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窗之隔下的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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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的夜色中。

    牟恬恬霧霾藍色的馬尾因車速太快而略顯誇張地在風中亂舞，白皙飽滿的額頭上，逐漸沁出點點薄汗。

    本來今天預計收工的她，不久之前，又恰好接到一個急單。

    這單路程雖遠，但給的配送費很高，讓她着實有些心動。

    看着前方十字路口刺目的綠燈秒數開始倒計時，她暗自嘆了口氣，只是沒想到這單之前會在路上耽擱這麼長的時間。

    她下意識向四周瞧了一眼，看着老實等紅燈的車輛規範停在線內，又目測估摸着算了一下過去的距離，咬牙閉眼一個點頭後心裏暗戳戳下了個決定慫恿自己道：「快遲到了，冒險穿一次吧!」

    她握着電動車把手的手緊了緊，像是隨時做好了衝刺的準備。

    作為日常生活里的守法公民，她是貿然不敢橫穿馬路的。

    然，現在她是個外賣員，一個差評白辛苦不說，很可能會讓她丟掉飯碗。

    思前想後，雖說自己不是錦鯉，但是還是決定賭這一把。

    一分多鐘前。

    藍色瑪莎拉蒂徜徉在燈紅酒綠的夜街上。

    車窗外色彩斑斕的都市光影在樹葉搖晃間被狂亂地篩碎，透過車窗，車內的光亮忽明忽暗，如同不停變幻的虛幻投影。

    透過後座車窗縫隙斜斜照進來，正照在一言不發的男人身上，他很享受夜晚光景的愜意。

    他昂藏靜坐，頭枕着灰色的小枕頭，栗棕色的頭髮，一身精心剪裁的白色西裝，墨如遠山的眉黛平和的舒展開來，長而微卷的睫毛在眼瞼處打下一片柔軟扇形的陰影，英挺的鼻骨，使整個人看起來愈發清貴。楓葉紅的唇瓣，居然還有唇珠，簡直性感極了。唇角微微有些翹，也使得他的氣質溫潤了些。

    這就是典型的撕漫男形象，五官都剛好長到了大眾的審美點上。

    許逸辰小麥膚色骨節分明的大掌握着方向盤，哼着輕鬆詼諧的小曲兒，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鄒析霖在聊着什麼。

    瀲灩的雙眸透着狡黠的光：「喂，我的霖大少爺，你說你今年都27歲了，現在身邊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聞聲，對方聚焦在窗外的眼神，分散出一點餘光，淡然地掃向他。

    只短暫的一秒便又看向窗外，沒有任何作答。

    淡漠如霧般的眼眸中蘊藏着不知名的情緒。

    獨特的車窗設計，裏面的人可以將外面的一切盡收眼底，而外面的人卻無法看到裏面的一舉一動。

    許逸辰有些挫敗地撇了撇嘴，就在他以為對方根本不會給他任何反應的時候，一道低冷富有磁性的聲音忽然響起：「你很閒？」

    說完，鄒析霖腦海里迅速閃過一個10來歲小女孩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原本一臉淡冷的神色逐漸變得柔和起來。

    許逸辰挑了挑眉，絲毫不介意對方那般漠然無情的態度。

    這人，自從在12歲那年因為一場意外導致大腦皮層的味覺中樞受損，性格就變得乖戾了。

    他早已習慣了。

    他眼睜睜看着前方的交通燈開始由綠燈變為黃燈，慢慢開始減速，就在剛好變為紅燈的那刻停在了線後，拉起了手剎。

    也許是看窗外的風景看累了，鄒析霖又拿出了手機玩。

    他纖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着，似乎是在關注一個微博下方的評論。

    微博名叫zeuszou

    ………

    五星級中餐廳里

    「菜齊了，請二位慢用。」服務員將最後一道糖醋咕嚕肉端上桌後，面帶微笑，禮貌地說道。

    「鄒析霖，來嘗嘗，這個菜是它們餐廳的特色菜，肥而不膩。」

    林苓優雅地舉起筷子，柔和的五官也明亮了起來，她小巧的唇掠起淺淺的弧度，似夏日裏的燦花綻放，然後從黑色砂鍋碗中夾起一塊咕嚕肉。色澤金紅，肉塊裹着一層酸甜適宜的糖醋芡汁，內嫩外香脆，酸甜微辣，看起來十分醒胃可口。

    正當她想將這塊咕嚕肉放進他的碗裏。

    他微微張嘴，面無表情用手下意識擋了擋。

    哪知她手不穩，微微一抖，令人猝不及防，這塊咕嚕肉落到他白色的西裝上，順勢滑落掉在地上。

    因為是白色底的，油漬在胸前顯得異常明顯。

    「啊，對……對不起。」

    意識到不對，林苓瞬間花容失色，趕緊從桌上紙盒中抽出幾張餐巾紙，身體自然前傾，想去給他擦掉胸前西服上的污漬。

    她剛將手伸出去，餐巾紙還未觸碰到他胸前的油漬時，一聲溫文爾雅的聲音飄進她的耳邊，似泉水般清潤，「沒事，我自己來。」

    神情微愣，拿餐巾紙的手也微松，鄒析霖趁機從她手中接過餐巾紙，條件反射性地向椅背右後方靠着。

    他低頭用紙巾輕輕擦拭着胸口上的油漬。

    抿緊粉嫩飽滿的櫻唇，她軟惜嬌羞，難為情地緩緩坐下。

    …………

    許逸辰等紅燈等得百無聊賴，腦海中浮現出剛才林苓起身要幫鄒析霖擦油漬的那一幕，手指靈活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試探道:「你舅舅我覺得林苓就不錯啊！人漂亮和你也很搭。」

    他似乎對自己的紅娘身份很是滿意，難掩內心的欣喜，高興地挑了挑眉。

    對方將他所有的情緒收入眼底，唇角哂了哂，低頭繼續漫不經心地看着手機。

    這時，他看見交通燈由紅變黃，便立刻放下手剎，時刻準備着。

    只見藍色瑪莎拉蒂剛起速，前方路口驀然閃出一輛黃色的外賣車。

    「啊！」牟恬恬心下驚呼，一雙杏眼因為驚恐而睜得圓圓的，雙手一緊，車頭急轉。

    一輛藍色瑪莎拉蒂從她右側駛出，她避讓及時，但外賣車傾斜得厲害，仍舊連人帶車摔倒在地。

    還好當時有頭盔保護，她的頭才沒有被撞到。

    不過，驚魂未定，此時腦子昏昏沉沉，在嗡嗡作響，她半眯眼低吟着揉了揉前額。

    目光流轉間她從指縫中瞥見一雙長腿，套着卡其色的休閒長褲，穿着白色運動鞋，像一座雕塑矗立在她面前。男人上身穿着一件歐美范的花襯衣潮味十足，正居高臨下俯視着她。

    地上的人兒一副標緻的鵝蛋臉，她一雙水靈的杏兒眼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許逸辰俊眉微挑，深邃的眸子幽深銳利，薄唇微抿，瞬也不瞬的注視着坐在地上的人。接着唇角微扯，啟唇揶揄道:「有點意思，大晚上還能遇到一個碰瓷的。」

    牟恬恬聞言心跳加速，表情僵在臉上，尷尬的收回揉頭的手。

    她剛想辯解，嗓子裏似是塞了軟棉，忽然就堵住了她的嗓子眼，讓她瞬間發不出一絲聲音。

    還有輕微疼痛的灼燒感。

    現在，是什麼情況？

    難道是剛剛在橋上吼的那三聲再加上勸說學姐話說太多了?

    嗓子一時啞了?

    想着，她顫顫巍巍起身， 心底升起一絲疑慮，有些不安地腳後跟在地上摩挲了一下。

    許逸辰和牟恬恬的視線又在空中交纏了將近一分鐘。

    「碰瓷也是個技術活,不是誰的瓷都可以碰的。」他橫眉倒豎，驟然凌厲冷聲警告，似一副說教的樣子。

    自己怎麼就成碰瓷的了?

    緩了緩神，她直起腰板抬起清色的眸子拼命搖着頭。霧霾藍的柔軟髮絲，柔順的垂在了頸窩中。

    他眉心皺起，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打量着她那張晃動的素顏鵝蛋臉繼續道:「你懂不懂紅燈停，綠燈行的道理。」

    對方像是沒聽見一樣，還在一個勁地搖頭。

    她的動作令他幾乎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不是吧?小學生都懂不能中國式過馬路，你居然不知道!」

    話落，牟恬恬這才意識到不對，又開始拼命點頭。

    再好的脾氣都被眼前女子的噤聲磨得沒了耐性。

    他收起剛才吊兒郎當的神情，眼眸暗沉冷厲，微突太陽穴隱隱跳動提高音量道:「說話啊，點頭搖頭是什麼意思?!」

    「不想擔責任，故意裝啞巴，你這種把戲我見多了!」

    他一聲比一聲高亢。

    「我不是，我不是……!」牟恬恬焦急地在心裏辯解道。

    她用手指指了指喉嚨，又雙手交叉擺擺手做了個「不行」的動作。

    許逸辰心領神會，口中一吐為快道: 「見鬼了，還真是個啞巴!」

    ……

    藍色瑪莎拉蒂後座上。

    鄒析霖慵懶地靠在椅背上，靜靜地洞察着車窗外的一切。

    他嘴唇微抿，唇珠像一顆圓潤的寶石點綴在中間；黑色的眸子淬了些光，亮晶晶的，像是夜空中的璀璨星河；眼角處的那顆淚痣像是月亮拱星般在路燈投射進車窗光與影的交輝中格外的勾人攝魄。

    這時，他突然前傾身子半起身用如玉般的手掌按下車方向盤上的喇叭。

    一聲短促的鳴笛聲，有意無意似在提醒。

    牟恬恬身子一顫和許逸辰目光齊刷刷朝發聲處望去。

    完了，肯定是自家外甥兒等不及了。

    他默不作聲，輕蹙着眉，內心思索琢磨着。

    看來要縮短說教地節奏了。

    雖然遇到這樣的事心裏多少有些不悅，但誰讓剛才那聲鳴笛聲是鄒析霖按下的。

    他眉心瞬間皺出一個倒立的川字，忿忿不平地輕哼一聲，氣得眼眶都紅了:「你們這些送外賣的真是有意思，要錢不要命!」

    在一番沉浸式說教中，真是「爹」味十足，天老爺都看不下去了。

    說着，有一滴雨點正不偏不倚滴在他的鼻尖上，不耐地用手抹掉後，又剛巧又有一滴雨滴在了手背上。

    他眼珠一動，這是下雨了?

    接着，仰頭望了望深邃的天空，天空越發陰沉。

    一滴雨直接滴在了他緋色唇瓣上，伸出舌尖舔了舔，沒味。

    「呦呵，還真是下雨了，我可能是天氣之子吧。」許逸辰沉了口氣，無奈小聲念叨。

    隨即，臉上表情微變，「今天遇見你算我倒霉!」

    「你們這些送外賣的，錢要掙但生命安全更要注意，不然掙再多的錢沒命花也是枉然，明白嗎？!」

    他一副好為人師的樣子，循循善誘的表情配上嚴厲的口吻，顯得有些滑稽。

    她一副理解透徹地點了點頭。

    「行吧，看你們送外賣的也不容易，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你走吧!」

    他輕嘆一聲，別過頭心有不暢地擺了擺手。

    牟恬恬說不出話，只能一個勁兒地鞠躬，表達歉意和感謝。

    他也沒有再追究，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髮型，確定沒有弄亂之後，重新坐上駕駛座。

    「你舅舅我什麼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善良。」一邊重新啟動着汽車，一邊不忘自誇道。

    「嘖……」後座的鄒析霖輕嘖了一聲。

    「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嘴角浮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

    「我的霖大少爺，你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那個外賣員是個啞巴，我看她還有外賣要送挺不容易就放她一條生路。」

    他一邊說一邊沉醉在寬容待人的自我感動中。

    接着又說道：「像這種馬路殺手，太危險了。」

    他雙手摸着方向盤目視前方，胸口有不平的呼吸聲。

    現在的雨確實不大，敲打着車窗，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霧，眼前的世界被封鎖在密如珠網的雨絲中。

    鄒析霖專注看着從車窗外玻璃聚集起一條一條慢慢滑落如細線般的水痕，唇角微咧揶揄道: 「我還以為是下雨了，你要進車裏來躲雨。」

    聞言，他立即矢口否認道：「怎麼會呢？你舅舅我是看在你都按喇叭，想着你不是也希望放她走嘛！」

    「我們霖大少爺，也是菩薩心腸，慈悲為懷嘛！」揚眉笑了笑，他定定地吐出了幾個誇人的字眼。

    對方唇瓣輕勾，語氣溫潤輕揚道: 「少來。」

    隨後，他垂眸接着刷起了微博。

    牟恬恬愣愣地看着汽車揚長而去的背影，這才低頭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外賣盒，長舒了口氣。

    她剛把沒有打翻的外賣盒重新整理好放進外賣箱中，電話鈴聲就響了。

    ……

    電話那端的人稱她兩分鐘以內不送來，就直接給差評。

    掛斷電話後。

    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嘟了嘟嘴道: 「欲速則不達啊！以後再也不橫穿了，這次差評就差評吧。」

    在心裏安慰着自己，纖細的手指隨意捋了捋額前的碎發，薄汗已被涼風吹乾，臉色因剛才的慌亂而略顯蒼白。

    將掉在地上的頭盔撿起來戴在頭上，她使出吃奶的勁把側倒的外賣車扶起來。

    這時雨漸漸地下密了起來，淅淅瀝瀝的雨下大了，雨落下來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雨落在她的頭盔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突然感覺手腕上空落落的，她抬手一看這才發現那條鈴蘭花手鍊不知何時已經從手腕上掉落。

    她急忙低頭尋找，眼裏盈滿了焦急。

    只見，手鍊靜靜地躺在雨中，鏈子從中間處斷裂，前一秒還好好戴在手腕上的手鍊，此刻就像一個折翼的天使。

    她緩緩蹲下將手鍊從地上拾起放在手心裏五指閉攏緊緊握住，就像拼命握住幸福不讓它從指縫中溜走一樣。

    這條鈴蘭花手鍊是媽媽送給她十歲的生日禮物，也是她收到的最後一個生日禮物，更是媽媽去世後留給她的念想。

    工匠初衷設計這條手鍊，也許是因為鈴蘭花的花語是幸福歸來，象徵着幸福永駐。

    可她之前那麼踏實安穩的幸福，卻在那場車禍中，灰飛煙滅了。

    想着之前種種，鼻子一酸，她掛在眼角搖搖欲墜的眼淚竟然不知不覺從臉頰上滑落。

    雨越下越大，後來她竟然不知道臉上佈滿的是雨跡還是淚痕……

    …………

    藍色瑪莎拉蒂車輪一路上卷着水向回家的方向開去，只是相比之前車速更平穩，更加規規矩矩的。

    鄒析霖依舊垂眸盯着手機，一副百年不變的慵懶姿態倚在後座的靠背上。柔和的路燈燈光透過車窗輕輕在他眼角暈染開來，給那顆本就勾人的淚痣平添了幾分昳麗。

    他漫不經心地用手滑動界面，突然手一頓，眼睛定在一條微博上。

    照片有九張，是他和一隻哈士奇拍的九宮格。

    從照片來看，他除了每個動作不盡相同外，表情基本上沒太大的變化，可以說與哈士奇堪稱萬人迷表情包的誇張神態形成鮮明對比，各種驚訝、不屑、兇橫……是活脫脫的戲精本狗了。

    難怪此九宮格一出，網友紛紛在下面留言：「國民男友當配角了誒，主角竟是只狗！」

    細看這隻哈士奇，它的毛色濃密，不由令人幻想起上手擼狗的那股子光滑細膩的神仙觸感，應是被呵護有加。還有些網友自嘲道:「自己的生活，還真不如狗。」

    讓人哭笑不得。

    他簡單瀏覽了一番評論，忽然，星眸微抬，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旋即輕輕一滑，退出了界面。點開日曆，注意到在明天的日期下有一個簡短的備註:霸檢。

    思考片刻，他緩緩啟唇，劍眉微挑，半眯着眼，一邊冷峭的俊臉和着車窗縫隙外灑落進來的微雨。轉頭望着許逸辰後頸，冷不丁一問： 「明天上午有行程安排嗎?」

    「上午約了伊卡頓那邊拍新品宣傳照。」

    紅燈間隙，許逸辰右手修長的手指不帶節奏地輕敲着方向盤。他用左手摸了摸頭髮，嘴角情不自禁漾起了自戀的笑容，略微想了想，脫口而出。

    鄒析霖薄唇輕抿，眼睛微轉向他，投去幾瞥目光。

    「推到下午吧。」斬釘截鐵，並不是商量的語氣。

    許逸辰倒是很少見他推掉工作，迅速轉了轉透着精光的眼珠，難得正經地收起吊兒郎當的笑容，問:「有別的事?」

    「嗯。」鄒析霖沒有在看他。

    「我要帶霸總去體檢。」他微微透着淡意的臉上，一張溫潤的微笑唇微不可察地勾起寵溺的弧度，笑意緩緩加深，寒冬深雪也被融化。

    「霸總」這名字雖霸氣，其實就是一隻哈士奇。

    也不知道乖甥兒為什麼要給這隻狗憨憨取個這麼霸氣的名字。

    居然為了這隻肥狗要翹班?

    許逸辰耷拉着腦袋，不由地抬起頭從車內後視鏡斜睨一眼，有些吃醋地在心裏碎碎道。

    這是真狗啊！

    實力寵狗!

    …………

    夜深了，此時月亮也隱匿進雲層。幾片濃如墨色的雲朵將天幕遮得嚴嚴實實，不透一絲光亮。

    牟恬恬平躺在床上睜着圓溜溜的眼睛望着素色的天花板，似乎在想些什麼。

    隔壁住戶還未熄燈，微光從小陽台推拉式的玻璃門投射進來,照在了她自然膚色的臉上,把她的五官襯得更加立體。

    窗外的雨還在下，只是從大雨漸漸地變成窸窸窣窣的小雨，綿綿不斷，一如她腦海中的回憶。

    關於今晚接到的那個急單。她知道這單已經超時很久了，避免不了用戶這次的差評。可她還是想把外賣送到，畢竟，接下了這單。即使知道結果不如人意，但做事也應該有始有終。

    這是位於高新開發區的一棟大型獨棟別墅，黑色的圍欄包圍着精緻而透着暖黃燈光的屋子，大門口挺立着幾棵枝葉茂盛的綠植。

    濕透了的衣褲以非常不適的姿態緊緊貼在她身上，踩在濕漉漉的地上，緊湊的步調還能踏出片刻的水紋，提着外賣步履蹣跚地走上了台階。想着即將面對的一切，她的手指僵了僵，才客氣地按響了門鈴，卻良久後都得不到反應。

    在外面站了會兒，又伸出手連續按了幾聲門鈴。這時門才從裏面打開，躍入她眼帘的是一雙穿着涼拖的腳，標準的希臘腳，指甲修剪的很整齊，就連指甲蓋也泛着光澤。

    因為說不出話，只能迫不及待地將外賣遞了過去，卻始終低着頭不敢抬頭看面前的人。見外賣遲遲沒人接，她以為他還在生氣，氣自己外賣送晚了。有些不知所措，咬了咬牙，畏畏縮縮抬起了頭，這才發現開門的是一位低頭族。她小心翼翼地探頭瞄了眼男子的手機屏幕，他細長的手指在屏幕上熟練的滑動，看樣子是在打遊戲。

    男子穿着米白色的風衣，內套了一件淺灰色薄款低領毛衣，下身深藍色牛仔褲，乾淨挺拔，身材修長。頭髮是最近比較流行的奶奶灰，軟軟的搭在前額，高級又顯氣質。頂上戴着灰白色的頭戴式耳機。左耳上戴着一個銀色的耳鑽，一閃一閃的，相當耀眼。脖子上還掛着一個六角星的銀色項鍊，看起來既有型又酷炫。

    幾秒後，只見屏幕上出現金色翅膀一樣的圖標，中間有勝利兩個字。男子也從容不迫將耳機掛在脖子上。

    這才注意到耳機上的logo—— 一個黑色的圓圈裏面有大寫的Zx圖標。她怔怔地凝視着面前的男子，手臂保持着遞外賣的僵硬姿勢，有些古怪，眼中有複雜的光芒閃過。

    男子原本喑怒的眸子眯了眯，上下打量她後莫名變得有些柔軟了。在他眼裏，她全身濕淋淋的，看上去像一隻淋了雨的小動物，楚楚可憐又惹人心生憐意。

    那雙眸子抬起，忽然睜開。四目相對，他看到男子那似有霧氣籠罩的黑瞳里倒映出了她的身影。

    只見男子從她手中一把奪過外賣，在自己渾身上下摸了摸，然後從牛仔褲的褲包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拉起她的手硬生生塞進她手心裏。一股突然而來的溫熱透過手心流過她的心田。

    就像某個晚上，依舊下着這樣的綿綿細雨。她雙手抱膝坐在長椅哭泣，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來人。只是在哭完準備擦乾眼淚時，不經意瞥見有一把黑傘靜靜靠在長椅旁，那樣不期而遇的溫暖。

    她鬆了神，本能性地有些抗拒。

    「你要是不收下，我就直接給你差評。」男子看着她也不開口，只是實誠地推了推手，毫不客氣道。

    她心頭一頓，心情猶如坐上了過山車，先是陡然掉到了最低處，而後又猛地拉扯起來。心臟起落之間，猛地向後退了半步。

    只是還沒等她來得及反應，把錢再塞回去。

    「啪!」門關上了。

    只剩她站在門外手裏握着錢，一臉木然不知所措。

    ……

    想着， 她翻了個身，看了一眼放在門邊角落的那把黑傘，那個系帶上掛着的黑圈Zx的標誌，因為是夜光，所以格外顯眼。她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有些無奈的微笑，接着抱着被子沉沉睡了過去。

    …………

    半夜，床頭柜上的手機震動了幾下，鎖屏頁彈出微博頭條。

    【勁爆!!！女星戀情疑似曝光，與男星私下約會吃飯，當眾kiss。】

    這條微博，宛如一顆原子彈，瞬間轟炸了整個網絡。

    偶遇林苓鄒析霖一同吃飯#林苓##鄒析霖##林苓鄒析霖##戀情#

    接着就是刷爆微博下此起彼伏的評論。

    瞧我的巴掌正好合適你的臉: 我的媽呀，這不是p圖吧。

    五行缺錢: 同事吃飯有什麼稀奇的。即將播出的新劇，妃你莫屬的cp。

    只沾花不惹草 @五行缺錢:那也應該是劇組一起吃啊(手動狗頭)兩人都親上了(手動double狗頭)

    孟婆、別留我的湯:我剛查到，今天是林苓的生日。

    新聞聯播大結局: 這是在馬不停蹄官宣戀情的節奏，雙Lin之戀我磕了。

    初吻給了奶嘴:樓上的，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兩人是情侶名，鄒析霖=鄒惜林(苓)

    低語: 這是多久的事?

    孟婆、別留我的湯@低語:幾個小時前。

    低語:哇哦，郎才女貌，鼻鼾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