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一九九九

    長風從漆黑的蒼穹中撲下，京城四環外荒草折腰，幾個均價三千塊每平方米的樓盤裏，稀稀疏疏的燈光表明這裏根本沒有多少人居住。

    老舊的公交車緩緩行駛在路上，車裏的人不多，只有幾個下班的人坐在那裏，交頭接耳，低聲的不知道在說着什麼。

    京城的天色已經陰雨連綿了幾個月，以至於建國五十周年閱兵的時候，軍方發射了一大堆炮彈，驅散烏雲，讓晴朗的天空出現。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這座古色古香的城市，正在逐漸張開臂膀，迎接一個新的世紀到來。

    這年頭酒吧還沒有在國內流行起來，人們茶餘飯後的消遣方式，除了歌廳就是夜總會了。而不夜城夜總會，則是京城如今數得着的娛樂場所之一。

    段旭站在夜總會的某個角落裏，心情卻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他是個重生者，但不知道為什麼，段旭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怪夢。

    夢境裏，他擁有兩段人生，在地球他是個圖書管理員，每天的工作就是讀書，天文地理，詩詞歌賦，只要是能夠找到的書籍，就沒有他沒看過的。

    而在水藍星，他是個孤兒，父母雙亡之後，被母親的好友抱回家裏，養父在自己八歲那年去世，養母一個人把妹妹柳詩雨和自己養大。

    記憶當中，養母的身體一直不好，柳詩雨則為了給母親治病早早進入娛樂圈，卻在養母去世之後因為一些事情和自己漸行漸遠，一直到她出事的那一年，自己和她幾乎就已經是路人了。

    而自己，在得知某些事情的之後，瘋狂的追查真相，卻在最接近真相的時候，被一輛大貨車給迎面撞倒…………

    腦海當中兩段記憶不斷的如同電影一樣在播放，段旭忍不住苦笑着搖搖頭。

    此時此刻的他，已經從震驚的情緒當中恢復過來了，人終究是有理智的生物，尤其像段旭這樣讀了很多書的人，更加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哪怕他很清楚，發生在自己的事情，幾乎就是億萬分之一的概率。

    在最開始的震驚之後，他意識到，如果自己重生了的話，那豈不是意味着，不管是養母的命運，還是妹妹的命運，都有可能被改變。

    回憶這種事情，是很難被抹去的，只能夠慢慢堆積，不斷的累積，最後成為我們人生當中難以忘懷的過去。

    對段旭來說，他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了，虧欠養母的，虧欠柳詩雨的，似乎這一刻有機會去彌補，對他而言，無疑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

    這世間最悲哀的事情，就是沒有機會對珍惜的人說一聲再見，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比幸福更悲傷，比相聚更遙遠，比堅強更脆弱，比離開更安靜。

    「周晨！」

    咬着牙吐出這兩個字，段旭心裏面已經暗暗下定決心，在妹妹四年之後考進京城電影學院表演系之前，自己一定要變得無比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妹妹。

    否則她畢業之後進入演藝圈，早晚還會遇到那個男人，並最終死的不明不白。

    人活着終究要有一點追求的，沒有信仰就沒有名副其實的品行和追求。

    年輕人都有自己的夢想，也都對這個社會和世界充滿了渴求與渴望，段旭也同樣是如此，當兩份沉澱的記憶互相融合之後，他所希望的，不僅僅是扼住命運女神的咽喉，他還渴望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憾。

    終將有一天，他會背上行囊走向遠方，他要努力撐起自己的帆，哪怕座駕不是鋼鐵巨獸，只是一葉小小的竹筏。

    一點遙遠的白色，在深邃的宇宙中看似不起眼，但終將穿越迷霧，走向彼岸。

    今天是個沒錢沒勢的老太太，所以要就事論事。明天來個有錢有權的大少，就要舊事重提了。子都曾經曰過，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所以很多權威人士都說，臉皮這種東西，要不要其實不太重要。

    段旭無疑是個臉皮很厚的人，畢竟三十多歲的人了，如果還保持着一顆赤誠之心，那不叫天真爛漫，叫不通人情世故。

    人的一生是一條上下波動的曲線，有時候高，有時候低。

    艱難困苦，也許是對一個人心性的最好磨礪。

    人們常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雖然不知道自己經歷的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但對於段旭來說，他並不在意自己究竟是莊生還是蝴蝶，他只在意自己是不是有機會，可以改變身邊人的命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酒吧一條街是段旭打工的地方，他還有半年的時間就要高考了。

    在水藍星上，高考無疑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這一次考試，將會徹底改變很多人的命運，諸如段旭這樣的寒門學子，如果沒有高考的話，一輩子估計到頭來也就是個建築工人而已。

    這是事實，儘管現在整天喊着素質教育，但實際上段旭很清楚，如果沒有了考試這個敲門磚，這個社會的階級固化，將會更加嚴重。

    就以段旭為例，養母每個月只有不到一千塊錢的工資，要供自己和妹妹兩個人讀書，她自己身體又不好，根本就不夠用。

    「夢」裏面的養母身體明明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卻死撐着不去醫院，最後直到昏迷才住進了醫院，但那個時候早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那是夢裏面，段旭一輩子難以釋懷的遺憾。

    不管那個夢是真是假，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深吸了一口氣，段旭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一個卡台，要是自己沒記錯的話，今天晚上，這裏會出事，出一件相當有意思的事情。

    雖然這件事和自己的關係不大，但在段旭看來，這是一個機會。

    用他記憶里的某個電影裏面著名的經典台詞來說，人生就像是巧克力，你永遠不會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味道的。

    而對段旭來說，人生就像是一場博弈，希望就隱藏在某個拐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