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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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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飛絮,輕流逝,覆滿年華。道友閣  m.daoyouge.com

    一月雪,六月下,夢醒剎那。

    許久不回的長安,魂牽夢繞的長安。雖是期待,抵達卻是心緒萬千。

    張野回時便以近薄暮,稍待幾刻,哥舒曜便已回到軍中。

    張野見他怒氣似難以按捺,便問何事,哥舒曜雖是滿腔怒火,卻也是久經沙場之人,強按住心中之氣,對張野說道:「已到長安,今夜便可休憩一刻。」

    張野愣了愣,心道常日哥舒曜雖對自己很好,但治軍嚴明,從未輕易飲酒。此刻卻是。想着哥舒曜應是從李亨之處歸來,想來也是說了什麼。嘆了口氣,喃喃念道,長安卻依舊是非地。

    不久,軍中歡飲便啟始。

    張野拉來行苦,行苦連忙擺手說道:「佛門中人,不飲酒!」

    張野覺無趣見楊念陪着韋皋,正是興致所為,便拉着楊念飲起來。行苦見他兩人關係似沒了平日的隔閡,心中也是放心了許多。

    正當對飲之時,卻見婉兒走了過來,大聲對張野喊着:「又獨自飲酒,卻又不曾想起我來。」

    說着便搶過張野手中之酒,張野見是婉兒,知曉總是鬥不過她,便走去又拿了一壺。席地而坐,獨自喝了起來。

    婉兒不知是否來時已飲酒,臉微紅,見張野走遠,便趕了上去。行苦見兩人皆略帶醉意,與楊念言語了幾聲,便匆匆趕了過去。

    卻是你在前,我在後,後卻還有一人,三人追追趕趕,不覺已然行遠,便行到涇河之畔。

    婉兒實是無力,便喊道「野小子,你就不能等等我麼!今日是清明麼,這麼心急火燎。」

    卻聽張野回道:「瘋丫頭,你就不能讓我安靜會麼!」

    婉兒一聽,便咬着銀牙,提起力氣繼續追趕,見她說道:「你不讓我追,我偏要追!」

    張野無奈,便停住,說道:「也罷,今日便是你贏了,日後莫要如此!」

    說完便提着酒壺,向婉兒之處走來。

    婉兒見他走來譏諷道:「怎麼不跑啦!就知道你逃不過我的手掌心,嘻嘻!」說完便呃的打了一個酒嗝,連忙將嘴捂住。

    恰好行苦走來,見兩人一起,便走上前去三人席地而坐。

    月入臉頰。婉兒面容微紅,嬌艷欲滴。行苦透着月色不由看痴了,卻聽張野大笑三聲說道:「婉兒,這些許年我一直將你視為小妹,可你這等性子須得改改了,若日後還這等任性胡為,將來可很難出嫁!別到時成為老姑娘咯!」

    行苦見婉兒不知為何低着頭,而張野看着婉兒言時分明面笑心未笑着,知情況不對,卻又無可奈何,只得靜觀其變。

    張野見着婉兒低頭不語,便接着說道:「以近鶯鶯之墓,你二人先回,且讓獨自待會,陪着鶯鶯。」

    行苦聞言便欲與婉兒離去,見婉兒卻是猛地抬頭,似鼓起勇氣。張野、行苦見婉兒淚眼朦朧,頓時不知所措。

    卻聽婉兒說道:「張道之,這些許年我知道你不曾忘了她,可是你便不活了麼!」

    張野見婉兒應是提及兩人之事,回到:「我與鶯鶯之事,無需旁人之言」。

    卻見婉兒哭笑道:「呵呵!旁人!張道之!我今日問你,我上官婉兒在你心中就是旁人!是麼!」


    張野看着婉兒着實說不出:是。便沉默了下來。

    婉兒所幸閉上雙眼,本是在眼中掙扎的淚水,便順着臉頰划過,留下兩條淚痕。仰着頭說輕輕念道:「那年婉兒十七,你二三。你外出巡視,你見我與父親二人被幾個藩兵追趕嬉戲,雖是一人,卻獨自將那些人趕走,你身受重傷,我與父親尋着你宛秀軍後,你知你昏迷之時每日每夜口中所說為何麼!」

    停了停說道:「我知曉你定知是她,那時每日便聽你喃喃念着:對不起,鶯鶯!那時,我好奇。可當你醒來卻整日頑鬧,我便知你心中藏着多少痛!」

    卻聽張野回道:「不,誰告訴你我張野心中有傷!」

    婉兒抬起頭,淚眼朦朧,卻是死死的盯着張野說道:「你不必否認,你真以為每逢冬日,你歸長安,整日,醉倒墓前,醒來之時,身披之物,是你的鶯鶯之魂為你所披麼!」

    張野大吃一驚,便問道:「你是如何得知!難道?」

    婉兒卻笑了笑,似哀怨似自嘲似傾訴的回道:「我是如何知道?你難道不知麼!張道之!」

    張野驚道:「來此千里之遙,數載去往,我怎未曾發現你!」

    婉兒似聽聞什麼好笑的戲語,不禁放聲大笑,卻是那麼悲涼。

    緊盯着張野說道:「張道之,你少睜眼訴瞎話,你未曾發現我?用我告訴你麼!一路你總是痴痴顛顛,何曾能發現!」

    張野不語,抬着頭,想着每逢大雪之日,便自疆北去往長安,卻從未發現身後之人,想來婉兒也不想令他知所跟之事,想來一柔弱女子不知吃了多少苦!想來這一路若是出了半分差池,自己定會後悔終生!

    婉兒用僅自己方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念道:「道之,你知否,婉兒最開心的便是那日:婉兒見你醉了過去,方才去為你披衣,為你搓手取暖,誰知你卻酒酣微醒,朦朦朧朧之際握着我的手,輕聲喚着我婉兒,告訴我不能對不起柳鶯鶯!」

    婉兒似下定決心,趁酒醉之際似將心思全盤訴與張野,眼中便不見他人,只見婉兒一口酒下肚,站起身來,搖搖墜墜,只聽啪的一聲,見婉兒猛地一用力將酒壺摔倒在地地,說道:「張道之,你以為婉兒對旁人也是如此任性!你以為婉兒對旁人也如此善變麼!你以為婉兒也曾尋旁人借姓氏麼!」

    張野不想讓婉兒繼續說下去,便出言阻道:「婉兒,夠了!」

    婉兒卻回道:「不,不夠,你不讓我說我偏說,你莫以為我不知曉,你一直在欺騙自己。你以為你能騙過自己,能騙過我麼!你以為你自己不知我對你的心意麼!你以為你對柳鶯鶯之事,現在還是愛麼!」

    說着便輕撫額頭,步伐卻又搖擺不定,整個人似搖搖欲墜。行苦連忙扶着婉兒,婉兒卻將行苦甩開說道:「別管我!」

    張野回道:「你醉了!」

    婉兒卻回道:「我沒醉,我清醒的很。張道之,你個懦夫,你與柳鶯鶯之情不過半載許,你捫心自問,你難道不知!如今,你只不過愧對於她,更愧對你母親。我曾與你言,借你之姓冠於我姓,你以為是戲言麼!旁人或許以為婉兒瘋鬧,你卻不可能不知!」

    張野卻是默不作聲,暗暗的想着她所言,雖是有牴觸,深處卻清楚的知道婉兒之言並無半分錯。

    便見婉兒咽咽念道:「張道之,你娶我好麼?」

    張野一愣問道:「方才你說什麼?」

    婉兒趁着酒意,將方才之言大聲了些許,雖還是不大,但在萬籟寂靜的夜空中,數米之內的幾人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便聽婉兒咽咽說道:「我說~張道之,你娶我,娶我!好麼。」

    說完便欲倒下身來,行苦未經思索便連忙將其扶起!

    便見張野形若槁骸,心如死灰,方寸淆亂,靈台崩摧。嘆了嘆,對行苦說道:「張野欲此靜!麻煩小師傅將婉兒扶回吧!」

    行苦一聞言,忙見臂中摟着婉兒,正欲脫臂,轉念卻放棄適才之念,便對張野說道:「道之,小僧如何將婉兒帶回?」

    張野回道:「背回便可!」

    行苦想着男女之別,說道:「這!」正欲拒絕,便聞張野說道:「莫拘小節!」

    行苦想了想,便應了下來。

    張野見行苦帶着婉兒行離,便緩緩起身,向前走去,離涇河越來越近,卻是月色淒淒愁不眠,明月清清醉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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