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綰眼眸微微一紅,她好像很久都沒有委屈過了。
可父親一句委屈,竟讓她覺得自己還是當年在家中那個千嬌萬寵的小女孩,有爹爹、哥哥還有外祖姨母,她什麼都可以不用怕。
依依不捨的望着爹爹的馬車離開,薛綰站在原地,薛祁言走上前拍拍她的頭笑道:「什麼時候想回家,就回家,我們都在等你。」
長公主再勢威又如何?他們薛家亦無所懼!
薛綰點點頭,又轉頭看向薛祁言道:「哥哥我想去看看外祖。」
薛祁言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打算親自陪同她去一趟霍國公府。
霍老元帥替先皇征戰四方,落下一身舊傷,先皇封無可封,賜無可賜,便立霍家嫡次女為後,誰知霍老元帥後被封為霍老國公偏偏在女兒立後前就卸下兵權,上交兵符,說什麼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要告老回鄉養老!
最後還是當今天子好生勸慰一下,霍老國公只僅僅留了一個國公爺的爵位,在國公府安心養老不問朝政了。
霍家除了薛綰早逝的長女,進宮的嫡次女,也就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舅舅。
說是文不成武不就,但誰知道未免不是霍老國公的良苦用心呢,畢竟功高震主,他若不是打完最後一場勝仗平定幽州,回上京後霍家又出了一位母儀天下的皇后,他擁兵權,掌虎符,天子怕就是得日夜難安了。
就因為此,霍國公府至今榮耀,皇帝滿意國公府的識趣,自然也就頗為給國公府面子。
所以論起來,薛綰貴女的顯貴,可較之清怡郡主還要貴重些。
畢竟長公主手裏可沒有什麼權勢,她也不敢當着天子的眼,胡亂拉攏,只能背地悄悄摸摸的。
薛祁言準備好馬車就帶着薛綰隱蔽的前往老國公府,霍老國公喜靜,國公府較為偏遠,卻佔地之廣,偌大的國公府人卻不多,只剩下被封了個小郡王同樣身上沒什麼差事的小舅舅。
薛祁言一到,就立馬有人去通報了。
沒一會兒,小郡王喜笑盈開很快就前來迎人。
薛祁言剛行禮喊了聲:「小郡王」
就被小郡王擦肩而過,看都沒看一眼掠過去了,他直奔薛綰,那叫一個誇張的想念,「阿綰!你可讓小舅舅操心死了!」
凌雲淮自打回京上差時歷經過不少本土老人的刁難,若是好好摸尋一下,那些人都與愛溜街子的小郡王頗為要好!
薛綰瞧着小郡王那英俊瀟灑的臉,瞬間就笑了,「小舅舅!」
霍覃哎了一聲,上上下下打量薛綰半天,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我家阿綰,把清怡一下子就給擼到了底!」
「還有,小舅舅聽說,那九殿下為你杖責五十,可滿上京城都知道他非你不娶啊。」
小郡王認為九殿下很有眼光,能發現他們家阿綰的好!
薛綰一愣,都不知該如何作答了,這算是誇獎嗎?
隨即霍覃身後走出來一個美艷夫人領着兒子,笑着掃了小郡王一眼,看向薛綰:「阿綰,別聽你小舅舅亂說!」
薛綰看見美婦人,連忙規矩行禮:「舅母好。」
霍覃雖然一事無成,可娶的夫人家世卻過於好,是清貴世家的嫡長女。
小郡王聽着身份高,但其實除了個爵位,整個上京城都知道他不會再有大造化了,就吃家裏的福蔭。
但因為他太過俊美瀟灑,沈大人的女兒一見鍾情,才不在乎什麼前途,硬是要嫁給小郡王。
郡王夫人瞅着薛綰,拉着她往裏走,「別這麼生疏,你外祖父知道你要過來,早就去菜園子摘他自己種的菜,瓜果給你浸着井水,香甜解暑的很!」
薛綰眉目柔和,漸漸放鬆下來,舅母也沒有因為她鬧休夫而對她有什麼偏見之色,自家人她不擔心,可郡王夫人現在才是府里的女主人,她不想因為自己讓郡王夫人不開心。
但顯然,也沒有,郡王夫人亦是平和性子。
這也是為何小郡王能瀟灑至今,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被冷落的薛祁言揉揉眉心,無奈的跟上前去。
等到了老國公的院子,就見老國公很是隨意的穿着汗衫在收拾他剛採摘的果子,一點看不出這是曾征戰四方,收復幽州的大元帥!
「外爺!」薛綰笑着跑過去。
老國公聞聲瞬間看向她,露出笑容,哎了一聲,薛綰奔過去抱住外爺,眼睛就又開始濕潤了。
察覺到她情緒,老國公拍拍她後背:「回家就好了。」
所有人都在跟她說回家,薛綰心裏軟的一塌糊塗,有這麼多記掛着她的人。
她鬆開老國公,笑的靦腆:「外爺,是阿綰不孝!」
她重重的跪在地上行禮,老國公沒有阻止她,等她起身,則寬和道:「走,嘗嘗外爺自己種的蔬菜好不好吃。」
郡王夫人和郡王笑着對視一眼,一同走過去。
國公府雖大,這一方小小的院子卻像極了尋常人家。
一家人一起坐着用膳,歡聲笑語,等天色漸黑,郡王夫人不舍的道:「阿綰要不乾脆就在國公府住下,正好多陪陪你外祖父,那長公主等人也奈何不了你。」
老國公看了一眼薛綰,未語,果然聽見薛綰想了一下還是輕聲道:「外爺,我還是想先把手上的事情都做完再回家。」
老國公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聽見郡王夫人急聲道:「你一人身份背景都沒有,單打獨鬥的」
「好,不愧是我孫女!」老國公笑着看向她,「賑災糧的事情外爺知道了,做的很好。」
「女子也未嘗非得拘泥於後宅,有時候身份之貴恰好是掙不脫的枷鎖,你想做什麼,都寸步難行。」
「你的身份暗裏也是過了明路的,有你父親,哥哥,外爺,姨母給你兜着,你想幹什麼,就放手去干!」
郡王夫人雖然認為這樣一個小姑娘太危險了,可老國公都支持,她就沒法說什麼。
小郡王還在那裏笑着問:「阿綰打算做什麼大事啊。」
薛綰笑着抿了抿唇角,「不算什麼大事,就是金國使團來大蕭聯姻,蠻君蠢蠢欲動,金國又與大蕭背靠背守望相助,若邊疆戰亂,蠻君突襲,大蕭若內」她蹙眉隱去話里意思,「母親產業我已擴至上百家鋪子,遍至大蕭,銀錢若能用來穩固大蕭」
「抱歉外爺,我就是隨便想想。」
她閉嘴不說了,這些話顯然不是她該說的。
老國公卻眸光犀利的看向薛綰,她竟敏銳至此!
大蕭明面上國泰民安,實則暗裏暗潮湧動,朝堂上不知多少朝臣還洋洋得意以強國自居,卻不知邊疆與蠻君說不定早締結契約,里外夾攻。
可這些薛綰竟能聯想到一起,金國迫不及待的聯姻,不過是想提前求個自保,也就那金國大皇子蠢的還以為是來找助力幫自己上位呢。
郡王夫人失聲,小郡王笑意也消失了,薛祁言沉沉望着妹妹。
「你打算離開上京城?」薛祁言嚴肅的問。
薛綰有點小心翼翼的道:「等皇家狩獵之後的,冬天路有凍死骨,那時我想」
她這番打算藏在心裏很久了,本不打算告知任何人,可剛剛阿綰着實沒忍住,不希望等自己真走了,家人暗暗擔憂。
薛祁言沉着臉道:「哥哥不同意!」
小郡王也嚴肅呵斥:「阿綰,這不是你一個女子該去涉險的事!」
唯獨老國公,好半天沒說話,最後問了她一句:「可思慮周全了?」
薛綰聞言頓時道:「早已在準備了,金國,廣陵等等我已暗中安排人去開鋪子了,也在各處養着人手,大哥遠在邊疆,柳節度使怕是」怕是早已叛變!
「大哥處在危險之中,我想屆時先北上,兩年前九殿下不就是因為叛徒被圍困,沒了糧草傷藥,才死傷大半!我想暗中替大哥尋一線生機,正好還能通過南下的鋪子隨時獲得蠻子軍的消息,算是有備無患吧。」
薛綰思路清晰,她並沒有衝動,也不是高看自己,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只是想儘自己所能去做。
她這話說的幾人都寂靜無聲,薛祁言從未想到自己妹妹竟生出這般心思。
郡王夫人最後感嘆了一聲,「阿綰若生為男兒」
「巾幗不讓鬚眉,」老國公卻終於笑了,「想做就去做吧,別怕,外爺還是那句話,有人給你兜着。」
他雖然沒了兵權,但是他征戰多年,想護自家孩子卻是不難,阿綰又不上戰場,他總能護着的。
薛祁言欲言又止,暗中瞪了她一眼,打算回頭再與她算賬。
若是父親知道她這番心思,怕是要驚出冷汗了,別看父親一向嚴肅,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都知道,父親若是有那麼點軟心腸,怕是都給了薛綰。
老國公最後喝了一杯酒,望着天際,嘆息一聲:「天,怕是要變了。」
在座幾人心思都瞬間沉重下來,和平了數年,那些受傷的獅子老虎,都養好了傷,蓄勢待發的盯着大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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