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山村日常

    陸譯雖然沒有先一步把這裏的事情告訴陸皎，但是新聞已經報道出去了，餘震威脅山村，救援部隊出動救援，姜添的手裏時常沒有信號，但是還是斷斷續續的接到了陸皎的電話，只是都沒有聊兩句就斷線了。

    「這裏的信號真的太差了吧」那邊劉晴剛撥出去報平安的電話也斷了，她有些受不了的躺在床上，突然開始落淚。

    姜添看着她，雖然她一直保持着樂觀的心態，但是，也是受不了這種與世界失聯的感覺，可能前面一直忙忙碌碌的，根本來不及想這些，這幾天因為山洪，學校裏面停課幾天，她也覺得有些難受。

    「學姐，我們早點回去吧，我不想待了」劉晴坐起來，有些後悔自己做的決定。

    姜添看着她，不知道怎麼開口，她這三個月以來，不是沒有掙扎過，那天住進教職工宿舍她就在想，這裏怎麼這麼簡陋，甚至衛生間都在外眠，只有最原始的太陽能熱水器，但是山里時常沒有太陽，有時只能燒水洗澡，晚上蚊子更是多的睡不着，夜裏外面的野生動物叫個不停，她們剛來的時候，害怕得都不敢出去上廁所，外賣的路很崎嶇，她們想要買的東西兜兜轉轉要一個月才能到，山里天氣變化無常，她們三個來這裏發燒感冒許多次，好在都備着藥。

    姜添不是一個嬌生慣養的人，但是時常也是有些受不了。

    可是，她又總覺得她應該留下來，就因為每天早上，那群渴望學習孩子們背着書包，從四面八方走來，他們也是走着崎嶇的山路，昨天晚上睡覺想來也受到了蚊蟲叮咬，獸聲困擾，但是他們的臉上總是洋溢着笑容。

    「姜老師」姜添的思緒被人喚醒，童鑰站在門口，正怯生生的看着她。

    「怎麼了？」姜添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低聲問道。

    「阿媽今天煮了雞湯，讓我叫老師們一起去吃」童鑰看着姜添。

    姜添點了好頭道：「好，老師馬上就去，你先去媽媽那裏」

    童鑰點頭，聽話的跑來了。

    姜添回頭看着劉晴和王葉兩個人道：「我們當時來的時候，不就是因為這裏不好待嘛？走吧，童鑰媽媽看來是把自己家裏的雞殺了，我們不能辜負她們的心意」

    「真的是，他們真的是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了，每次我剛下定決心要走，他們都能把我留下」王葉站起來，走着無奈的嘆氣道。

    山裏的人總是很淳樸，他們大部分人可能都沒有讀過什麼書，但是他們好像明白讀書對於孩子們來說有多麼重要，所以他們哪怕沒有什麼，也都願意拿出自己僅有的東西出來款待老師，只是希望他們能幫助孩子們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姜添她們三個人都明白這一點。

    童媽媽行動不便，這頓飯也是讓別人幫着做的，見到三個老師一同出來，她坐在椅子上熱情的向她們招手。

    「童媽媽」姜添走到過先握住童媽媽的手道：「你不用給我們做這些，你們自己都捨不得吃的」

    「沒有，這個雞長得好，肥，現在吃好，不然後面老了吃了就不香了，你們快坐下吃」童媽媽笑到，伸手便給姜添三個人夾肉。

    姜添點頭，不負盛情的吃了起來。

    肅清餘震後的傷害後，已經過了小半個月了，天氣漸漸變涼，山裏的白天也在慢慢縮短，有些孩子們因為住的較遠，並不能準時到達學校，晚上若是放學晚了，便又得摸黑回家。

    「校長，不能給孩子們辦理住校嘛？」

    「王老師，我們學校這種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想過辦理住校，但是要是孩子們住進來，我們也沒有辦法提供熱水和食物，村裏的老人也不能放下手裏的工作，來這裏給孩子們送飯，這件事真的很麻煩，而且，我們也沒用床給孩子們住啊」

    姜添聽說過，校長以前為了孩子們能夠不花太多時間在路上，中午開設了食堂，他自己也就將就着做些菜給孩子們吃，後來因為下山搬貨摔斷了手，現在拿着粉筆寫字都有着吃力。

    「我們可以為這群孩子們簡單的弄兩個房間，先讓孩子們試一試能不能住吧，吃的就由我們三個老師輪流做，可不可以？」這也是姜添與另外兩位老師一同商量的結果。

    「我們沒有床」

    「這樣吧我，我們去撿磚，把地鋪高一點，這樣也不會受潮，我看附近也有不少廢棄的磚石，然後我們就去訂購一些墊子，被子之類的，先試試看，這晚上的山路又黑又險，孩子們怎麼走，出事了怎麼辦？」她們聽說以前天氣冷了，一般都會停課，但是她們也就待一年，要是一整個冬天停課，那她們來這裏不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行吧，我讓村長幫我們訂床」校長雖然知道許多事千難萬難，但是總是要有人做的。

    「謝謝校長」姜添點頭。

    叫上代斯，四個人拿着大袋子便去撿磚頭，一路沿着廢棄的小路往前，大概過了兩個小時，四個人拿的兩個大袋子已經滿了，姜添和代斯都有些拿不動，那邊王葉和劉晴手已經磨出來了血泡。

    又走了一會兒，前面村長和校長借來了兩個推車，推車裏面有一些磚頭，看見四個人，他們立刻推着車跑過來，道：「你們拿不動吧，快放上來」

    「倒不是重，只是這袋子總是磨得手疼」姜添和代斯把袋子放到車上，兩個人的手都被磨得通紅。

    「這種老舊編織袋都是比較粗糙的」校長笑了笑道「你們先去吃飯吧，我和村長推着車再去撿會兒」

    「我沒什麼胃口，我和你們一起去」姜添搖頭，可能是累過了頭，她現在真的一點都不餓，那邊代斯也是，點頭道「我也去」

    「王葉，劉晴，你們回去吃飯吧，休息一下，下午我們再走遠點看看」姜添看着那邊看起來就很餓的兩人，道。

    「好，學姐，我們把菜給你們留着」

    「嗯」

    撿了三四天的磚，堪堪把地面鋪了三層，看起來有些凹凸不平，實在是不能睡人。

    另一天校長和村長扛着兩袋子水泥漿便在操場上和起來，姜添在教室裏面上課，聽到了外面鐵楸摩擦地面的生意，她走出來一看，那邊校長笑道：「姜老師，昨天村長說，許多人家裏有閒置的木板，我們直接搞成大通鋪，一個房間可以放十個孩子，等下還得去多撿些磚頭，我們多弄些房間出來，到時候墊好被子，孩子們就能睡的舒服點」

    「我聽代斯說墊子和被子已經發貨了，過兩天我們去鎮上拿」姜添衝着他們點點頭，走回教室，同學們都在低頭寫字。

    「都會寫這首詩的名字了沒有？」姜添問道。

    「告訴老師，會了」

    「好，那麼有哪位同學可以讀一下這首詩嘛？」

    小朋友們端正的看着姜添，似乎都不好意思舉手。

    姜添看着他們，有一個小男生正盯着她，她笑着喊他的名字：「江河，你來讀」

    小男孩看着她，站起來，雖然有些膽怯，卻不退縮道：「敕勒歌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很棒，請坐下」姜添點頭，正欲開口，下課鈴聲響起了，她笑道：「今天的語文課就到這裏了，接下來是英文課，由王老師來教大家，大家先休息一下，不要亂跑哦」她的話音落下，孩子們就笑着跑出教室，只留下江河一人趴在桌子上，性質懨懨的。

    「江河同學，你怎麼了」姜添走到他面前，坐下來。

    江河看見她，一瞬間拘謹起來。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和老師說說嘛？」她看着他。

    江河依舊不開口，臉都被憋紅了。

    「老師，江河的媽媽要接他去城裏上學了，」童鑰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對於這個消息，她似乎也不高興。

    姜添看着江河，他看着姜添，有些不知所措道：「是阿媽要接阿婆去城裏看病，我一個人沒有人照顧我」

    「那你還回來嘛？」童鑰問他。

    「阿媽說以後就在城裏上學，不回來了」

    「可是你不是和我約定好了以後一起走出大山的嘛？你說騙人是小狗的」童鑰看着他，不開心的源頭暴露了。

    「可是….」小江河大概也覺得自己違約了，十分難受的看着童鑰，臉都憋紅了，似乎要哭了出來。

    姜添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對着童鑰道：「童鑰，江河想要和媽媽在一起沒有錯，你知道嘛？你們的約定直到以後都可以算數，只要你們一直記得，以後都走出去，找到對方，就不算失約」

    小男孩小女孩大概不會因為什麼萬山無阻的約定而這般為難，大概是純粹捨不得好朋友離開自己。

    「姜老師，我知道的，我就是」童鑰看着江河，半晌之後才道「你以後就算交了新的朋友，也不能不記得我」

    「我會一直記得你的」小男孩看着她，臉頰依舊通紅。

    姜添這個時候不會想到，她那個時候以為只是兩個小孩天真的約定，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她收到童鑰寄來的結婚請柬時變為現實。那一天她已經不記得過了多少年了。

    山裏的冬天如約而至，學生們住進來老師們給他們搭建的房子裏，一個個十分興奮，也要的時候，房間裏孩子們還在嘰嘰喳喳的說着話，姜添與代斯兩個人查寢室，一個寢室站了十多分鐘，才等到這群孩子徹底睡着，這時山里已經暗得看不到一點兒光亮。

    「姜添，冬天來了」代斯抱着手臂，只穿睡衣的她有些瑟瑟發抖。

    「代斯，你和陸譯怎麼樣了？」姜添站在她身邊，看着她問道。

    「下一次見面，我們肯定會在一起」代斯十分自信道，對於人格魅力這一點，她的確比姜添更有發言權。

    「那我提早恭喜你，提早叫你一聲弟妹咯」姜添笑道。

    「雖然你比我小，但是我願意承認你是我嫂子」代斯看着姜添，兩人都有了點不言而喻的默契。

    兩個人不可遏制的笑了笑，最後意識到有些大聲，隨後捂着嘴回了房間。

    臨近春節的時候，校長帶着她們一起去鎮裏買年貨，一群人走下山，村長借了一輛電動三輪車，載着她們在冷風下奔馳，姜添冷得縮成一團，牙齒都在顫抖。到了鎮上，分工替村里人買了些東西，最後姜添提議一起去鎮裏吃個飯。

    一群人大包小包的走進店裏，姜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裏面大口吃麵的童赫。

    「童赫，你怎麼在這裏？」姜添喊他。

    童赫看到她，放下筷子，招手道：「姜添，我總算遇到你了」

    姜添和村長打了招呼，便坐在了童赫對面道：「你來這裏幹啥？」

    「前段時間，陸總不是去北京開了一個會嘛？剛好看中了一款感應的裝置，可以測地震和山洪，我和一群專家團隊一起來這裏實地考察，聽說你在這裏，一直沒空去找你」童赫替姜添點了一碗麵，又拿起了筷子吃道「陸總一直很擔心你，但是他最近在忙競標，來不了」

    「你們不是生物技術嗎？這跨度有點太大了吧」

    「生物技術嘛，別的國家已經很發達了，我們也只能靠技術來反對一下壟斷與封鎖，上升起來也難，但是，我們國家現在需要一些專門技術來應對山區的地質災害，陸總說這叫響應國家號召，做出來很有意義」童赫說得眉飛色舞，但是臉上的氣色出賣了他這幾天累成狗的事實。

    「陸皎他這樣做，是受了我的影響吧」姜添覺定陸皎不是一個說風就是雨的人，大概是因為上次地震導致的災害，讓他注意到了這件事。

    「做你的美夢吧，陸總老早就打算做這個系統，在認識你之前，我就已經來這裏考察過幾次了」童赫接過老闆遞過來的面，放在姜添面前，隨後又對着村長那一桌道「各位，多吃些，算我的」

    村長沖他笑了笑，表達了感謝，卻還是點了一碗普通的面。

    「怪不得」怪不得他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反對，姜添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你有多久沒和陸總聯繫了？」童赫問道。

    「我們經常聯繫，就是山里信號不穩，經常斷信號，最近他很忙，我們也就沒怎麼聯繫」姜添想着她來這裏這麼久也沒有特意去和陸皎聯繫過，雖然有點時候的確想他，但是許多瑣碎的事情壓下來，她也沒有那麼多空閒的時間去找他。

    「你真是心大，一頭扎進大山里，不怕到手的男朋友飛了？」

    「男朋友都到手了，還會飛去哪裏？」姜添笑道，她覺得陸皎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

    「行吧，我吃好了，我還得給他們帶飯過去，我先走了」童赫站起來，拿過一邊一個大包的袋子，裏面放了數十碗飯。

    「童赫，除夕在這裏過不回去吧？」

    「嗯」

    「那你們來學習吃飯吧，我們一起守歲，我給你們做些好吃的」姜添看着他。

    「可以，到時候聯繫」童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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