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旁,渾身浴血的男子在撲了個空之後,又瘋狂地揮舞了好一會手中的長劍,最後才如同行屍走肉般呆呆站在原地。
他手裏拿着的那把劍,似有生命一般,泛着妖異的血紅色。
一縷縷血絲宛若裂紋般遍佈劍身,一直延伸到了男子的手上,像根須一般包裹着男子的手掌乃至於小臂。
可男子好像對此毫無感覺,呆呆地站立了一會後,便是轉過身走到一塊大石頭旁坐下了。
而長劍正從男子身上汲取着生命力。
沒過一會,面容越發枯槁的男子便是倒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具乾屍,而他手中的那把長劍則是斜插在地上,一點點地收斂了自身的邪異,變成了一把毫不出奇的樸素鐵劍。
說回陰間。
寧泉自從發現鐵牢的妙用之後,就開始尋思着該怎麼使用。
可惜就是使用之後的後勁有點大,他現在腦子裏還是一堆亂七八糟的聲音,好在陰間大牢裏也安靜得很,那一堆亂七八糟的聲音,倒是能讓他不那麼寂寞。
在經過短暫的休息後,寧泉便是又嘗試了好幾次,總結出了一點經驗。
他可以通過觸碰牢房欄杆的方式,去到惡念散發者的身邊。
不僅能看見對方所處的環境,還能與對方進行交流。
並且因為似乎沒有實體的緣故,他無法受到傷害,同樣的,他也沒法藉此感受到任何感覺,他的靈魂還留在陰間,存在於世間的形態就類似一道黑色的虛影,可以隨意行走毫無阻礙,但也沒法觸碰任何東西,同樣沒法帶任何東西回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在以第三視角,觀摩着其他人的人生。
只不過,他能與被觀察者交流罷了。
實力越高的生物,就越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還有,他發現,自己每一次通過惡念找到的人,都能隨意選擇,但由於惡念的數量眾多,導致他每一次都像是在開盲盒。
而且,產生惡念的目標,也不僅僅是人,還有其他各種生物。
有一次他就碰上了正在爭奪領地的妖獸,一過去就挨了一巴掌,也就是這次,他才發現自己是不會受到傷害的。
另外,僅有一次的交流,顯然不足以讓他確認目標是否有價值。
所以,他現在努力的方向,就是讓自己的目標不再具有隨機性。
換句話來說,就是讓他能夠隨心所欲地與同一個目標交流,也只有這樣,才能從有價值的目標身上,獲得他想要的東西——能讓他逃出陰間的東西...
截止至目前,他所獲進展,只有根據惡念程度,確定大概的目標。
比如,區分野獸凡人,還有修煉者和妖獸。
但更多的經驗,需要更多的嘗試,才能開始去總結。
所以,在休息過後,他又一次摩拳擦掌地開始了嘗試。
與第一次相似,整個人像是沉入水中一般,在平靜的深海中一點點下沉,直到海底...
隨着每一次使用,這種感覺就越發強烈。
就像是魚回到了水裏...
每個人的心底,都或多或少有着一點不可言說的惡念。
而他就是在這樣一片惡念匯成的汪洋中穿行…
當然,與其說是惡念,還不如說是一切的負面情緒,恐懼、絕望、仇恨等等的,都是世間所避之不及的罪孽。
世間醜惡皆匯於此...
而他,則是恰好能夠讀懂。
由此,他也窺視到了人心的各種弱點。
每一縷惡念流過他身邊,他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負面情緒,甚至能透過這縷惡念,看到散發這縷惡念者所在的環境。
而這一次,他選擇了一個殺意最濃烈的目標過去了,希望藉此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固定的目標。
伴隨着一陣浮出水面的錯覺,他的視野又一次清晰了起來。
這一次的場景讓他有些熟悉。
溪水,樹林,就是少了一個在亂喊殺殺殺的男子。
但他很快就在草叢中找到了那個男子...的屍體。
看起來,男子已經死了,身邊還插着之前揮舞的長劍,強烈的殺意便是由此散發出來的。
「一把劍?」
「一個不存在的人?」
長劍忽然輕輕低吟,一個紅衣女子漸漸浮現在長劍旁邊,蔥白細指輕點劍柄,一雙血瞳正冷漠地看着他,似在探究着他的秘密。
寧泉倒是有幾分意外,說實話,這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
「劍靈?」
「邪修?」
紅衣女子的聲音,一如她的氣質般清冷且危險。
只不過,對方好像將他當成了邪修,但本質上,他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凡鬼,會被認成邪修,大概就是他通過惡念窺視人間的緣故吧。
解釋多半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所以,他懶得費口舌。
「說我是邪修,你這個劍靈也不咋地啊,居然把你的主人都害死了。」仗着自己不會受到傷害,寧泉便是走近了女子身旁,也就是長劍旁邊,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女子腳下的屍體。
隨着越來越多地接觸惡念,他可以很明顯地察覺到自己的轉變。
屍體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他不是我的主人。」紅衣女子淡漠地否定了這個說法。
因為她的主人只有一個。
而眼前這個黑色的虛影,帶給她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像是一道純粹的惡念行走在人間,又或者是某個邪惡的強大存在,正借用着這道惡念窺探世間。
但她並不會有什麼懼怕。
畢竟,多麼強大的存在她都見過,甚至可以說,在她的全盛時期,僅憑她自身,就已經是世間巔峰的存在。
只可惜,她的力量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恢復,靠着殺戮和汲取劍奴的生命,還遠遠不夠。
但她現在已經有點麻木了。
「那他是誰?」
「被力量誘惑,最終成為奴隸的人。」
「的確挺誘惑的。」寧泉打量了女子一下,見到那曼妙妖嬈的身姿,還有冷艷的面孔,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那他又是為什麼死了?」
「被我汲取完了血氣魂氣,神形俱滅。」雖然看不到對方的面孔,但光是聽到如此意有所指的話語,紅衣女子就已經開始不爽這個傢伙了。
但她也沒動手。
不僅是因為她現在大部分的力量都沒有恢復,更重要的是,對方的本體不在這。
「說了這麼多,你又是誰?為何而來?」
「我有說,我要告訴你,我是誰嗎?」
「...」
「開個玩笑,我是來幫你解決問題的人。」寧泉見到女子驟然緊鎖的眉頭後,趕忙便是話歸正題,想試試能不能從紅衣女子身上得到一些有利於自己的東西。
現在的情況,如果紅衣女子能一直保持這種殺氣,那他的確可以將對方作為一個長期交談的對象。
「幫我解決問題?我有什麼問題?」女子似乎沒有任何興趣。
但如果真的沒有興趣,就不會問這個問題了。
寧泉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意味深長地笑了。
「這一個奴隸死了,你還需要下一個吧?」
他能很清晰地察覺到,在這濃烈的殺意之中,藏着一股很深的孤獨,那是風雪之中獨身一人的苦寒,也是被人遺忘在角落裏的寂寞。
簡單來說,需要一個朋友。
所以,他繼續說道:「看看這裏,荒郊野嶺的,你等一個人,要等多久?」
「這個男人是臨楓樓的樓主,你覺得,他的死,不會引起什麼動靜嗎?」紅衣女子冷漠地回答,她雖然看不到對方的面孔,但也聽出了這語氣中的玩味,這讓她極度不爽。
於是,她反諷了一句。
但這話落在寧泉耳中,可就是另外一個意思了。
很顯然,對方並不缺下一個被力量驅使的奴隸,但那不是朋友。
而且,這也讓他察覺到了其中的機會。
他不知道臨楓樓是一個什麼勢力,但能擁有如此恐怖殺意的劍,應該不是一個小勢力。
要知道,這把劍所散發出來的殺意,在一堆混亂的惡念之中,都顯得無比清晰純粹,還能真真切切發現他,並不僅僅是察覺到了而已。
這在前幾次嘗試里,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能成為這種檔次寶劍的劍奴,實力肯定不差。
其背後勢力的功法,肯定也不差。
他想要的是什麼?不就是越獄嗎?那逃出陰間不就是得需要一些實力和一具肉身?
眼下正好就有一個機會啊!
雖然肉身指定是不行了,但一個宗門的宗主,能沒有一點高級的修煉方法?至少能讓他搞明白怎麼修煉吧?
這不正是他所需要的嗎?
於是乎,他的條件有了,剩下的就是紅衣女子的條件。
「所以,你就準備這麼一直輪迴下去嗎?從一個奴隸的手上,再到另一個奴隸的手上,你將他們一個個地殺死,為的又是什麼呢?你喜歡這樣嗎?」
「我是一把殺人的劍。」
紅衣女子用陳述的語氣,說出了這個事實,她被打造出來就是為了殺人,現在也是如此,只不過她會將那些被她的力量侵蝕內心的人,變成一個劍奴,隨後吸乾恢復自身力量,沒有什麼喜不喜歡,只是天性使然罷了。
但寧泉提出了一個新的建議。
「你就不想...有一個心心相印的朋友嗎?不需要再像現在這樣,孤獨地等待着下一次殺戮,而是跟着朋友一起,去看看更美好的東西。」
紅衣女子已經聽出了話外之意,對方就是在試探她究竟想幹什麼,然後以此作為交換,達成自己的目的。
但不得不說,她的確有點心動了。
可這種人她見的也多了,花言巧語,就是想要利用她的力量而已,這種騙小女孩的手段對於她來說,已經沒什麼用了。
所以,她卻無不諷刺地說道:「你是想說,你來當我的朋友,幫我脫離苦海?」
紅衣女子笑起來很迷人,就算是冷笑也同樣如此。
寧泉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但他對天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打紅衣女子的半點主意,地上的那位老兄可就是最好的例子,況且就算他想,也沒法將劍帶回陰間。
所以,他當場就否決道:「不,不是,我是想說,我們做個交易如何?我幫你找一個朋友,而你幫我獲得我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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