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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飛燕飛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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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飛燕飛狐

    方飛注目橋下,樹冠急劇搖晃,獸吼此起彼伏,青色與紫色忽隱忽現,劇烈的碰撞聲讓人心驚。

    「移山填海符」榨乾了元氣,現在的他就像一團皺巴巴的海綿,傷口像是着了火,鑽心入腦,疼痛難忍。他寫了一道「止血符」、一道「生肌符」,結果統統失敗,輕巧的符筆變得千鈞沉重,每寫一筆都要用盡全力。

    世界渾渾噩噩,太陽又亮又冷,像是手電筒留下的一個光斑;慘白色的月亮如同死魚的眼珠,陰鬱地飄過漆,橫在百米高空。

    這不是普通的網,它讓龐大的重明鳥輕易通過,卻把渺小的蟲妖攔在外面。這就好比一張漁網,捕光了小小的蝦米,卻漏掉了吞舟的巨鯨。

    「沒有道理!」懶鬼心中犯疑,「除非」他的腦子裏閃過一個驚人念頭,「這張網是活的!」

    這是唯一可行的解釋!這是一張「活網」,能夠判斷獵物的大小,自行選擇網眼的疏密。

    「誰織的網?」?呂品還沒找出答案,就聽一個熟悉的女聲朗朗高喊:「北斗煌煌,七蜘煉魂!」

    「蛛仙子!」呂品應聲望去,黑衣的女子站在一根雪白的枝條上,體態修長裊娜,宛如一柄套着黑鞘的利劍,她的右手高高舉起,毛筆直指蒼茫,筆尖一束白光沖天直上。

    巨網猝然現身,每一根絲線都有閃電流躥。這一張蛛網遠比呂品看見的更加龐大,綿綿密密地填滿了所有的枝丫。

    閃電越來越亮,如同千萬條毒蛇爬向一處,聚合成一個碩大的光球,蒼白明亮,閃耀長空,順着細絲翻來滾去,發出嗡嗡嗡的巨大聲響。光球碾過的地方,黏在網上的蟲妖、魔徒都被裹了進去,淒聲慘叫,變成細碎的白灰。

    魔軍做夢也沒想到,攔住去路的竟是一張薄薄的蜘蛛網。網上住着死神,上面的電光就是死神的眼睛——但凡看見之物,全都無法倖存!

    當先的魔徒陷入恐慌,紛紛剎住勢頭,後來的魔徒卻一無所知,仍是狂突猛進。兩股人馬凌空交錯,慘叫大作,血肉橫飛,有人尖叫着向下掉落,慘遭蛛網吞沒,變成一團團迷離的白灰。

    鬼八方高處看見,催使古煞沖向人群,肥遺的翅膀如同一排鍘刀,魔徒躲避稍慢,就被截成兩段。他衝到陣前,尖聲怪叫,肥遺王張開大嘴,毒火一股腦兒傾瀉在蛛網上面。

    「肥遺陰火」熔金化鐵,還能如強酸一樣腐蝕萬物。呂品望着陰火目定口呆,可是陰火落下以後,只是困在一隅,火頭越燒越小,沒有四面蔓延,還有萎縮之勢。

    懶鬼驚訝極了,極力張大雙眼,發現綠火里藏着一個黑乎乎的大影子,一漲一縮,一起一伏,陰火受了吸引,紛紛向它靠攏。

    「龍蛛!」呂品高叫一聲,老龍蛛也顯露真容,蒼青色的大身子四平八穩地趴在網上,如同一個特大號的吸塵器,如饑似渴地吞噬周圍的綠火。

    隨着陰火入口,蛛妖王的身軀吹氣似的膨脹起來,轉眼漲大三倍,油綠髮亮,更顯猙獰,十二隻眼睛猩紅如血,轉動之間,儼然流淌出來。

    綠火飛快消失,蛛絲明亮可見,古煞拼命搖頭,吐出的火焰似乎無窮無盡。可它吐出多少,龍蛛就吞掉多少,慘綠色的火柱貫通天地,把兩大妖王牢牢地聯結一起。

    「幹掉它!」鬼八方搖動舌尖,一道「霹靂符」落到龍蛛身上,其他的魔徒也紛紛向下龍蛛發射符咒。

    呂品暗暗吃驚,龍蛛卻紋風不動,符咒落到身上,躥向四面八方,順着蛛絲流入兩儀樹的枝幹,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龍蛛異想天開,借用青主的偉力化解魔徒的符咒,呂品看得眉飛色舞,禁不住大聲喝彩。鬼八方氣得發瘋,東張西望,尖聲發出號令,更多的魔徒加入進來,數不清的符咒傾落在蛛妖王身上,如同一座光焰焰的大山把它死死壓住。

    蟻多咬死象,這樣多的符咒,強如龍蛛也化解不了。呂品看得心驚,忽見龍蛛的前半身陡然下沉,後半身向上翹起,蠍子樣的尾巴直指天空,看上去就像雷達的探針。

    懶鬼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嗚的一聲,龍蛛的尾巴尖兒上躥出一個綠慘慘的火球,閃電般沖向高空,命中一個男性魔徒。那人不及慘叫,就被燒成灰燼,可這只是開始,接下來的景象呂品終生難忘——

    龍蛛搖動尾巴,連珠似的發射陰火,角度精準,彈不虛發,每一團陰火飛出,至少殺死一個魔徒。陰火來自肥遺,蛛妖王吞進肚裏,再從尾巴射出,取自於敵,用之於敵,龍蛛化身重炮,橫掃魔道大軍。

    鬼八方看出門道,又吃驚又尷尬,肚子裏嘰里咕嚕,叫聲十分急促。古煞聽到號令,不情願地閉上嘴巴,忽見龍蛛尾巴一搖,指定肥遺,嗚嗚嗚一串急響,數十團陰火魚貫飛出。

    鬼八方忙催古煞躲閃,火球掠過身邊,照得他白臉慘綠。不容他喘息,龍蛛的火球接連轟來,這一次的彈道並非直線,而是大幅彎曲,繞過古煞轟擊它背上的騎士。

    鬼八方倉皇躲閃,陰火擊中肥遺,轟鳴如雷,火球里蘊含龍蛛的妖力,古煞痛徹心肺,皮肉焦爛破碎,它上下翻飛,拼命躲閃飛來的火球。火球緊追不捨,隨它闖入人群,周圍的魔徒倒足了大霉,要麼被肥遺的翅膀砍死,要麼被火球活活蒸發,倖存的狂奔亂突,攪得魔軍陣勢大亂。

    老龍蛛的炮火更加猛烈,它先前吞了滿肚皮的陰火,這下子統統撒到魔徒身上,尾巴旋風斗轉,火球指東打西,隨着毒火抽離,它的身軀萎縮變小,綠氣漸漸淡去,恢復蒼青本色。

    龍蛛一夫當關,守住了三聖堂的空域,魔徒飛來飛去,渾如沒頭蒼蠅,逃命唯恐不及,更別說合力反擊。鬼八方氣急敗壞,罵爹罵娘,罵天罵地;祝蜚蠊的蟲妖損失大半,好比打斷了脊樑的野狗,抖索索地躲在人群後面,望見龍蛛的身影咬牙切齒。

    秘魔見勢不對,乘風直上,想用「空相無嵐」撕開蛛網,無奈狐青衣陰魂不散,把他死死纏住。兩人翻翻滾滾、反覆絞殺,狂風掃過枝幹,發出銅鐘一樣的巨大嗡鳴。

    空中的戰鬥相持不下,樹橋上也迎來了最猛烈的進攻。

    橋頭的火牆擋住蛻潮的去路。蛻群幾次衝突不果,掉頭向下,繞到三聖堂的下方,順着樹幹向上攀爬。

    山都一生都活在樹上,轉化成蛻,本能猶在,爬起樹來如履平地。眼看接近樹橋,領頭的蛻忽然打住,活是粘蠅紙上的蒼蠅,撐手撐腳,團團亂轉,仔細看來,它的身上裹滿了細密的蛛絲。

    「蛛網陣」不僅覆蓋了天空,三聖堂下面也兜了幾層。蛻群一頭扎入陷阱,黏在網上,各種蠕動掙扎,讓人頭皮發炸。

    蛻潮並未停止,對於魔徒來說,蛻是廉價的武器,註定消耗一光,前面的蛻困在網裏,後面的蛻依舊生猛撲來,踩着同類的軀體,拼命撕扯網絲,人多手雜,居然找到了蛛網弱點,撕出一個老大的破洞。

    蛛仙子忙着應付天上,無暇顧及此間,蛻潮沿着破洞漫過蛛網,魔徒發一聲喊,飛的飛,爬的爬,跟着蛻潮穿過蛛網。

    阿瓊見勢不妙,領着倖存的飛騎俯衝下去,雷李和草籽雨潑似的澆落,爆炸聲起,血肉橫飛,蛻群粉身碎骨,魔徒裹入堅冰,呲牙咧嘴地向下掉落。

    少數魔徒衝破了彈雨,還沒緩過氣來,靈昭馭鳥趕到,長生槍四通八達,貫穿魔徒的軀體,把他們甩向蛛網;天素跟在一旁,冰針鋪天蓋地,射得魔徒無處可藏。他們慌不擇路,飛向聖堂下面的樹冠,還沒靠近,忽聽沙沙急響,六隻巨蛛冒出頭來,形狀相似,顏色各異,張開黑洞洞的口器,噴吐一股股濃白的霧氣。

    白霧籠罩魔徒,變成無數柔韌的細絲,千纏萬繞,裹得嚴嚴實實,捫不開,扯不斷,任由魔徒掙扎,始終柔韌不破。魔徒脫身不得,先後變成了一個個光白的大繭,累累掛在枝頭,一個勁兒地搖來晃去。

    龍蛛守住了上面,飛騎守住了下面,通向三聖堂的道路只剩下中間的樹橋。可是此時此刻,橋頭的火牆熄滅了。

    燕眉微微吃驚,劍輪轉速加快。火牆不是被符咒化解,而是被一股粗獷浩大的力量強行壓滅,她直覺龐然大物高速接近,颯,一頭土黃色的巨獸跳上橋頭。

    「呵!」燕眉筆桿一抖,丹離劍向前衝出,禹封城把頭一搖,化身巨大的黑豹。

    「慢着」方飛脫口而出,可是已經晚了,劍輪卷到土伯身前,妖獸呆柯柯杵在那兒,瞪大圓眼不知所措。

    嗖,一道巨影從它身後閃出,蒼狼撞上劍輪,激起一陣讓人牙酸的鳴響,劍輪向後彈回,蒼狼也落在地上,渾身上下劍痕交錯。

    黑豹剎住去勢,瞪着碧眼不勝困惑,簡懷魯也驚訝地收起毛筆,叫道:「管家婆,怎麼回事?」

    「大事!」蒼狼張着嘴巴微微喘息。

    「來了,來了」大個兒滿頭是汗,急匆匆繞過土伯,嘴裏咋咋呼呼,「後面的大傢伙都來了!」

    「你說什麼?」簡懷魯揪住兒子,「誰是大傢伙?」

    「夸父,」大個兒氣喘如牛,「還有天狗。」

    「夸父?天狗?」簡懷魯變了臉色,「你們怎麼衝過來的?」

    「那個」簡真不及解釋,忽聽方飛叫道:「土伯。」

    妖獸聽見叫喚,一顛顛地跑向男孩,黑豹挺身攔住。土伯大為不快,扭着大身子就要發作,方飛忙叫:「禹大叔,別動手。」

    「你瘋了?」燕眉回頭瞪視男孩,「那可是土伯!」

    「不管它是誰,」方飛摸了摸鼻子,「反正它現在聽我的。」

    燕眉將信將疑,眼看方飛走向土伯,向它揚起右手,妖獸低下腦袋,在他的手心蹭來蹭去,低眉順目的樣子,活是一隻馴服的大貓。

    「唉」燕眉看着這幅景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嗐!」簡真揩一把汗,「方飛,多虧你的大傢伙,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少廢話,」蒼狼嗓音嘶啞,「他們來了!」


    簡真匆忙掉頭,篤,饕餮跳上橋頭,後面跟着六條天狗,夸父龐大的影子從樹蔭下浮現,盤震的臉膛就像廁所里的石頭。

    夸父跟魔徒鬧出內訌,不僅放走了土伯和申田田母子,還讓魔軍的攻勢大大受挫。儘管事後和解,盤震的心裏有了芥蒂,害怕天宗我秋後算賬。它本就煩躁,見到土伯,火上澆油,法杖一頓,厲聲高叫:「殺光他們,把土伯抓回來。」

    戌亢應聲躥出,當先沖向土伯;盤甲揮舞巨斧,領着夸父衝過橋頭。

    饕餮和蒼狼早已殺成一團,禹封城剛要上前相助,忽聽咆哮動天,更多的甲獸越過橋頭,張牙舞爪地向它撲來。

    黑豹奮身迎敵,撲翻兩頭甲獸,一爪一個打昏,甲獸變身消失,暴露血肉之軀,黑豹爪牙齊下,當場撕得粉碎。

    禹封城是蒼龍甲士里的翹楚,平時吊兒郎當,一身本事卻是貨真價實。他情急拼命,恍若一道黑色的閃電在魔軍中出沒,所過之處,魔甲士折腰斷腿,頭顱爆裂,慘叫悲號此起彼落。

    簡懷魯拎筆沖向妻子,筆尖對準饕餮,不及寫出符咒,一道火光飛來,玄武人閃身揚筆,火光歪斜盪開,落在地上發出爆響。

    簡懷魯暗暗心驚,扭頭看去,甲獸堆里走出一個老頭,個子不高,目光乖戾,他的身後閃出一個中年女子,沖這簡懷魯微微一笑:「老同學,久違了。」簡懷魯只一愣,脫口而出:「蒼龍蕭堇!」

    蕭堇和簡懷魯是八非學宮的同學。蕭堇精明勢利,簡懷魯灑脫不拘,兩人性格不合、交往不多,畢業後各奔東西,更是斷了聯繫。此間忽然遇上,簡懷魯着實吃了一驚。聞人寒見他錯愕,趁機出手,「霹靂符」電光如龍,照得玄武人面孔雪亮。

    簡懷魯應變神速,揮筆引開閃電,蕭堇一步踏上,「陰蝕符」無聲飛出。簡懷魯畫出圓光擋下符咒,忽然掉轉筆尖,點燃左手煙杆,他一面抵擋符咒,一面叼着煙杆美美地吸足一口,張開口唇,輕輕噴吐,煙氣連綿不斷、很快聚集成團,環繞在道者身邊。簡懷魯的身影漸漸模糊,全都融入那一團煙霧。

    「小心」蕭堇話沒說完,就聽煙霧裏傳來簡懷魯冷峻的聲音:「風煙蛇舞!」

    砰,煙氣爆炸,黑壓壓衝出無數騰蛇,展翅弄爪,如幻如真,霎時遮蔽了天空,沒完沒了地沖向魔徒。

    「流沙驚蟄!」聞人寒筆尖所向,躥出一條翻騰夭矯的黃沙飛龍,一匝匝蟠繞在身子周圍,結成一道飛沙走石的強力屏障,騰蛇稍一接近,就被沙龍捲走。

    「千鳥浴火!」蕭堇毛筆上指,噴出炫目火光,忽聽一聲爆響,豁啦啦變出無數火鳥。一時圍繞蕭堇,紅鳥、黑蛇三百六十度捉對兒廝殺,在她四周結成一股風柱,盤旋直上,巍然高聳,

    化身互相攻擊,符咒也沒閒着。聞人寒和蕭堇輪番跳出化身,揮筆猛攻那一團濃煙;簡懷魯藏在煙霧深處,每一次出現都伴隨烏茫茫的符光。三人的身影時有時無,三支毛筆卻從未消失,筆速如風似箭,書寫的符咒只有兩道——「圓光符」和「陰蝕符」。

    每一道符咒都在攻擊元神,每一次揮筆都關乎生死,勁風如槍,圓光如輪,些微的疏忽都會帶來致命的後果。

    煙蛇不斷衝出,仿佛無窮無盡,漸漸壓倒對手。蛇群忽聚忽散,如同藤蔓一樣纏繞沙龍,又像黑色的雨水把火鳥澆滅,剩下的煙蛇大舉攻擊甲獸,變回縷縷青煙,鑽進鎧甲痛下殺手。中招的甲獸如痴如醉,如顛如狂,忘乎所以,自相攻擊,最後褪去鎧甲,變回人形,渾身血肉模糊,倒在地上慢慢斷氣

    簡懷魯意氣風發,脫去閒居流浪的斑斑鏽蝕,逐漸找回了星原大戰時的沖天豪興。他的化身「風煙蛇舞」威名遠揚,曾把無數魔徒變成星原上的遊魂,許多年後,這一群煙蛇仍是許多魔徒的噩夢。

    聞人寒和蕭堇入獄之前就名動一方,如今以一敵二,依然落了下風。簡懷魯殺得興起,畫出一道圓光,突然跨出煙霧,揮筆一指,「陰蝕符」擊穿火鳥,直奔蕭堇的心口。女魔徒閃身畫圓,符咒在圓光上彈了一下,貼着她的肩頭嗖地飛過,蕭堇死裏逃生,直覺背脊一片冰冷。

    簡懷魯正要追擊,忽覺有人注視,掃眼看去,卻沒見人,只見一雙眼睛,沉如秋水,寒光射人。

    簡懷魯腦子一空,微微失神、他心叫不好,極力擺脫那雙眼睛,硬生生扭過頭來,忽見聞人寒面露獰笑,筆尖赫然對準自己。

    簡懷魯心往下沉,不意有人從旁閃出,舉起毛筆,匆匆畫了一個整圓。

    砰,符咒擊中圓光,紛紜迸散。聞人寒愣了一下,蕭堇跨步上前,揚起毛筆,可是簡懷魯已經緩過氣來,一道「陰蝕符」搶先發出。

    蕭堇無奈跳開,簡懷魯剛要回頭,忽聽來人笑道:「這些騰蛇是風化身吧?」這一句話比起他的身手更讓簡懷魯吃驚,化身裏面,「風煙蛇舞」是一個異數,融合了「風化身」和「煙靈」,乍看很像「煙靈」,其實千變萬化,能夠攻擊有形的實體,把它當做煙靈,註定要吃大虧。修煉這一化身,簡懷魯得到過天皓白的悉心教導,老道師的「雲符天守」更勝一籌,不止融合了「風化身」和「煙靈」,還能用化身書寫符咒,結成天底下最強大的防禦。

    「是你?」簡懷魯看着來人不勝驚奇,「狐青衣的外甥?」

    「我叫呂品,」呂品笑着說道,「簡真是我的好朋友。」提到「好朋友」三字,他刻意加重了語氣。

    「好哇,」簡懷魯眉開眼笑,「我兒子笨得很,你要對他多加關照。」

    「我天天都在關照他!」說到「關照」兩字,呂品眨了眨眼睛。

    「是嗎?」知子莫若父,簡懷魯心生狐疑,「他沒找你麻煩?」

    「哪兒的話?」呂品臉也不紅,「如果沒有他,我都不知道怎麼活。」

    「為什麼?」簡懷魯聽出貓膩。

    「日子太無聊了。」呂品忽一抬眼,「那傢伙又來了。」

    「誰?」簡懷魯一扭臉,又瞥見那雙怪眼,心頭一凜,匆忙收回目光,「他是誰?」

    「一個攝神者,」呂品笑了笑,「名叫百里玄空!」

    群敵環伺之下,兩人不忘打屁聊天,那股子悠閒勁兒氣得一群魔徒三屍出竅。無奈他們嘴上說話,手上絲毫不軟,兩支毛筆並排齊飛,對方使出吃奶的力氣也占不到便宜。

    百里玄空躲在一旁伺機而動。先前簡懷魯幾乎着了他的道兒,多虧呂品居高臨下,發現攝神者的意圖,搶先一步把人拖出險境。百里玄空恨得牙癢,潛藏片刻又冒出頭來,眼裏精光亂轉,嘗試勾住兩人的心神。

    簡懷魯一觸即退,沒有上鈎。百里玄空微感失望,挪動腳步,轉換方位,還沒站穩,呂品突然掉頭,目光炯炯,沖他逼視過來。

    四道目光霎時黏住,攝神者早先輸給呂品,深感不服,一心洗雪前恥,如今機會到來,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一舉擊垮對手。

    雙眼使勁,手裏也沒閒着,百里玄空毛筆抖動,火龍鑽出筆尖,蜿蜒游向呂品。呂品站在原地,符筆下垂,簡懷魯頗有默契,背靠懶鬼,擋住三面攻擊,只留呂品一面,讓他與攝神者一決高下。

    火龍越游越近,呂品還是無動於衷。百里玄空但恐有詐,潛運精神,拼命壓制他的目光,可是呂品沒有反擊,目光微微暗淡,居然流露出退縮的意味。

    攝神者喜不自勝,正想乘勝追擊,冷不防呂品笑了一下,忽然閉上雙眼。

    這一下出人意料,一般來說,攝神者的目光一旦交融,萬萬沒有閉眼的道理,因為一旦閉眼,無異於繳械投降,渾身的要害都暴露在對手面前。

    「進!」百里玄空抖動筆尖,火龍沖向懶鬼。

    呂品還是沒有動彈,可是衣發飛動,筆尖的毫毛簌簌顫抖。他的四周無中生有,掀起一股猛烈的旋風,風中流泛紅光,仿佛鮮血侵染。

    火龍撞上赤風,颯地卷了進去,隨着風勢旋轉一周,反向百里玄空沖了過來。攝神者措手不及,火龍撲到身上,火借風勢,比起先前猛烈了十倍。魔徒渾身浴火,尖聲慘叫,化身火球滿地亂滾,倏忽滾到橋邊,徑直掉落下去,慘叫聲漸去漸遠,很快就聽不見了。

    方飛仿佛掉進了洪荒密林,四周都是夸父的粗腿,如同一棵棵大樹,在他身邊飛快地移動。男孩活是受驚的小鼠,拼命躥來躥去,躲避無處不在的巨大腳掌。

    風雷水火破不了「盤古土瘴」,「移山填海符」也對夸父無用。這些偉岸巨人都是玩弄重力的好手,它們每一次跺腳,都能把超過體重數倍的力量貫注到腳掌,如果踩中方飛,只會留下一張薄薄的肉餅。

    土伯就在前面,距離盤震不到百米,大貓咪帶着小青兕苦鬥天狗,簡真上躥下跳,看起來十分可惡。夸父王恨不得一巴掌把那傢伙拍死,可它偏偏沒法脫身,因為身邊的同類把它擠在中間,撅着屁股相互抱怨。

    何以落到這個地步?盤震也很納悶,想來想去,還是要從那一對少年男女說起,他倆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形成古怪的默契,把夸父困在樹橋中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活像一群大傻子。

    地上的男孩是方飛,他在夸父的腿腳間穿梭,不是為了逃跑,而是為了就近釋放「樹王靈孢」。

    夸父有「盤古土瘴」防身,只有頂尖兒的木相道術能夠給它們造成困擾,如果天皓白還在,他的「長青木神」就是夸父的克星。

    「樹王靈孢」是青主為夸父量身打造,因為男孩想要越獄,必須闖過夸父這關。神殿一戰,方飛頗有心得,這次一照面就放出「靈孢」,漫天青光瑩瑩,飛蟲一樣撲到巨人身上,生根發芽,抽枝開花。夸父如同牛虻包圍的蠻牛,又疼又癢,撒腿沖向方飛,想要把他活活踩死。

    「太古火萬引精神!」燕眉凌空馭劍,符筆撕開天幕,數十道閃電流躥出來,經由她的筆尖聚集糾纏,擰成了一支光焰煌煌的巨大槍矛。

    她毛筆一揮,光矛投向盤震。嗤啦,白光籠罩夸父,樹橋上仿佛升起了半輪烈日。

    「御雷萬引術」是燕家祖傳的秘術,聚集天地大能,化為閃電利刃,當初在紅塵,燕眉曾經用它劈死過肥遺。這個道術注重對雷電的控制,練到絕頂地步,能把雷電搓扁捏圓,塑造成任何形狀,乃至於化身千萬,達到「雷應八極」的境界。

    夸父遠比肥遺強悍,光矛落到身上,「盤古土瘴」生出反彈,雷火受阻,無法深入。可是燕眉機警了得,看穿「土瘴」遭到「靈孢」破壞,閃電受她指引,朝着長出花草的地方狠扎猛鑽,衝破盤古土瘴,直抵夸父元神。

    盤震疼痛難禁、奮力抖動四肢,電光四面流散,龐大的身軀顯露出來,中矛的地方皮開肉綻,燒得一團焦黑。

    閃電殛傷了盤震,夸父們無不震撼。

    「噢!」夸父王跺腳狂吼,揚起權杖指向燕眉,息壤幻化暴漲,變成一隻巨大的手掌,叉開五指,遮蔽星月,有如一團烏雲籠罩過去

    女孩咯的一笑,非但不閃不逃,反而馭劍向前,身子婉轉婀娜,像是失去形體的花妖,縹緲穿過「巨手」的指縫,又如彗星繞日,環繞「巨手」翩然旋轉。她的筆尖向天,勾引漫天閃電,仿佛三千白髮披在身後,流離飛揚,連綿不斷,不時結成光矛,尖嘯着投向夸父,白光暴涌,聲如雷鳴,留下一塊塊焦爛的皮肉。

    「靈孢」破壞「土瘴」,雷電轟擊破綻,燕眉、方飛上下聯手、天衣無縫。夸父顧此失彼,想要踩死方飛,光矛猶如天罰當頭落下;想要擊落燕眉,又被靈孢團團圍住,通身枝繁葉茂、百花盛開,捫不斷,扯不完,變成一個五顏六色的碩大靶子,招來雷電四面轟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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