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多拔一些

    「你醒了？」

    在一聲呼喚中，一隻白毛老鼠睜開眼，它還躺在楊蟬懷裏。

    「醒了。」

    「天河元帥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嫦娥仙子，誰人不仰慕？你和她過於親密，會被盯上的。」

    「你不怕它們來找你麻煩嗎？」小鼠抬起頭，看着楊蟬，「二郎真君雖然厲害，但架不住那麼多人。」

    「我是你姐姐啊。」楊蟬輕嘆一聲，有些憐惜的看着小鼠。

    「也不知你是命好還是命苦，故人眾多，卻沒幾個能幫得上你的。」

    「不是還有姐姐嗎？」

    「真不知你有幾個姐姐，那嫦娥，手握乾坤箭，無人敢碰其分毫，你倒是和她親熱的緊。」

    楊蟬邊說邊撫摸着小鼠的腦袋，這小鼠是她朋友，亦是她弟弟一樣的存在。

    「五萬年前的故知，姐姐被關在華山里，出來後又不甚走動，自然不知。」

    小鼠擺動了兩下身體，跳下來一扭，變化成一個白袍少年。

    「此番多謝姐姐搭救。」

    「對我如此客氣，可是比不得的嫦娥姐姐來的親。」楊蟬嗔怪的輕輕打了一下少年的頭。

    「姐姐這是哪裏的話，若是不親，姐姐又怎會救我。」少年笑着摸摸頭。

    「倒是打疼你了。」楊嬋又氣又樂，「之後你打算去幹什麼？」

    「尋些幫手，好救出鈴兒。」少年的臉色有些落寞，這件事何其之難，莫說它一隻老鼠，便是當年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也做不到。

    「若是你遇到什麼危難，可來這裏找我，有哥哥在，總能保你一手。」楊蟬摸摸少年的頭髮，「兩萬五千年了，你還是這般樣子，從未變過。」

    「姐姐也是，容顏不老，風采依舊。」

    「油嘴滑舌，還不快去，小心我把你關起來，不讓你走了，成天冒險，也不知收斂些。」楊蟬佯怒，卻給少年理了理衣衫。

    「我去了。」少年說完，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際。

    永樂宮，位於西天之上，裏面，有一個毛和尚。

    一個白袍少年出現在和尚面前，輕輕唱道：

    「容雖毛臉，已露慈悲之相；眼尚金睛，卻含智慧之光。雷公嘴，仗佛力漸次長平；猴子腮，弄神通依稀補滿。合眼低眉，全部以力；關唇閉口，似不能言。善痕可掬，疑不是出身山洞；惡氣盡除，若未曾鬧過天宮。」

    「你來此地作甚？又如何進來？」和尚沒有睜眼，雙手合十，緩緩道。

    「佛說眾生平等，我又有救天下人的大功德，如何進不來？」

    「是我忘了，你的功德，還未扣光，這裏的人倒不會打你，你大可多住幾日，躲躲災。」和尚依舊沒有睜眼。

    「整日裏參禪，不閒的慌？你的棒子呢？反正你也用不着了，借我耍耍。」少年大大方方坐到地上，隨手拿了一個水果啃起來。

    「我一心向道，又怎會閒得慌，往年的事，提它作甚？那根棒子我放到花果山了，你想要，自己拿去，只是莫傷生靈。」

    「那裏？想給你的猴子猴孫當家產，也不怕被誰收了去。」

    少年撇撇嘴，狠狠的抓了一把和尚的猴毛，「這東西還能變嗎？」

    「我本天地所生，何來子孫？金箍棒有緣人得之，又怎怕被人收了去？這毛你帶着，往外一拋，可化三千猴兵，解你劫難。」

    毛和尚依舊是原來的那個姿勢，身上的毛被拔了，竟無半點反應。

    「那我可要多拔一些，我碰到的危難可多了，不多拔一些，萬一哪天我又被那些個神仙纏上就死定了。」

    少年邊說邊拔，一把把的把和尚身上的毛給扯下來。

    「多給我點，也好讓我扯個虎皮，讓別人不敢太欺負我。」

    「你這碩鼠，不知好歹，我給你一把，你莫不是要給我褪毛？」和尚終於睜開眼，一臉氣憤的盯着少年。

    少年看了看已經被自己拔光了一條手臂毛的和尚，悻悻的收了手，「不是說你已經改邪歸正了，我還以為你會用慈悲感化我。」

    「你若是這般，倒不如我隨身跟着你算了，可比這些猴毛管用。」和尚氣不打一處來。

    「你沒了棒子，誰還懼你？」

    「當年俺老孫沒棒子，照樣打到龍宮，強搶了那定海神針，怎說沒用？」

    少年笑了，「既然如此，那便陪我走走，下山修行，好過空想冥思。」

    「需向佛祖請示。」和尚低下頭。

    「三萬年了，你打了這麼久的坐，還不是一樣爭強好勝？卻反倒怕起來了。」

    少年臉上的笑容消失，恨恨的說道。

    「我犯嗔戒了，阿彌陀佛。」和尚不再言語，兀自低頭念經。

    「呵！鈴兒你也不救了？誰都救不了，幫不了，你念什麼經！」

    「我佛慈悲，鈴兒不會有事的。」

    和尚一愣，旋即緩緩說道。

    「不會有事？不會有事就是被一直關在牢裏？不問世事，沒有七情六慾，你倒是自在的很，你們師徒，都自在的很！什麼感情都沒有，和死了又什麼區別！」

    少年目中含淚，聲嘶力竭。

    「我志在普度眾生。」

    「普度眾生？哈哈，普度眾生難不成是坐在這裏發呆？按你們的規矩來，這片天地還要什麼人？大家一起修道修佛，一起成仙得道，天地沒了輪迴，人間沒了陰陽，還談什麼禪意？」

    「罪過，罪過。」和尚搖搖頭，「你痴心太重了。」

    「人有了七情六慾才是人，那些雲遊四方救苦救難的老和尚，都比你這個泥塑般的佛，更像佛！」

    和尚閉上眼，只顧念經，不再搭理少年的話。

    少年看了和尚一眼，搖搖頭，化為一道白光，遁走了。

    和尚抬起頭，嘆了口氣，「若是一切都交給因果報應，還要腦子幹嘛？若是佛真沒有七情六慾，我又怎會犯嗔戒？」

    和尚說着，又閉上眼，口裏念着經文，仿佛這三萬年來，天天如此。

    驀的，睜開眼，「便是有恩都不報，我還修什麼禪？罷了罷了，我這是出山救人，想來那老和尚沒什麼好怪我的。」

    和尚嘿嘿一笑，化成一隻麻雀，鳴叫了兩聲，向外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