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林秒問宋瑞要了靳修雲微信，發送完申請，又看向眼前陌生豪宅，心情沉重。

    太多想法，給方如曼發消息：【曼曼，我的下輩子來了。】

    方如曼：【嗯？？？】

    林秒：【晚點給你打電話。】

    方如曼：【ok】

    當初是她說要住進來，事已至此再推拒顯得矯情。

    林秒走一圈，暗嘆資本家果然是資本家，這屋子能頂三個她家，裝修家具更不用說，全部壕到不行。

    她自然不可能住主臥，於是一間間房門打開查看次臥所在。

    先開的是一間健身房，器具齊全，然後是一間黑乎乎的屋子，林秒按亮燈，隨即被嚇到心一緊。

    一屋子三面透明展示櫃，裝的全是模型槍，大小形狀各異，靠近一看還有槍械的型號、廠家與批次。

    有錢人家的興趣愛好之一——收藏。

    而顯然，靳修雲喜歡這些槍。

    林秒轉念一想，這個愛好還挺符合他，都一樣冰冰涼涼沒有溫度，處處透露危險。

    她小心關了燈帶上門，再打開隔壁一間。

    然後再次震驚。

    靠外兩面牆體被玻璃替代，是比客廳更震撼的場景，城市被踩於腳下，如墜雲霧。

    沒有多餘家具，只房間正中一張大床，簡約至雅地展現隨性舒適的生活空間。

    床單被套是性冷淡的灰黑色，微微有些凌亂，明顯主人早上匆匆離開來不及整理。

    林秒想着客廳的煙頭與礦泉水瓶，又想他出國那麼久都沒人打掃，難道是沒請阿姨？

    目光移至旁邊衣帽間，確認這一點。

    不亂，但是打開的抽屜沒合上，沒被選中的襯衫也未重新掛回去。

    她不敢再多看，關門離開。

    次臥在主臥旁邊，被套床單齊全，不用她準備什麼。

    簡單收拾好，微信提醒靳修雲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她又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糾結半響，發過去一個謝謝，他沒回。

    正好飯點，林秒打開冰箱，冷藏室很空，只有水，冷凍層倒是有幾塊牛排和一些速食。

    她不喜歡吃外賣，打算自己做一些。

    於是給靳修雲發消息，【靳先生，可以用你的冰箱嗎？我等會買點菜回來放進去。】

    【哦對了，可以用廚房嗎？】

    想起什麼，林秒查看了一下牛排保質期，果然已經過期兩個月，【你的牛排過期了，我給你丟了噢。】

    等了一會依然沒等到回復，林秒心裏有些忐忑，她還無法心安理得地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就又給他發：【我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你什麼時候回來？】

    一連串的句子好像有些乾癟，林秒找了個自己常用的可愛貓貓表情包發過去。

    美國某大廈會議室內，主位桌面上的手機不斷亮起，變暗，再亮起。

    一臉冷肅的男人眼神頻頻掃去，上面匯報的經理看眼色行事，把不準是該繼續還是停下來。

    氣氛莫名，直到男人拿過手機，淡聲吩咐休息五分鐘。

    底下人皆鬆一口氣。

    靳修雲解了鎖，打開私人微信，一條條看完，再回覆：【林小姐，這些事情無需問我，你自己決定。】

    【還有，我在開會。】

    收到消息的女孩撇了撇嘴。

    好冷漠，好嚴肅，好可怕。

    開會就開會嘛，又沒讓你立即回，幾條消息還能打斷會議不成？

    林秒回了一個【噢。】然後切出去點外賣，送菜上門。

    等菜這會又逛了逛淘寶，下單一些必需品，洗髮露沐浴露之類。

    半個小時後菜和肉送到，林秒整理好明後天的放進冰箱，再美滋滋給自己做了一菜一湯。

    吃完飯不打算再工作了，前幾天熬的夜今晚得好好補回來。

    泡上腳敷上面膜，準備隨便開個電影當背景音，然後問題來了，她不會開他家電視，也沒看見遙控器......

    不敢再問靳修雲，林秒發消息問宋瑞。

    宋瑞這會剛送飯局結束的老闆回到酒店，對着這條消息發懵。

    靳修雲不喜歡別人進北棠公館這套房子，就連阿姨也僅是一個星期去一趟打掃，還必須是在他不在的時間，所以這個問題真把宋瑞難倒。

    迫不得已，宋瑞重新進門，問那個坐在沙發上鬆了領帶的男人，「靳總。」

    「什麼事？」靳修雲聲線略低，酒後倦意濃重。

    今天的飯局對方有點難纏，酒一杯一杯的倒，靳總照單全收，喝到最後已有三分醉意。

    宋瑞為難，可又不得不問：「太太問，家裏電視怎麼開。」

    男人似乎聽見什麼奇怪問題，抬起頭來，用晦暗不清的眼神詢問，宋瑞僵着點了點頭。

    他在旁邊等了一會，以為不會聽到回答時深陷在黑暗裏的人出聲：「我來回，你回去休息。」

    「好的。」

    靳修雲擰擰眉心，沉吟片刻，從褲兜里摸出手機，找到女孩微信，他頭有些暈，直接打電話。

    林秒看見來電時怔了怔，好一會才按下接通。

    「智能操控，你可以直接喊，遙控器應該在茶几抽屜。」

    他說話慢條斯理，一句話十幾秒，氤氳着低沉的呼吸氣音，腔調有幾分慵懶隨意，不太像那天。

    林秒聽完腦袋空了三秒，酒精似乎通過電流瀰漫到她耳邊，她意識過來什麼，「你喝酒了？」

    靳修雲沒回答，只是電話里呼吸漸重。

    林秒趕緊說：「可是我找過茶几抽屜，也找了餐邊櫃，沒看見遙控器。」

    「沙發縫找找。」

    林秒轉身在靠枕後摸了摸，真的找到，「找到了，謝謝你！」

    事情解決，靳修雲把手機丟一旁，疲倦復涌。

    半分鐘後再睜眼，掛斷的微信界面有新消息：【麻煩你了，早點休息。】

    ......

    林秒記起來給方如曼打電話。

    倆人相交三年多，脾氣性格合拍，平時方如曼也總愛掏心窩子跟她說心事。

    結婚領證這事煩人得緊，林秒無處可訴，也不想憋在心裏，只能找方如曼。

    「曼曼，我跟你說件事，你別驚訝。」

    方如曼嘴裏還吃着東西，囫圇接：「你房子定下來了？」

    「沒......也算是吧。」中介後來找過她三四回，她推好久才推掉，林秒說：「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是什麼，你說吧，我不驚訝。」

    「我結婚了。」

    空氣安靜一秒，緊接着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顯然是嗆到，林秒趕緊問：「沒事吧？」

    方如曼說不出話，灌了幾口水才平復，嗓門吊起，「林秒，你逗我開心呢？」

    「真的。」

    林秒花了十分鐘解釋前因後果。

    方如曼再次怔住，「所以......你現在住北棠公館？」

    「是......」

    「牛，什麼感覺。」

    林秒環視一周，客廳餐廳燈光全亮，做工精細的家具隱隱泛光，巨大落地窗外霓虹璀璨奪目。

    但她還是有點害怕，太大，空曠讓人產生懼意。

    她實話實說：「我比較喜歡住宿舍。」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出來，換我進去住。」方如曼說她不知好歹，又好奇：「你老公這麼有錢啊？長得帥不？有沒有照片，要不我去網上找找。」

    水有些涼了，林秒收起腳擦乾淨，窩上沙發，她回憶幾天前唯一一次見面，小聲說：「挺好看的，網上有照片。」

    但她覺得真人更好看些，有些氣質照片無法準確表達。

    性格暫且不論，那人確實擁有一副好皮囊，養尊處優，舉止間矜貴優雅盡顯，特別是那雙帶着藍色的眼睛，更是將奢貴展現得淋漓盡致。

    那是靳家，是中榮啊，北城有權有勢的頂級豪門，是只存在虛幻里的上層階級，聽說一年交的稅都是一個小地方一整年的gdp。

    財富與權力，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趨之若鶩，走到什麼位置便有什麼眼界。

    現在的她還沒養成淡泊名利的境界，她需要錢也想努力掙錢來改變眼下的生活，同時投資一個更好的自己。

    林秒望向窗外夜景，心裏想着，如果她出生就站在這個位置，也許今天走的路會順暢許多。

    已經搜到照片的方如曼驚嘆，「哇靠，藍眼睛，他是混血嗎？」

    林秒回過神，「我不知道。」

    領證那晚她查過，但網上沒有任何關於靳修雲父母的資料，唯一的信息是中榮官網股權變更，她只知道他父親叫靳高澹，十六年前靳高澹全部股權轉移給了靳修雲。

    方如曼思維活躍：「我覺得肯定是，這麼說的話你們將來會擁有一個混血寶寶，哇，金髮碧眼，太可愛了吧！」

    林秒莞爾：「你想什麼呢，誇張了啊。」

    「嘿嘿，想想嘛。」方如曼言歸正傳，「那你們不是才見過一面？這個婚姻秒秒，你喜歡他嗎？」

    「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這個問題不用多思考，她知道方如曼什麼意思，她也知好歹。

    「我要是不應下這件事，我爸我奶奶還會用其他手段來說服我，最終結果都是一樣，我早點答應還能省不少事，而且在外人看來，不對，應該說在所有人看來，這段婚姻都是我佔便宜。」

    林秒抱起雙腿，想得很開，笑道：「我對婚姻愛情沒有期盼，反正最後都會離婚，是誰無所謂。」

    方如曼說：「秒秒，要不你試着和他相處相處？也許這感情培養着培養着就有了呢？」

    培養

    他們之間的家庭、眼界與思考方式完全不同，這一段關係中間隔着馬里亞納海溝，表面平靜，卻深不見底，永遠不能跨越。

    林秒囫圇過去，「好累，我睡覺啦，晚安。」

    「才九點！」

    林秒笑：「姐姐，我已經熬了一個星期。」

    「行吧養生大師，好好休息，晚安。」

    日子照舊忙碌，方案改了五版之後終於敲定，接下來設計劃稿，建模渲染，每一項都不是輕鬆工作。

    彭慧安還是把門診樓交給她和一個男生，自己做最後潤色與把關，連續趕工兩周終於把初步設計交上去。

    但彭慧安臉色不輕鬆，林秒問：「安姐，是老闆還有什麼要求嗎？」

    彭慧安疲憊搖頭，跟她說實話：「接下來新老闆接手新項目，現在我們趕出來的圖到時候會給他先過目，也就是說如果他覺得不滿意我們這一段時間的工作都白費，但又不能不做你懂吧，圖都沒有，怎麼讓老闆相信我們的工作能力？」

    林秒卻聽出話外意，驚喜道；「也就是醫學中心不會被砍？」

    「應該不會，只是各方面政策有所收緊，預算不能超，並且還得往低了去。」彭慧安看出女孩不加掩飾的笑：「這麼高興？」

    林秒抱着文件夾，笑意斂起，真誠說：「安姐，我特別珍惜在華怡實習的機會，不論如何，項目能夠繼續進行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彭慧安望向那張純粹乾淨的臉，感嘆時光飛逝。

    從前的她也像眼前女孩一樣懷揣夢想，但走到今天夢想被磨平，每天醒來就想着怎麼讓上級與甲方滿意，初衷早已在歲月中丟失。

    林秒跟她見過的很多女孩一樣，又不一樣。

    半個多月前開始沒日沒夜加班，她從沒抱怨過一句，她從不說不，卻沒人覺得她不會說不，那些骨子透出來的韌勁令人不敢忽視，乖巧又有力量。

    彭慧安想，假以時日，林秒必定勢如破竹，這個世界上從不缺少優秀的人，可她會成為獨一無二的那一個。

    彭慧安收回目光，有意指點，「你過來，圖紙還有點地方需要完善。」

    林秒點頭，走到她身旁學習。

    這一周公司上下進入白熱化階段，換老闆重組的事已經定下來，不日將召開員工大會。

    林秒在彭慧安那裏得了準話，不再擔心項目被砍，專心做自己的工作。

    海灣國際醫學中心的設計稿幾個小組合併完成，現在就等着領導們過目拍板，是留是改還是全盤否定只等一句話。

    這天中午在食堂吃完飯，林秒和陳凝到公司樓下咖啡店買咖啡，聽見其他部門同事議論：「蔣總就這麼把公司賣出去，看來市場是真不行了。」

    「別這麼說，華怡業務龐大，現在把建築這塊砍出去也是順應時代，棄車保帥，這才叫做明智。」

    「我看吶接手華怡建築的那家也是人才，現在這個市場還敢注入資金，就不怕有去無回嗎？」

    那人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我聽說不是小企業，說不定是有政策扶持，資本力量龐大。」

    「說得也是，這些都不是我們小人物能夠揣摩的，反正我們的飯碗能保住就行。」

    陳凝聽了這些有點興奮，等人走之後跟林秒說話，「這麼看來我們這是換了個大老闆呢，秒秒你說我們會不會加薪？」

    林秒覺得好笑：「你不要想太美好，還加薪呢，不給你減薪就不錯了。」

    「別這麼說，我覺得還是有希望的，等到時候我們轉正就能享受正式員工待遇，哇，十天年假，過節費，公積金，我願意為華怡奉獻一輩子！」

    從上電梯到進辦公室，同事們討論的都是公司即將換領導重組這件事，林秒沒跟着一起，趴在辦公桌上準備休息會，下午才有精神幹活。

    周三公司內部郵件發了消息，說明天上午十點召開員工大會。

    員工大會在華怡能容納三百人的會議廳舉辦，其他外勤部門線上參會。

    沒人敢遲到，林秒和陳凝這兩個實習生坐在設計部最後面。

    人一多，話也開始多起來，想不聽都不行。

    前排又有人議論，「聽說新老闆是個狠角色，早上來公司時蔣總親自下樓接，所有高層都跟着。」

    蔣總是華怡集團分管華怡建築的副董，鮮少來華怡建築辦公，這次親自迎接足以證明這個新老闆地位。

    那人還說：「不止這，新老闆在北城有點地位，背景不一般，從商從政都要敬個三分。」

    「這麼牛？」

    「等會你就知道了。」

    陳凝精準捕捉到八卦，越加興奮，翹首以盼。

    九點五十五，蔣總與十幾人圍着一人入場，眾星拱月，吵吵鬧鬧的會議廳瞬間安靜下來，人人屏息。

    可距離太遠，後排什麼都看不清。

    十點，蔣總上台，一段十五分鐘的發言說了華怡建築歷史，說了自己與華怡的故事，又說華怡這十幾年來的成就，然後感謝每一代華怡人的付出，然後不出意外地宣佈公司重組這件事。

    「相信大家也有聽說，在大環境背景下，華怡要想生存僅僅靠自己已然不可能，經過華怡董事會一致決定，華怡建築由中榮集團完全控股，為華怡建築注入新活力，各位同事，讓我們掌聲歡迎中榮集團董事長靳董。」

    掌聲熱烈，林秒卻已呆滯原地，中榮集團？靳董？靳修雲爺爺嗎？

    可等幾十排前主位上男人站起，向後半鞠了個躬後林秒徹底凌亂。

    掌聲在一片空白的腦海中盤旋迴盪。

    她的新老闆，是那個領完證後消失，只見過一面的便宜老公，靳修雲。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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