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是一家人也進一家門

    那日，黎清明被眾人當做採花大盜押去衙門以後，當地的縣太爺和師爺經過一陣激烈的探討以後決定把他送出去。黎清明雖然對這個鎮子並不熟悉，但是一路上聽百姓們交頭接耳也大抵明白了各種意思。原來，這個鎮上最近莫名出現了妖怪，專門在夜裏溜出來吸走年輕男人的精氣，因此鎮上的人決定把黎清明這個採花大盜獻祭給妖以保鎮子安寧。對於這樣的處置，黎清明也是謝天謝地了。沒讓他去蹲牢房，沒讓他砍頭，沒讓他遊街示眾，而只是把他的四肢綁好塞進大紅轎子裏由兩人抬着送去城西的一座破敗廟宇也真是不錯的處置。

    他大早上就被眾人送去了廟裏，到了廟裏以後就開始睡覺，也不管這破廟地上到處都有老鼠在跑。等他休息夠了醒來時，四下已是夜幕降臨。約摸着狐妖也該出來了，他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到處瞅了瞅。這廟破敗不堪，窗牖都爛乾淨了，牆也皆是裂縫，牆角多是老鼠洞，觀音像也掉漆掉的厲害。角落裏落滿了蛛網，空氣里也都是些浮塵，實在是個容易鬧妖怪的地方。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整理了一下儀容。

    正在他琢磨着待會兒如何應付妖怪時，只聽一聲巨響，身後的那道滿是裂縫的牆轟然倒塌，一時間煙塵撲鼻。黎清明捂住了口鼻往後退了退，發現來人是上官永升與封臨。上官永升捂着鼻子盯着黎清明一股陰陽怪氣道：「某些人還真是不怕死能像個死豬一樣睡一整天。」

    「那某人的鼻子也真是比狗還靈，這麼快就找來了。你們是不是怕我死了所以特地來保護我的？」黎清明也不甘示弱地回擊道，他上前將胳膊搭到上官永升的肩上，居高臨下看着他。長久以來，他一直引以為傲的身高，是這個臭小子永遠比不上的。

    上官永升冷眼看着他，不屑道：「你的腦子還真是跟豬腦子一模一樣。我們到這裏來只是為你收屍的，出於人道主義，我們不能讓平安鎮的屍體流落在外。」

    兩人死死地盯着對方，針鋒相對的局勢一觸即發。封臨則一直在旁邊查看着廟裏的情況，他踏出門外想看看周圍的地形，又迅速退了回來，低聲叮囑屋內拌嘴的兩人：「不要再吵了。妖精來了。」

    黎清明和上官永升這才收起方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開始嚴肅起來。微風襲來，空氣里瀰漫着一股異香，這股香氣異常濃郁似乎是要遮掩掉什麼。伴隨着奇藝濃香的是狂風大作，將破廟的門給颳走了，於是屋內的三人只好緊緊握住手中的劍，嚴陣以待。

    本以為來的會是什麼兇相醜陋的吃人妖精，卻不想竟是五個妙齡女子，這五個女子正是之前曾經險些吃掉小明的那五個狐妖。五個女人看到破廟裏的三個男人以後，全都芳心大亂，尖叫道：「天啊，想不到這鬼地方還有這麼帥的男人。」

    穿青色衣衫的狐妖更是主動，她的目光在封臨身上游轉了半天，然後對剩下四個講道：「這個我要了。」

    此語一出，其餘四個都不肯了，紛紛嚷嚷道：「大姐連男人都要跟我們爭，還把最帥的一個搶走了。」

    眼看着五個狐妖吵起來了，上官永升頓時不耐煩了，恨不得立馬拔劍宰了她們。結果他卻連動也動不了了，原來，剛剛聞到的那陣異香竟然會令人經脈封住、動彈不得。封臨在一旁皺着眉想要用內力沖開穴道，但是費了半天勁也失敗了。看來他們三個今夜要淪為刀上魚肉了。黎清明靈機一動小聲對二人說：「別浪費力氣了，她們是妖，可不比一般凡人，需智取。看我的。」

    「你們吵什麼吵，吵什麼吵！」他對着吵作一團的狐妖們大怒道。

    狐妖們被他這麼一吼頓時停住了，同時也注意到這個男人一直沒穿上衣站在這裏。他的身材還真不錯。

    「剛剛誰說，他是這裏最帥的？開什麼玩笑，最帥的是我好麼。我長這麼高，你們瞎啦！小爺我膚白貌美，哪裏比不上那邊那個腎虛男，你們看他站了沒一會兒就累得一身汗。小爺我的身板可硬的很。」黎清明把頭髮朝身後一撩對着狐妖們拋了個媚眼。

    狐妖們頓時尖叫起來，紛紛過來圍住黎清明，撫摸着他的腹肌，讚嘆道：「公子，你身材真的好棒啊。」

    「公子，你這雙桃花眼真好看，比起我們狐妖也不遜色。」

    「公子，你長這麼高，比奴家還要高出一個頭呢。」

    而穿青衣的狐妖也早已到了封臨身邊，掏出帕子溫柔地給他擦汗，炯炯的目光注視着他道：「腎不腎虛，我不在乎。光是這臉，我就魂牽夢縈了。」

    封臨對她並無興趣，只覺得噁心之至，但此刻身體虛乏半分力氣也使不出，只好由着她的帕子給自己擦汗。

    五個狐妖，只剩曇花還在一旁站着，她看起來對黎清明和封臨都不感興趣。穿青衣的狐妖見她不為所動，便講道：「曇花，你年紀最小，中間這位公子看起來年紀與你相仿。別傻站着了，過來扶這位公子一把。」

    曇花不情願地走了過來，見上官永升冷冷地盯着自己頓時渾身發毛。她剛要伸手去扶他，上官永升卻開口道：「敢用你的爪子碰我，小心我剁了它。」

    曇花倒吸一口冷氣，抬頭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後「撲通」一聲跪地，抓住上官永升的衣角，嬌嗔道：「奴家喜歡你這種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男人。請儘管對我放狠話。」

    上官永升頓時絕望了，整張臉都扭曲了。若不是他此刻半分力氣也沒有，非得大開殺戒剁了這群狐狸。一旁的黎清明見他整張臉都氣黑了，忍不住笑道：「呦，還是小爺我魅力大啊，左擁右抱三姐妹，快樂賽神仙。」

    「爺，我們三個你最喜歡誰啊，不能說三個都喜歡。必須說一個人。」

    「爺，我們三個你覺得誰更漂亮啊。」

    「爺，我想嫁給你。」

    三個狐妖還在圍着黎清明嘰嘰喳喳，這時為首的穿青衣的狐妖咳嗽了幾聲，說道：「我們滯留凡間太久了。最近聽說雁不回的仙人要到凡間來收妖，被抓住就完了。趕緊回青丘吧。」

    於是，黎清明他們也被狐妖們施法術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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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在幻境裏足足五日了，仙米要發瘋了。好不容易甩開了石妖，可是這無邊無際的向日葵花海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走。

    這到底是什麼幻境，竟這麼厲害，以前在常羊山也沒聽爹和哥哥提過。青丘妖狐有幻境，這在妖界也不曾聽說。那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困住自己又是為了做什麼？在青丘待的這些日子，不明白的疑團越來越多了。

    她順手摺了幾支向日葵塞在嘴裏嚼了嚼，雖然既不能填飽肚子也不能解渴，不過總比卻能讓腦子清醒點。她即使吃了一肚子向日葵花，也依舊沒有飽腹感。如果再繼續困在這裏的話，別說找到仙草救老胡了，連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難說。

    察覺到遠處似有一個身影閃過，她趕緊化作向日葵藏了起來。

    那身影隨清風緩緩而來，經過仙米附近時停了下來。那人面帶笑容蹲了下來，撥開周圍的花叢，對着仙米變得那株花講道：「丫頭，為師來接你了。」

    「師父！」仙米現出人形猛地撲到寂尋身上抱住了他。她的頭不停在他衣服上蹭着，就像一個在討主任愛撫的小獸。

    寂尋知道她這幾日受了不少委屈，所以不停地撫摸着她的頭安慰道：「無妨，無妨，為師既然來了，就會保你周全，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

    「師父，我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我以為我會一直困在這裏然後直到死掉。」仙米邊說着邊委屈地哭了起來。

    「是為師的錯。為師欠考慮了，為師本來以為憑你的本事出入青丘不是什麼問題。卻沒想到你會被困在這裏。」

    「我也沒想到青丘會有那裏厲害的妖怪。以前在常羊山也沒聽爹和哥哥提到過這個人。之前我與他交手，我根本傷害不到他半分，他雖年紀與我相仿法術卻極為渾厚，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交戰之中，我始終未曾看清楚他的真身，所以對他是不是狐妖也產生了懷疑。」

    仙米的話引起了寂尋的注意，難不成還有別的仙族在此？他思索了片刻，決定先把仙米救出去再說。於是，他牽起仙米的手，溫柔道：「躲到為師的袖子裏來，我帶你離開青丘。」

    「師父，我還不能走。我哥哥仙陌也被關押在青丘。師父能不能幫我救了我哥哥？」仙米懇求道。

    「無妨。為師幫你救他。」寂尋一拂袖子將仙米收入袖中，隨後他步履緩緩出了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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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不回，太極峰上，桃花宮內，有個男人醒了。

    他醒時，發現自己正光着身子泡在一個木桶里，渾身浸滿了藥液，頓時以為自己發生了什麼，於是大喊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宏亮的嗓音如嘹亮的號角一般把整個桃花宮所有的宮娥都招呼過來了。於是，所有的宮娥都涌了過來圍在他身邊，一時間那間屋子水泄不通。

    「公子，你醒了。仙尊說，待你醒了便告訴你，仙米姑娘如今身在青丘，請您不用着急。」一個宮娥看他紅着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誰能告訴我，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麼會在這裏？衣服是誰脫的？」胡逍紅着臉叫道。

    「公子受傷以後，仙米姑娘帶您來了這裏。後來寂尋仙尊為您療傷，衣服便是他施仙術脫下的。」

    「你們不要圍着我看了，把我衣服拿來，我要穿衣服。」

    「公子，你先前的那身衣服因為沾染太多血跡已經無法洗乾淨了，因此我們為你準備了一套雁不回弟子的衣服。」宮娥說道，隨後奉上一套白麻布的衣衫。

    胡逍看了看這群宮娥，然後便沒什麼要問的了，於是便催促道：「你們都下去吧，我暫時沒什麼問題了。我要換衣服。」

    「是。」宮娥們紛紛離開。

    趁着宮娥們離開，胡逍趕緊從木桶里出來，將身上的殘餘藥液擦乾淨，然後換上衣服，出門了。桃花宮對他而言，還是頭一回見，新鮮的很。

    走出房門，眼前所看到的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桃花宮位於雁不回最高峰太極峰，而胡逍所住的這間內室「春江水暖」正是靠近峭壁的一處。從屋裏出來，腳下鋪就的是這山上參差不平的石頭路，向前延伸了不過十餘米便到了懸崖處。胡逍慢慢走過去，站在懸崖邊上，目之所及看到的是遠處霞光萬丈的天空，如瀑般的雲海翻騰。整個雁不回都籠罩在雲海之中，懸崖峭壁處長滿了五顏六色的植物，美的恍如仙境。

    這裏怕是要比九重天還要美，難怪說書人都說，雁不回名字的由來便是仙鶴、大雁到了此處也會流連忘返。這樣的景色，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看到。胡逍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了，久久沒有回過神。直到一個宮娥過來催促他回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站了半個時辰有餘。

    宮娥說他久病初愈不能吹風，所以不能在外面逗留過久，需回屋靜養。胡逍便乖乖回了屋，還纏着宮娥不正經道：「仙女妹妹，你們這裏的仙女們都是穿白紗的麼？有沒有穿粉紅衣衫的那種？」

    「回公子，雁不回所有的宮娥統一穿白紗。」

    這就奇怪了，胡逍明明記得，在自己昏迷這些天，夢裏一直有個穿粉色衣衫的女子的身影。這裏的宮娥都穿白紗，那夢裏那個女子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