指指點點道:「你呀……身骨康健,百毒不侵。就是這懼內的毛病恐怕是沒得治了。」

    徐達聽此一說,只作慚愧賠笑。

    「此事好辦。這漢夷聯姻,乃利國安邦的好事,就由朕替你作主了。想你那大夫人怎麼着也得給朕個面子不是?」

    徐達搖頭,故自菲薄:「家有悍妻,匹夫難為呀!」說着,又朝朱元璋揖手拜謝,「微臣多謝皇上成全。」

    「噯,何必跟朕客套?」朱元璋一面笑應,一面思量,旋即便是一番錦上添花,「胡人姓氏多拗口,朕就代皇后收其為義妹,再賜一漢姓如何?」

    徐達喜上眉梢,忙拜謝:「臣代其母女謝過皇上!」

    朱元璋聽此言,頓時一怔,漸漸又開懷大笑:「天德不愧我大明飛將軍吶!朕萬沒想到,竟與弟妹結了桃李?」

    「正是。」

    「至於這姓氏嘛……有女子西來,懷寶貝而至……」朱元璋略作思忖,之後又興興道來,「朕就賜其漢姓為賈氏如何?」

    徐達喜不自勝,應聲道:「皇上神來之喻,徐達如獲至寶。」

    朱元璋順勢說道:「你府邸本就人丁眾多,況今又喜得一室妻女,恐是眾身難棲。此前,朕欲將先前所居吳王府邸贈與天德,你卻拒納。這幾年,朕已命人在吳王府對個兒以原關帝廟為根基為你另建一府,看來今日該當盡其用之時了……」

    徐達向來懂得見好就收,面對朱元璋這不斷加碼的盛情,實不敢收。於是他慌忙推辭:「臣無功而受此大祿,萬不敢笑納。」

    朱元璋豪言道:「噯……天德何言無功?你之大功自在朕心!就這麼定了。朕命欽天監算過,今日最適喬遷。故而,剛剛已派人前往你府上幫工。這次,天德不可再違抗朕的旨意了。」

    此言一出,徐達感徹五內,撲通跪地伏首謝恩:「吾皇隆恩,臣無以為報。有生之年定當肝腦塗地以酬聖眷!」

    見此狀,朱元璋更為動情,忙起身攙過徐達,望其傾訴:「朕命你,自今日起,凡只你我君臣之時,不可再拜!天德與朕相交已近三十載,應知朕雖手握生殺之權,但絕非昏潰之君。朕更是個懂親疏、知遠近、辨忠奸的大丈夫。倘若因朕近來諸殺侫臣,而使天德心生憂懼,離析了你我多年患難之誼,朕定然會抱憾此生啊!」

    「君心浩蕩!今日之言徐達定當銘記五內!」說着,徐達納首再拜。

    卻說這會兒,方才那奉茶的宮婢正托着兩碗素羹和幾碟小菜出現在暖閣門口,隔着門檻嚶嚶稟道:「皇上,娘娘說您與魏國公今日繁務眾多,特命奴婢煮了兩碗晨羹送來。」

    朱元璋一面扶起徐達,一面笑說:「還是皇后想得周全。朕光顧着與天德敘舊,卻忘了這檔事兒。」抬手便邀徐達,「朕還有事與你商議,咱邊吃邊說。」

    徐達自知盛情難卻,索性應了朱元璋之邀與他隔着炕桌坐下。那宮婢先後朝二人面前奉了食物和餐具,朱元璋動了湯匙先食一口,隨即對徐達誇讚起這粥食與一旁的宮婢:「滋味不錯,這丫頭手藝一向精妙,快嘗嘗。」

    徐達嘗過那粥,連連點頭爽贊:「嗯,堪稱羹中極品。」

    「這丫頭膳食手藝精湛,且精通茶道,朕就將其一併贈與天德了。」

    徐達一怔,忙回說:「皇上,此女侍奉您和娘娘多年,微臣可萬萬使喚不得呀……」

    「天德多慮了。朕不是要她去伺候你,而是要她好生侍奉皇后的義妹。再說,有朕遣去的人守着,你那大夫人也會收斂些性子不是?」

    徐達會心一笑,這才端詳了那宮婢一眼,乍看其容,似是高麗之胚。只見她雲鬢一點珠花,丹唇亮如露濯,膚如凝脂,眉似彎月,只是那兩眼秋水隱隱含着些許淒清。

    就在徐達打量之際,朱元璋朝那宮婢道:「洪嫣,從今天起,朕就將你賜與魏國公了。入府之後,定要給朕好生服侍他家三夫人,她可是皇后的義妹。如有半點不周,朕可要拿你是問了?」

    洪嫣欠身施禮,回道:「奴婢遵旨。」

    「回去收拾一下行裝,今晚慶童會去魏國公府宣旨,你且隨其同往。」

    「是。」洪嫣應下,退了出去。

    徐達雖身為武將,但其心思卻非莽夫之輩。伴君多年,他深知朱元璋的性情——其對人向來待之有別。用者必察;奸者必疑;逆者必除——然得其信者必善待;忠其志者必重賞;慷慨予之必有求。因此,他心中難免暗揣:打自個兒剛進了這殿閣,沒出一刻鐘的工夫,這帝王就連賜帶許地賄了他恁多好處,必是另有他意。他深知,想與這帝王安然共處,就必須直來直去。

    故而,待二人這一餐過半之時,他很合火候地先向對方開了口:「皇上,適才您說另有他事交待與為臣,可是有何難言之隱?」

    朱元璋一面夾起筷子小菜銜入口中,一面點頭。

    徐達下面之言,更是推心置腹:「相知多年,在臣心中吾皇最近。無論是出於對江山社稷的思量,還是論君臣私交之情,臣都不願皇上在大局面前因顧念臣之感受而為難。」

    此番由衷之言聽得朱元璋十分感動,於是他探臂在徐達肩上拍了一把,道:「天德之言,朕心痛快!」

    「天德雖一介武夫,但凡事輕重,各中是非尚不愚執。需臣效勞之處,還請皇上明示。」

    「好!那朕就與卿直說。」他捏着羹匙瞧向徐達,「朕問你,在你看來,在朕諸子之中,哪個最適承繼朕之大統?哪個能有卿這等封疆之功?」

    這一問,徐達頓時就明白了朱元璋的糾結。於是,他氣定神閒地道來:「微臣之見,諸皇子中太子朱標最適承襲王位,燕王朱棣最適做安邦之才。」

    「為何?」

    「依成規,襲君之位首立長;論遠矚,親民安邦當以仁。來日必不同於今時,平天下可以武取之,可安天下還需以德服之。如此仁德,大皇子俱備。況儲君已定,天下應從。」

    朱元璋又夾起一筷子小菜送入徐達碗內,道:「接着說。」

    「至於燕王……非是因其為微臣之婿,才拔薦其能。在臣看來,論其武功韜略及馭統之術於諸皇子中堪稱魁首,最適護國安邦。」

    這一席話正扣中了朱元璋的心坎。「好啊,好啊!天德之見與朕不謀而合。可不瞞你說,朕這些兒子中令朕最不放心的就是棣兒。」

    徐達笑了,直言道:「皇上之意,微臣明白。您是擔憂燕王那霸功之性,只怕他日後會生奪位之心?」

    朱元璋多年的糾結頓被徐達這一語打散了,於是長舒了一口氣,贊道:「天德慧眼吶!」

    徐達笑問:「莫怪臣擅揣聖意。皇上此前糾結,是想遣燕王速往北平就藩,又擔心臣會顧念與其翁婿之情而另有護左吧?」

    朱元璋聽聞一怔,忽又哈哈大笑,指指點點道:「你呀……簡直就是朕肚裏的蛔蟲!」

    徐達拱手,正色承諾:「皇上放心,微臣與皇上同為兩位皇子父輩,定會以父輩之心權衡利弊,以護國之心斟酌輕重。對於燕王,臣定當代皇上善加引導,以正其心。」

    「不是代朕引導,而是給朕嚴加管教。北平既有天德坐鎮,就當代朕行使父權,萬不能使這小子生出半點非分之念。若是時機,你可遣他帶兵出征以做歷練,若其性未端,萬不可輕易委付重兵與他!」

    「臣遵旨。」

    「有天德在其側,朕就放心了!」朱元璋說着一聲長嘆,「若不是八年前其母碽妃被朕禁足於省躬殿,使其有欠嚴教,今日也就不會累及天德勞苦此心了……」

    二人所議之事剛到尾聲,就見慶童捧來禮服催促:「啟稟皇上,巳時將至,請皇上換着祭冕,移駕社稷壇。」

    「好。」朱元璋於桌上捏了帕子草草抹了一把,「天德陪朕同往。」

    且說隨後那壇祭大典自是聲勢浩大,盛況空前。然於朱元璋夢中已見,以略不表。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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