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英雄的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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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

    刺耳的手機鬧鈴又在耳邊響起，萬利眯了眯乾涸的眼睛。

    努力的想擠出一點眼淚來潤潤眼球。

    血液中慵懶的細胞還在阻礙着神經的甦醒。

    要遲到了，萬利一使勁，翻身坐起，一口氣穿好衣服。

    雖然他知道這種起床方式並不健康。

    可是沒辦法，賴床是他這個階段不敢想的奢望。

    還欠着銀行50萬呢，萬利一刻也不敢忘記這筆債務。

    每月的24號就得還幾千塊的利息，明天就是自己糟糕的30歲生日了。

    估計除了母親，這個世界再也翻不出另一個記得自己的人了。

    想到這裏，突然感到眼睛也不那麼乾涸了。

    一直沒有時間觀念的萬利，自從欠債以後，最關注的就是時間和數字。

    不敢遲到，怕少賺了一分錢，不敢熬夜，還是因為怕遲到。

    不敢不按點吃飯，因為病不起，病了沒人照顧自己的債務，更別提照顧自己。

    明明自己都還沒結婚，這筆債務就像萬利的親生兒子一樣，寧肯自己餓着也不能少餵了它一口。

    想到自己現在如此的自律勤勞，也是拜這筆債務所賜，心裏就得到了很大的安慰。

    也只有我才能有這樣的心態，換做別人估計都會輕生。

    如今的萬利唯一的快樂就是在這種安慰下，證明自己的價值和能力。

    朝陽普照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掛着一張張麻木的表情。

    簇擁着在早餐店門口的霧氣里若隱若現。

    廣場上大爺大媽在做着早操，一邊觀看着城市裏最繁忙的時刻，置身事外的神仙一般。

    如果能過上這樣的生活，不用再背負債務，哪怕現在就變老都行。

    萬利苦笑一聲，繼續送着外賣，北風呼呼往袖口，衣領，褲腿裏面灌。

    就像小時候欺負他的那些同學一樣討厭，可惡。

    不知道父母為啥給自己起個叫萬利的名字。

    這麼隨便，以至於自己普通的身高，普通的長相，普通的智商，啥也不是。

    這樣的本體，還想一本萬利？

    「您好，這裏是家樂外賣，您的外賣到了。」

    萬利擠出一絲微笑，機械的說着今天的台詞。

    「你送上來吧！我腿腳不方便。」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

    你耍我吧！這可是6樓啊！

    連電梯都沒有，還幫他帶了一箱啤酒。

    關鍵是早餐的份量來看，起碼也得有三四個人在家。

    萬利在心裏咒罵着，把啤酒狠狠的扛到肩上。

    生氣的時候，勁都比平時大很多。

    哈呼，萬利大口喘着粗氣，累的夠嗆。

    這種老式的小區，樓梯間的牆皮都像刷了一層黑漆，暗淡無光。

    白天不開燈跟晚上八點一個樣。

    終於還差一層了，6樓的門開了，一個壯漢依着門，一邊啃着蘋果。

    不耐煩的看着萬利，雖然沒說話，但臉上的神情分明就寫着「給老子快點」

    一個分神，腳下沒踩住。

    萬利跟着早餐啤酒一起，叮嚀哐啷的滾了下去。

    啤酒灑了一地，伴隨着早餐里的油，當中躺着萬利，腦子已經摔迷糊了。

    好一會兒，手上和腿上傳來劇烈的疼痛。

    這才清醒過來，慢慢的掙扎着從狼藉的地面上坐起來緩緩。

    那家男客戶早站出門指着萬利叫嚷着。

    當然不會是什麼擔心他的傷勢所引起的驚慌失措，早餐估計得再等個把小時了。

    萬利使勁撐起身體，鞠躬道歉，表示再去給他買一份一模一樣的回來。

    說完就一瘸一拐的下樓去了，也沒再去管樓梯間裏迴蕩着的咆哮聲。

    正準備出小區門，萬利真的傻眼了。

    摩托車呢？怎麼辦？完了，買新一輛就不夠還這個月的利息了。

    或者又交不起房租了。

    走了兩圈也沒看到摩托車的身影。

    鞋裏的油漬混着酒水在腳跟鞋之間摩擦，伴隨着空氣發出嘰咕的落魄聲。

    啊！萬利攥緊拳頭怒吼着，淒涼的聲音響徹整個小區。

    這個30歲還差一天的男人，終於崩潰了，淚水決堤般的涌下。

    這破爛般的生活跟黏在身上的油污酒水一樣纏着自己。

    怎麼也擺脫不了，清理不掉。

    老天為什麼總跟着這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實人開着這麼噁心的玩笑。

    萬利流着淚，蹲坐在路邊，地上零碎散落的垃圾是此刻唯一陪伴他的夥伴。

    已經找不到安慰自己的理由了，也許這一刻就是傳說中的絕境吧。

    既然已經是絕境了，也無非就是要飯，還能咋！

    欠了錢就想辦法還，還能咋！

    槍斃我不成？

    萬利抹了一把眼淚，袖口的油脂粘到眼睛裏了。

    自打欠債以後，每天活着都像是在做夢，還是個一直醒不過來的噩夢。

    這火辣辣的刺激下，終於感覺自己還真實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一切都還在，並沒有什麼不同，那堆紙還不足以買我的命！

    撐開手掌放到眼前，陽光照在油漬上閃閃發光。

    萬利看着對面停着的黑色轎車，從油漆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

    像個超人，一個正在憋大招，等着技能冷卻的強人。

    解開心結，萬利脫下工作服，邀了一輛出租車，回到了出租屋裏。

    洗個熱水澡，渾身的污垢跟疲憊，隨着蓮蓬頭上落下的熱水通通衝進了下水道。

    打開衣櫃，拿出一套乾淨的新衣服，這是萬利的習慣。

    總會把那套穿起來最合身最乾淨的衣服收好，以備跟重要朋友或者重要活動時穿。

    背負了一年多的債務，現在唯一的謀生工具也失去了。

    萬利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來供養這個多餘的本不該存在的東西。

    去銀行，說明情況，或者說是申請破產。

    總之，現實情況就是錢我是還不上了。

    過幾天估計房東會把自己掃地出門，住的地方都沒了。

    雖然情況已經糟糕透頂，但萬利的心情卻非常輕鬆。

    就像是終於落網的逃犯，不用再東躲西藏提心弔膽了，一切都塵埃落定。

    萬利又叫了一輛出租車，人也只有在心情放鬆的情況下，花錢如此灑脫。

    汽車行駛在馬路上，看着路上匆忙的人群。

    自己可以躺靠在靠背上，默默的置身事外，真是太舒服了。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段行程。

    不多時，銀行的大門就到了面前。

    萬利拖着沉重的腳步，背上又好像多了幾件啤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