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旭和陸雲曦說話的時候,孫大媽戳戳老伴,讓他和自己一起去廚房泡茶。
「手術流程和方案就是這樣,衛健委那邊也派了專家組調查,沒有任何問題。」孫旭把腦海里所有的細節都說出來了,他遲疑片刻,才開口,「陸小姐,你聽說過肝愈康嗎?」
「嗯,知道。」陸雲曦點頭,「前兩年安林製藥推出的肝癌新藥。」
這款藥當時被許多行業內大佬所推崇,其研究論文還登上了《nature》的期刊。
「對,就是它。」孫旭躊躇片刻,還是把心裏積壓了許久的懷疑說了出來。
「肝愈康算得上是一款明星產品,在醫藥界風很大,它的臨床試驗數據遠超各大藥企,包括徐院士團隊研製的五味片。」
陸雲曦頷首,她聽師兄說過這款肝愈康,在患者那裏的口碑非常好,而且價格低廉,是五味片的三分之一。
作為特效藥,師兄一直想促進五味片納入醫保的進度,但暫時還沒能如願。
「從去年開始,我發現一件事。」孫旭坐直身子,語氣嚴肅道,「手術完的肝病患者術後感染休克的基數非常大,還有發展成敗血症的。」
「你懷疑是是因為肝愈康?」陸雲曦秀眉微蹙。
「是,我詢問過,這幾位患者都有私下購買服用肝愈康。」孫旭雙手插進發間,頹然道,「包括今天來鬧事的周沖父親。」
可懷疑有什麼用,肝愈康一出現就成了患者門哄搶的新肝藥,想要動肝愈康,除了要對抗它背後的安林製藥,還有無數患者。
肝愈康是他們的希望。
謝逾聽着他們的話,雖然有些雲裏霧裏,但還是聽懂了。
這個安林製藥,好像和那個纏着他的豪門癲婆家也有點關係。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陸雲曦真的是醫生?那他做的夢真的會發生嗎?
謝逾心裏有些亂。
陸雲曦問孫旭借了個手機,撥通電話號碼。
「你好,哪位?」那邊很快接通,語氣不耐。
任誰在實驗室工作被助手拿來的手機打斷,都會煩躁。
「徐師兄,是我。」
「小師妹?」聽出聲音後,對面的態度明顯不同,從疏離到親近,驚喜不已,「你回國了?」
徐舟看了眼手機歸屬地,擺擺手讓研究團隊成員繼續幹活,他大步走出實驗室:「在瀾市嗎?我去找你!」
這位年過半百的肝膽外科權威專家做事依舊是這麼風風火火,已經叫來助手準備訂票了。
「剛回國。」陸雲曦臉上漾出笑意,「師兄,我這邊還有事,暫時不方便見面,等忙完過去找你。」
「好,好。」徐舟對助手搖搖頭,站在走廊吹風,手搭在欄杆上,露出笑容,「小師妹,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幫忙了。
我有個朋友是蒼省人民醫院的院長,他們醫院需要採購一批醫療設備,包括螺旋ct、核磁共振、mri、血管造影等。」
徐舟開始吹捧她:「我和我這位老朋友說過,我小師妹是最良心的醫生,一心為了病人着想,肯定不會在費用上過多為難的」
所有的設備加起來報價要九千多萬,將近一個億。
自己這位小師妹作為世界百強醫療集團ld的幕後老闆,只要她願意松鬆口,就能替人民醫院省下一兩千萬。
徐舟看老朋友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多少有些心軟,忍不住替他討個人情。
「可以,讓人民醫院設備科出具一份清單,聯繫我的助理,她目前也在國內。」陸雲曦報了一串手機號碼。
「好!」徐舟是真的很開心,臉上都笑出了褶子,「我替我的老朋友以及蒼省人民醫院謝謝你,小師妹。」
因為陸雲曦沒有開免提,孫旭和謝逾不知道她打給了誰,也不知道對方在電話里說了什麼,只捕捉到人民醫院設備科,助理,師兄這幾個關鍵詞。
孫旭對她的信任又多了幾分,而謝逾神色複雜,昨晚的夢境場景再次浮現腦海。
他沒發現自己一直盯着陸雲曦看,後者略微挑眉,瞥了他一眼。
聽着師兄的恭維誇讚,陸雲曦無奈笑了下,開始說自己的事。
「師兄,我記得你之前和我提過國內一款新出的肝藥——」
不等陸雲曦說完,那邊咬牙切齒:「對,肝愈康,安林製藥和約旦診所聯合研發的針對肝癌的新藥品,效果很好,幾乎是立竿見影。」
從他語氣中就能聽出來對肝愈康的怨氣。
搞醫療實驗室需要要有龐大的經濟能力支撐,徐舟能這麼快成為院士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五味片帶來的收益,可以支撐他心無旁騖的搞研究。
這兩年五味片的市場被肝愈康搶佔,患者們都私下購買更便宜見效快的肝愈康,五味片銷量大幅度下降。
徐舟提議將五味片納入醫保,也被駁回好幾次了。
「說實話,小師妹,我不是為了錢才看安林製藥不順眼,而是這個肝愈康,我感覺大有問題。」
「不過他們交出來的數據實在是無可挑剔,一期臨床實驗的安全性和二期臨床的療效都非常好。新藥剛出來的時候,安林在自己的私人醫院招募志願者實驗。」
「從他們公佈的數據來看,確實是可以抑制腫瘤細胞生殖,延緩腫瘤生長的。」
徐舟長吁一口氣:「聽說安林製藥又要研發針對乙肝的干擾素了,它最近幾年真是聲名鵲起啊。」
陸雲曦安靜聽着,等師兄說完,她才開口:「前段時間,國外學術委員會質疑約旦診所今年關於肝移植學術論文中,七百六十三例實驗器官來源的合法性,並且懷疑約旦診所涉及實驗數據造假,目前正在調查取證,尚未向外界公開。」
作為f國排名第一的私立醫院,約旦診所在醫學界的地位非常之高,是無數富豪貴族的首選之地。
「嗯?」徐舟神色凝重,「難道約旦診所真的涉嫌非法取得實驗器官?還有數據造假是不是說明安林交出的數據未必真實?」
「如果是這樣,那他們太大膽了!」
可目前沒證據,不能申請衛生部門介入調查。
懷疑的種子在心裏生根發芽,徐舟急得直撓頭。
「我今天認識了一位瀾市第一人民醫院普外科的醫生,他的一位病人因為術後感染休克去世。」
陸雲曦語氣沒有什麼起伏,不帶任何私人情緒,將前因後果講出:「瀾市一院今年因為同樣原因離世的肝病患者有十二例,並且都有私下購買服用肝愈康。」
「我懂了,我現在就找人去不,我親自去查!」徐舟眉頭擰成死結,如果真是肝愈康導致的,那這款藥不僅不是救命藥,反而是催命藥。
「小師妹,你把那位普外科醫生的聯繫方式給我,有些情況我需要核實。」
幸好他在業內算是權威人士,可以聯繫衛健委一起,迅速的找各醫院調取因感染休克的肝癌病人病歷。
「就是這個手機號碼。」陸雲曦把電話還給孫旭,「他現在狀況不太好,師兄你和他說吧。」
孫旭接過手機:「你好,請問該怎麼稱呼?」
他其實也挺尷尬的,畢竟陸小姐也是剛認識的。
「你好啊小孫,我是徐舟,把你知道的和懷疑的都說一遍。」
「徐先生你好,」孫旭點頭,正要繼續說,眼睛突然睜大,結結巴巴,「等等,難道您是徐徐院士?!」
這位肝膽外科的權威院士在他家裏那一沓厚厚的醫學書上出現過,對於他的大名,普外科肝膽科無人不耳熟。
「可能是吧。」徐舟被他逗笑,心頭的陰霾散開,甚至有心情開玩笑,「如果重名的院士不多,那我可能就是你想的那位。」
孫旭驚恐地看向一臉雲淡風輕的陸雲曦,這位到底什麼來頭?和院士是師兄妹?
太離譜了。
孫旭回過神,態度恭敬起來,神態拘謹,就像小學生忽然見到了大學教授。
「徐院士您好,感謝您團隊研製出來的五味片,緩解了不少肝癌患者的痛苦,您是我這一生的精神標杆!」
「馬屁少拍,立刻訂機票來榆市,我讓人去機場接你。」徐舟掛斷電話。
他突然改變了想法,帶着孫旭去衛健委效果應該更好。
孫旭拿着黑屏了的手機發呆,過了半晌才放下,搓搓臉,目光灼灼看向陸雲曦,眼睛亮得跟燈泡似的。
還是孫大媽掐了他一下,把茶端到陸雲曦和謝逾面前:「這孩子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突然魔怔了?」
孫旭被疼痛喚醒,尷尬一笑:「媽,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太魔幻。」
「陸小姐,謝謝您,真的謝謝。」
直到從孫大爺家離開,謝逾依舊不解。
「他謝你什麼?」還是沒忍住問出來。
就打了個電話,孫旭怎麼搞得跟被陸雲曦救了命一樣。
「沒什麼,可能是謝我幫他家收了西瓜吧。」陸雲曦隨口敷衍。
「?」謝逾無語。
他雖然不懂,但不代表是傻子。
人民醫院,設備科,院士。
他都聽到了。
徐院士?是醫療界什麼特殊榮譽嗎?可惜手機被收走了,不然可以百度一下。
謝逾有些遺憾。
「你真是醫生?」過了一會兒,謝逾又問,「現在還在給人做手術嗎。」
「嗯。」陸雲曦想到什麼,毫無波瀾的眼底驟然閃過一抹痛苦,「我不會再上手術台了。」
謝逾啞然,知道自己不該再問下去了,而且陸雲曦也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他心裏猜測陸雲曦可能是因為手術問題出過什麼醫療事故,所以在夢裏她才會被人捅了。
醫院混不下去了,才來的娛樂圈。
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多半是這樣。
想到那個顛婆,謝逾陷入沉默。
兩人心思各異,不急不緩摸黑走了回去。
雖然互相看不清對方表情,但是步伐出奇地一致。
「怎麼才回來?吃晚飯了嗎?」夏雪薇在院子裏洗衣服,看到他們,抬頭道,「節目組把食材發下來了,放在你們門口。」
「吃了,」陸雲曦頷首,「好。」
謝逾徑直越過她,拎着門外台階上裝着食材的袋子進屋了。
夏雪薇洗乾淨手上的泡沫,走到她面前,輕聲問:「抱歉啊,下午我們有事耽誤了沒去幫你們,孫大爺和孫大媽情緒還好嗎?」
下午她本來想去,但是被梓川絆住了,說正好趁沒有跟拍去查看一下村裏有沒有可發展的農業經濟作物。
夏雪薇想着孫家應該也沒什麼活,節目組暫時停播了,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就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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