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猶豫

    揚州的緇衣國是個很特殊的國家，說起來，那是一個比有熊國和朱國更純粹的人族國家，因為裏面的百姓和修士都是人族，再無異族。

    昔日九鳳、斷修和殘剛的那場屠殺，直接導致了兩族矛盾升級，但真正令兩族開戰的其實人族與巫族的互相保護。

    親人被屠，無論是何等報復都是情理之中，說不得對錯，但如果那些出手挑起事端的人裏面大部分是仙族，那就有貓膩了，須知那個時候的緇衣國內是沒有仙族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楊帆海急切問道，聲音也是高了好幾個調。

    他需要知道真相，無論是身為人族的義務，還是因為當事者想要找一個轉嫁藉口，都迫使他想要問個清楚。

    公孫軒轅沉聲說道：「人族和巫族的戰爭不僅僅是兩族的仇恨，還是天庭從中作梗導致。對峙這麼多年，蓬萊仙族幫助人族抵抗巫族的同時，也是在用各種方式加劇人族和巫族的矛盾。」

    「而當十八城被屠之後，大量軍中仙族以此為理由，或蠱惑當事者報復，或自己冒充當事者去報復。那個時候，根本沒有太多人去關注這些，只知道一旦開打，就不顧一切。當戰爭升級之後，更是沒有人再去追根究底了。」

    「挑撥人族與巫族的矛盾，還有昔日公孫蔚青的反叛，仙族對於人族的行為早已是令我怒恨不止。而且我父王等於是死在仙族之手，這個仇我沒有不報的理由，只是等時機而已。」

    「你父母被擄走，亦是天庭所謂，從私人角度而言，我們亦是有着不可拒絕的理由，所以我已經準備開戰了……不管你贊成不贊成。」

    「是的，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楊帆海點頭，但眉宇間神色依然凝重：「可戰爭不是願不願的，我個人不懼怕任何危險，但這場戰爭我們打得贏嗎？」

    「天庭有四個仙王，昊天大帝、東華帝君、箭神王還有暗日明王，其他三個我不知道如何，但我與箭神王交過手。他實力之強，我無法想像，甚至都沒有見到他的面，我就已經被對方用羽箭擒下。」

    回想當初那一戰，他至今都心有餘悸。以仙王實力，要殺自己不難，可要恰到好處的將自己禁錮，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可箭神王做到了，而在天庭的仙王排名之中，他並不是最強的。

    修行界的戰爭，到了這等級別的，不是靠數量就能贏的。歸根結底還是要看雙方仙王強者的數量，哪怕多出一個仙王，都可以完全主導戰爭走向。而仙王數量，正是人族最缺的。

    「若只是你我兩人，我斷然是不會有開戰的念頭！」公孫軒轅說道：「但伏羲聖皇說了，一旦對方仙王盡出，他與神農聖皇都會出手相助。」

    停了一下又接着說道：「兩個不同種族之間從來不會有永恆的友誼，我甚至懷疑昔日聖皇和昊天大帝聯手也只是權宜之計。那場戰爭之後，他就帶着當年人族最強的軍隊消失了。昔日不解其故，如今想來，未嘗不是一種算計。」

    「聖皇與昊天大帝定下盟約，互不侵犯。之後帶領大軍歸隱，使得人族處於弱勢。昊天大帝為了自己名聲必然不會對人族動手，反而還要用各種方式來幫助人族對抗巫族。如此一來，不僅僅是保存了人族之實力，還牽扯了仙族的力量尤其是天庭的精力。」

    「那支軍隊並沒有犧牲，一直都在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修行，實力更勝曾經。當我宣戰之時，聖皇就會將那支軍隊交到我手中。」

    隱藏的力量……楊帆海突然心中一動，開口問道：「昔日的至聖先師是不是也會出手相助？」

    他已經見過燧人氏、有巢氏等人的實力，若是他們出手，這場戰爭將變得毫無懸念。

    「我不知道！」公孫軒轅搖頭：「伏羲聖皇不曾與我說這些，但聖皇算計無雙，他既然讓我開戰，想來是覺得勝機很大才是。」

    「我與神農聖皇皆是仙王，伏羲聖皇實力深不可測，一人對付兩個仙王不會有太多問題。如此算來，就算至聖先師不出手，有聖皇相助，我們已經有了一戰之力。」

    「我意欲讓你為先鋒，衝鋒破陣，一旦讓仙族大軍崩潰紛亂，則會令仙王分心，如此一來，勝利就會成為我們的囊中之物。」

    說的很簡單，但也很透徹，戰爭到了某種程度就成了一種數字般的計算，當勢均力敵的時候，就是看誰那一方先出亂子了。

    人族不僅僅是有一戰之力，甚至勝率很大，楊帆海自信若讓自己帶領大軍，只要對方仙王不出手，他將勢不可擋。

    只是……他心中依然有着無法釋懷的事情，看着公孫軒轅，沉默，許久之後終於問道：「大王，問一句不該問的，這場戰爭在你心中究竟是什麼意義，是為了人族的崛起，還是為了你的野心。」

    「兩者有什麼不一樣嗎？」公孫軒轅反問。

    「不一樣！」楊帆海搖頭：「若是為了人族之崛起，縱然要我屍骨化作豐碑之下的奠基石我也無怨無悔，如果只是為了你的野心……抱歉，我真的無法相助。」

    若這場戰爭勝利，不僅僅是人族將壓過仙族，也意味着公孫軒轅將可以入主九重天，成為新的天地之帝皇。對於任何有野心的人來說，這是無上榮耀，也是無法抵擋的誘惑。

    為有犧牲多壯志，若是強者，楊帆海死而無憾，若是後者，他實在無法讓自己做到不顧一切。

    看着楊帆海面無表情，好一會後公孫軒轅才微微笑道：「我很高興看到你還保持着冷靜，我曾與力拓他們說過這事，他們毫無保留的支持我。雖然君臣一心，但也讓我很擔憂。」

    「軍人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說是為了保護而生，但其實亦可以說是被戰爭催生。有人說軍人不需要思想，只要作戰就行，可我從不這樣認為。」

    「若軍人在戰爭中失去了自我，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因為他們有力量保護國家，但也有力量摧毀國家。這麼多年了，你沒有被戰爭迷亂心智，我很高興。」

    停了一下，再一臉肅色的說道：「這場戰爭是為了人族之崛起，絕不是為了我的野心。口說無法證明什麼，我只能答應你，若贏了這場戰爭，我會給你證明。」

    思索片刻，楊帆海嘆了口氣：「我還想再考慮一下！」

    「我不逼你！」公孫軒轅說道：「但時間已經不多，聖皇伏羲給我的人馬已經在路上，一個月後就會到鄭城。我已經調動百萬大軍向建木出發，巫族人馬應該也已經動了。」

    「一個月的時間，無論你是否願意助我，我都會宣戰。」

    楊帆海點了點頭：「末將告退！」

    行之大禮後，便退出了王宮。

    出了王宮，自然是往薊國公府而去。他有自己的府邸，但從來不曾去過，這麼多年下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府邸究竟是哪個地方。他已經習慣了將薊國公府當成自己的家，若回家，自然還是去這裏。

    對於楊帆海的回來，璟露公主自然是又驚又喜，不過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楊帆海的這種生活方式，沒有再如以前一般看到他便喜極而泣，亦沒有做什麼很特別的事情。

    唯一改變的，便是每天的生活時間更有規律了，準時起宿，準時三餐，每天晚上或陪着楊帆海在鄭城走動，或是在後花園賞花彈琴。不是世外桃源，勝似世外桃源。

    若不是心中有事，楊帆海很享受這樣的生活，簡單而平靜。

    只是公孫軒轅將要宣戰之事一直懸在他心頭，猶如一柄神兵利刃已經按在了心臟上，隨時會要落下來一般。

    時間一天天過去，一個月並不久，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更是覺得飛快，眨眼間，已經是只有兩天時間了。

    用過晚膳，楊帆海縱身飛到了薊國公府最高的房子頂上，看着遠方，那裏可以看到夕陽西下。火燒雲大片大片，仿若一片火海，燒的極為燦爛。

    等到這燦爛消散，便是黑夜。會不會人族也會如此，看似打敗了巫族風頭最盛，一旦失利，恐怕又會墜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自己該如何是好？楊帆海依然不知道該如何決定。也許自己的決定已經無法影響大局，但對於自己而言卻是相當重要。

    想了許久，眼看着夕陽光芒逐漸暗淡，聽到身後傳來了璟露公主的聲音：「楊將軍，楊將軍，你在哪裏？」

    楊帆海站起身來，看着院子中喊道：「公主，末將在這。」

    循着聲音，璟露公主從走廊之中走了出來，看着楊帆海問道：「要去城裏走走嗎？」

    楊帆海搖了搖頭：「今天不去了，我想在這坐坐。」

    「嗯！」璟露公主嫣然一笑：「那你也帶我上去，我也坐坐！」

    楊帆海點了點頭，凝聚真氣將璟露公主一纏，輕輕鬆鬆就將她帶到了屋頂上。

    小心坐下之後，璟露公主就看着楊帆海一臉笑意，好一會後開口問道。

    「是不是又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