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永夜漫長，處處兇險

    綾瀨夏希捧起酒罐，側着頭喝了一大口，烈酒宛如一泓冷火，流過她的喉嚨，溫暖她的脾胃，太久沒有這樣痛快地豪飲了。龍影和她一樣，悶悶不樂地喝着酒。

    慘白色的鋼劍猛然咬穿對手腋下鎧甲，全副武裝的戰士痛苦地喊了幾聲，鮮血頓時順着劍刃流淌下來，熾熱的血液在雨水中慢慢地散開。戰士伸手按住傷口，手套漸漸浸成殷紅。眼見屬下身負重傷，碎崖谷駐軍的將領俞志銘號令部隊發起猛烈的攻勢，麒麟家族乘機捲入抓捕行動，其餘勢力卻都袖手旁觀。回憶當日龍影仿佛被惡魔附身般，為了拯救她和魔龍做出瘋狂之舉，在亂軍中殺傷了好多人，直至綾瀨夏希拼命大聲叫嚷才遏制了事態惡化。當幼龍再度掀起讓人聞風喪膽的進擊，她不得不奮力拼鬥衝出重圍。

    「你的傷勢怎麼樣了？」龍影抹了抹嘴角的酒水問道。

    「呵呵，」綾瀨夏希勉強擠出一絲淒涼笑容，心情甚是複雜，「比起慘死的人，我可幸運多了。都不知道該怎樣補救我們犯下的滔天大罪。」

    龍影又喝了幾口酒，冷冷地打量着她說：「落入敵人手裏，你可能會被蹂躪糟蹋千百次，然後押送前往都城，最終判決以殘酷的刑罰。」

    「夠了！」綾瀨夏希聲音里充滿了惱怒，轉頭凝視伏在她身邊不停喘息的魔龍，她輕輕柔柔地撫摸它的臉龐，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不禁為悲苦的命運滿懷傷感。

    龍影意興闌珊地掃視眼前的廢墟，這是一座被遺棄的莊園，地處偏僻荒遠的村落農場旁，空蕩的庭院格外地寂寥，杳無人跡更顯得肅然而陰鬱，惟有倒塌的巨石默默佇立在周圍。望見遠方炊煙裊裊，自己若是找個地方過着安穩快樂的生活那該多幸福。他低頭看看左臂的幾條傷口，內心不禁暗暗苦笑。「這一切究竟為了什麼呢？為了阻止世人前去西方聖境？還是號召各方勢力結盟？我和你的力量微不足道，萬一死在途中，又有誰會在乎？我竭盡全力想平息紛爭，卻變成殘害生靈的惡人，天上諸神真喜歡開玩笑，讓整件事雪上加霜。」

    綾瀨夏希看他神情黯然失色，伸手拍拍同伴肩膀：「對不起，我不該發火。如果敵人前來復仇，我會再度跟你並肩作戰。」

    「沒事。」龍影向來不習慣接受別人的憐惜，「你可沒有殺人，不必為我去冒險的。」

    「作為魔龍的主人，我沒法無視它所犯下的過錯呀。」綾瀨夏希的情緒變得異常沉重又焦躁不安，猶豫不決地注視着幼龍，是該把它撫養長大，還是就此將其誅殺？

    「不用過於自責，是敵人想置我們於死地，過度的防衛，也無可厚非。」龍影仿若洞悉一切地看着她，「眼下我們不能自相殘殺。」

    綾瀨夏希淺淺一笑，轉而肅穆地點點頭。「最好別在一個地方逗留很久，這兒也不算很隱蔽。我們療養一陣子，能趁早離開就離開吧。」

    龍影漫不經心地審視着殘破莊園，周邊聳立着幾座相似的庭院，一簇簇散佈的青綠野草長得有半個人之高，若是有人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兩人的確不太容易周旋，以目前的競技狀態也不適合鏖戰。「我始終很好奇，你為什麼懂得怎樣馴養魔龍？」

    綾瀨夏希仰頭將酒咕嚕咕嚕一飲而盡，用手背抹抹嘴。「呵呵，你猜。」她露出狡猾的笑容，覺得讓人猜不透才有趣。

    這壞脾氣跟墨小落完全是一樣的德行，總喜歡擺出神秘兮兮的樣子。「在都城之役中，龍裔帝國的勇士騎乘魔龍翱翔天際，我駕馭寵獸龍鷲與其展開一番空戰。冰青色魔龍口中噴射凜冰，火紅色魔龍嘴裏噴吐熾焰，它們在戰場上狂獵，席捲而來的力量震天動地，都城守衛隊根本不是對手。你對魔龍很了解，莫非是帝國的人？」龍影不管對錯隨意說了幾句，試探她能透露出點什麼秘密。

    綾瀨夏希驚訝地盯着他，竟然敢同魔龍在天空裏拼殺？它們可是蒼穹中的霸主，龍影簡直太瘋狂了。「哇哇哇，之後誰贏了？」她瞪大眼睛，興奮難耐道。

    「可惜誰也沒得到好處，鬥爭最後都受到損傷。」龍影瞄了瞄她，決定對墨小落為其治療箭傷的事絕口不提，「本想避免戰爭局勢變得更糟，但我發揮不夠出色，沒能拯救更多的生靈。戰後龍裔軍團下落不明，你知道是去哪裏了嗎？留他們在九州尤為險惡。」

    「我從來就沒見過龍裔帝國的人，倒是聽我叔叔說過有關的傳說。」綾瀨夏希眨了眨眼，皺起眉頭說道，「我不知道叔叔有沒有來到東方大陸，他叫藤原俊韜，我倆跟隨一支部隊前往西方聖境，結果發生了意外，我遺落在西湖邊上，叔叔至今生死未卜。如果哪天你遇見他，請一定要保全他的性命，沒有他的幫助，這次紛爭所帶來的災禍將很難解救哦。」說罷拾起一塊尖石，在地上刻出「藤原俊韜」四個字。

    龍影一瞬間錯愕到無以復加，她的叔叔似乎比墨小落厲害得不止一點點，都是些什麼人？真是神秘莫測。「他也是東瀛忍者嗎？你們漂洋過海坐船來的？總共有多少人？你說你去過西方聖境呀？那個國度到底在哪兒啊？傳聞那裏暗藏着無窮無盡的稀世珍寶。」

    「就我跟我叔叔二人，他是一名學者兼探險家。」綾瀨夏希斟酌了一會兒，抓起另外一隻酒罐打開便喝，「真的有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可惜世人好像從沒有認真思索過，就算寶藏擺在眼前，怎麼從極其剽悍的龍裔族人手中奪取走呢？我也不瞞你，據叔叔分析，龍裔統領了八大古國與種族，那有很多奇異而詭秘的部落。你認為需要多少人馬，才能跟他們抗衡？」

    龍影滿腹狐疑地打量她，她為什麼不坦白交代認識墨小落？這時方才察覺，自己也不是故意瞞着不說嘛，真的是很不情願告訴她事情真相，一時說不上是什麼緣故。話說回來，倒沒想過要率領隊伍去遊歷聖境，雙方兵力的計算全然找不到頭緒，看來情勢遠比預測中要錯綜複雜的多。「爆發戰爭的那天夜裏，追隨龍裔騎士來襲的還有八支生性兇殘的部隊，武士通通驅馳着猛獸在盛宴會場裏廝殺，他們是不是八大種族的騎兵？」

    綾瀨夏希心中一凜，西方聖境九大部族竟然同時採取行動，出於什麼目的全體執行任務倒不重要，為什麼從西方來到東方才是關鍵所在，更為奇怪的是都城並非沿海城市，軍團是在哪裏登陸的呢？難道我是從自己的時代來到古代，而他們相對地從遠古向未來穿越？應該不會這樣……到底是哪裏不對勁？跨海前去聖境一切疑惑都可以迎刃而解嗎？能順利重返現代文明世界嗎？

    「是不是回憶起重要的線索啦？」龍影急促追問。

    「你是說怪異的獸騎兵嗎？那我倒是一無所知。」綾瀨夏希翹起小嘴，一副很無奈的模樣。這些謎團在歷史河流中流傳下來，直到今日還等着智者去破解，龍影真是古怪離奇，一名古代遊俠怎麼會知道的那麼多呀？

    龍影望着血紅而龐大的夕陽，慵懶的餘暉猶如沉睡般，飛鳥在天際振翅盤旋，斑斕的雲霞緩緩遊蕩。他所有的勇氣這時一齊湧上心頭，踏上了腥風血雨的旅程，註定要與黑暗為伴，正如綾瀨夏希所說，永夜漫長、處處兇險，這場艱苦而殘酷的紛爭何時才能劃上休止符呢？「我們離開都城一路北上，飽經風吹雨打，承受了種種辛苦與磨難，本以為天地眾神會庇佑，卻不曾料到事實與願望相反。第一個被說服的勢力，居然那麼容易倒戈離去，想想這有多荒唐可笑。等傷勢康復得差不多了，咱們繼續往北行進。」

    「楊紋艷那種人骨子裏就反覆無常，不是能輕易掌控的。」綾瀨夏希左手托住下巴，想着終止這場混亂其實不是很難，不知道聖境地圖的下落毫無妨礙，當務之急是必須先找到藤原俊韜。要是叔叔沒有來到這個時空，那麼自己還能順利地找到歸途嗎？「當攸關生死的危機無邊無際地籠罩着，我們該怎麼用雙手努力創造出奇蹟呢？」

    「當光明沉落消逝，黑暗將肆意崛起。」龍影心裏暗忖，話鋒重歸銳利說道，「我將召集儘可能多的遊俠，同一切邪惡力量鬥爭到底。」

    綾瀨夏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呢，我真的需要一支絕對精良的船艦隊伍，必須渡海趕赴西方聖境。」

    龍影灌了一大口酒，露出凝重的表情說：「誰願意投入那麼多人力和物資呢？假使向皇室或王族求助，他們會說正在招兵買馬，會以防禦戰爭爆發為理由拒絕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