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斬草除根

    王德福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就在自己身邊的夥計，咽了口口水，有些自欺欺人般的結巴道：

    「你你小子，好好說話。」

    那夥計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大門，明明沒什麼好看的，但眼珠子愣是不敢移動一下。

    「掌掌柜，我沒說話啊」

    話到了最後，夥計的聲音甚至還帶上了點哭腔。

    善德藥肆里，詭異的死寂持續了半晌，王德福終於還是忍不住，僵硬的扭過了腦袋。

    在他身後不遠處，一隻黑貓正體態優雅的坐在地上，戲謔的看着兩人。

    「啊啊啊！」

    王德福嚇得一抽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夥計也被嚇得哇哇大叫，直接哭了出來。

    黑貓抬起爪子，伸出舌頭舔了舔，顯得有些慵懶。

    「王掌柜，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了，這麼害怕幹什麼？」

    見黑貓的語氣還不算惡劣，王德福強撐着膽子，顫顫巍巍的開口道：

    「貓貓爺，您怎麼進來的，小店今天今天不營業啊」

    許青書嗤笑一聲，聲音冷了下來：「老子想去哪就去哪，想進你這藥肆就進你這藥肆，你還不歡迎不成？」

    聽到許青書的話，王德福冷汗直流，連連點頭，臉上掛着阿諛奉承的笑容，開口道：

    「貓爺今天想要什麼藥材，您儘管說。」

    黑貓微微扭過頭，指了指地上堆着的十幾個大麻袋，笑着說道：

    「貓爺我什麼都想要，你先幫我把這十幾個麻袋裝滿先。」

    聽到許青書的話，王德福愣在了原地，此時才注意到黑貓腳邊的麻袋。

    那麻袋極大，就算是裝下一個成年人都沒有問題。

    王德福咽了口口水，苦着臉求道：

    「貓爺，您，您這麻袋，就算是把我藥肆里的藥都裝完了，也裝不滿啊！」

    黑貓眨了眨眼睛：「是嗎？王掌柜不是最喜歡趕着孝敬別人了嗎，看來是貓爺我一個人來分量不夠？」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王掌柜都開口了，我也體諒你。但貓爺我也不能白來，這麻袋帶都帶來了，總歸得裝些東西才好，既然裝不來藥材，要不就裝你倆吧？」

    那黑貓語氣平淡，說出的話卻讓王德福如墜冰窖。

    他可是親眼看着黑狗幫那二十幾個人進了院子，結果最後一個都沒能出來。

    那少女滿身血污，想都不用想，都知道院子裏發生了什麼。

    二十幾個人，一眨眼的功夫，全沒了！王德福絲毫不會覺得眼前這隻黑貓能善良到哪裏去，當下也不敢怠慢，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順帶着還踢了夥計一腳，大罵道：

    「還愣着幹嘛，給貓爺裝藥材啊！」

    許青書就靜靜地坐在櫃枱上，看着王德福和夥計忙前忙後，裝着藥材。

    王德福到了這時候，倒也不敢再有任何別的心思，連帶着後間倉庫里的藥材全都給搬了個空，但搬完了，十幾個麻袋還剛巧剩了兩個。

    他抬起頭，對上黑貓戲謔的眼神，求情的話到了嘴邊，直接咽回了肚子裏，轉身又進了內屋，抱着幾個盒子。

    一打開，裏面都是一吊一吊的銅錢。

    倒完了銅錢，王德福臉色一苦：「貓爺，這銅錢不撐袋子啊，但是價值上可不比那滿滿一袋子少啊！」

    在王德福期待的懇求下，黑貓點了點頭。

    「行，這兩個袋子就算你裝滿了。」

    王德福的臉上剛要露出笑容，就見黑貓輕輕一躍，從屋子裏跳了出去，沒過一會，嘴裏又叼着兩個麻袋回來了。

    「不好意思掌柜的，這還掉了兩個我給忘了。」

    王德福的臉色瞬間變得一陣青紅。

    「貓爺，您您這不是搶劫嗎？」

    「我就是搶劫啊。」

    黑貓的耿直反而讓王德福一時半會答不上話來，這這了半天，憋出一句「這不公平。」

    黑貓換了個姿勢，乾脆半躺在了櫃枱上。

    「你去告密，我來討債，這是抵你告密的債，怎麼就不公平了？」

    黑貓的話讓王德福的身子瞬間一軟，臉上的血色瞬間退了下去。

    「什什麼告密，貓爺你在說什麼？」

    許青書像是沒聽到王德福的話，自顧自的說道：

    「我其實挺想不明白的，人為什麼可以下賤成這樣？我們說要幫你滅了黑狗幫，你膽子小，不敢摻和，這事我理解。但你我之間無冤無仇，你說你為何還要偷偷跑去告密？」

    從黑狗幫踏進郅欄鎮的那一刻開始，許青書其實就已經給王德福記上了一筆死刑。

    夜蒼門來了個練氣七重的弟子，一行人進了院子見着南宮憨憨也絲毫不意外，好像是早就知道南宮憨憨在這等着了。

    除了這王德福，又有誰能去告密呢？

    王德福知道自己事情敗露，面如死灰。

    如今回想起來，就算是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估計還是會跑去告密。

    畢竟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少女和這黑貓，為何有如此通天的手段。

    黑狗幫在郅欄鎮作威作福，背後更有蒼山府的夜蒼門撐腰，在王德福這種人看來，那已經是手眼通天的存在，他哪裏敢去招惹？

    在王德福看來，萬一那少女出了事，到時候牽連到了自己身上，那可怎麼辦？

    王德福左思右想，還是去告了密。

    商人的精明讓他打得一手好算計。

    自己去告密，不但能得賞，那丫頭就算死了，也再牽連不到他的頭上。

    若是萬一，萬一那丫頭真贏了，也不一定能發現是他告的密。

    就算是知曉了，他也就是告個密，總歸是罪不至死吧？

    但是見着了對方的血腥手段以後，王德福是徹底怕了。

    如今再看到黑貓這態度，他知道自己恐怕是要付出預想之外的代價了。

    想到這裏，王德福兩腿一軟，哭喊道：

    「貓爺，您別殺我，我還有個腿腳不利索的老母要養啊！女俠在嗎？女俠知曉的，正是吃了女俠給的丹藥，我那老母才剛剛能夠下床。我要是死了，我老母一個人也活不成了啊！」

    「小的該死，小的罪該萬死，您大人有大量，饒我一命！」

    「砰砰砰！」

    王德福幾步走到正堂來，對着黑貓就跪了下來，不要命似的磕着腦袋。

    許青書像是將王德福完全當做了空氣，看向了旁邊的夥計。

    「你掌柜的出去通風報信，你知道嗎？」

    那夥計此時也已經嚇得兩腿發軟，看到自家掌柜砰砰磕頭，也趕緊磕了起來。

    「貓爺，我不知道啊，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家掌柜出去了，你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那夥計動作一頓。

    「真不知道啊貓爺。」

    「哎。」

    許青書嘆了口氣，開口道：「你要說你知道。」

    「我」夥計一愣，抬起頭看着許青書，顯然不明白什麼意思，「我應該知道嗎？」

    「嗯。你說你知道。」

    黑貓點了點頭。

    「那」夥計也搞不明白黑貓到底想做什麼，如今只能順着對方的話說，「我知道？」

    黑貓突然發出了詭異的笑聲，甚至像人一樣拍了拍手掌。

    「你說你知道不就好辦了，這樣我殺你，就公平了。」

    從許青書回頭走進郅欄鎮開始，王德福和夥計的命運就已經定下了。

    作為善德藥肆的夥計，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王德福去做什麼了？

    如果真的不知道，又何必跟王德福一樣，躲在這藥肆里嚇得瑟瑟發抖？

    而且就算退一萬步來說，這夥計真的什麼都不知情，許青書也只能殺了他。

    因為夥計現在知情了。

    從和黑狗幫的接觸中，許青書了解到這郅欄鎮的小幫派背後，似乎還有什麼蒼山府的勢力。

    雖然南宮憨憨那丫頭一根牛腿骨好像能夠打遍天下無敵手，但許青書還是不想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惹得一身腥，到時候源源不斷的麻煩找上門來，他和南宮夢或許無所謂，岐山村的村民難免會受到影響。

    黑狗幫的人已經死完了。

    郅欄鎮裏雖然有不少居民見到了他們，但南宮夢和許青書與這些人都沒有過接觸，他們本來也不是鎮子裏的人，就是知曉了也找不到他們。

    黑貓到處都是，至於南宮憨憨那丫頭，滿身的血污，根本認不清到底長的什麼樣子。

    可這王德福和夥計不一樣，他們是知道南宮憨憨的底細的。

    那吳鐵林是夜蒼門的二弟子，死在了這裏夜蒼門多半會來調查，以王德福這老小子的尿性，肯定馬上就會把他和南宮夢給賣了。

    這次來善德藥肆，發家致富是一件事，斬草除根也是一件事。

    王德福和夥計還在不停的磕頭求饒，巨大的陰影已經悄無聲息的將他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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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青書讓南宮夢站在原地等他，南宮夢便站在原地等他。

    直到過了小半個時辰，她才遠遠的看見一團假山般大小的黑影從郅欄鎮裏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

    南宮夢微微眯了眯眼睛，確定了那是確實是自家的小黑。

    然而黑貓出了鎮子，卻沒有朝自己的方向走來，反而是頭一扭，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南宮夢微微皺了皺眉頭，看着黑貓的身形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里，剛想去追，有察覺到自己的金丹繞了一個大圈，又在朝着自己這邊過來了。

    沒過一會，金丹的氣息，竟然出現在了她的後方。

    南宮夢面露疑惑之色，又在原地站了半個時辰，察覺到自己的金丹也在遠處不動，想了想，終於還是邁開步子追了過去。

    假山般的大肥貓，都已經趴在地上差點睡着了。

    「你怎麼跑我前面去了？」

    黑貓抬起眸子，眼神里滿是無奈。

    「鎮子裏那麼多雙眼睛，我不朝着反方向繞一圈，萬一那個什麼夜蒼門追過來了怎麼辦？」

    聽到黑貓的話，南宮夢覺得有些多餘。

    「追過來就追過來，全殺了就是了。」

    「你這丫頭怎麼把殺人說的跟喝水一樣？」

    「我剛出生的時候就殺人了，從小到大都在殺人。」

    南宮夢平淡的語氣，聽得許青書有些發毛。

    就好像是在說什麼每天都在吃飯一樣的日常生活一樣，

    少女看向黑貓背上的幾個大麻袋，小巧的鼻翼動了動。

    「這都是藥材？」

    「是啊，短時間內咱們估計是不能下山了，我就把藥肆里的藥都搬過來了？」

    南宮夢想了想，開口問道：「掌柜的不說你嗎？」

    「說了，」黑貓突然咧開嘴，露出了鋒利的牙齒像是在笑，「他說他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南宮夢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又看見黑貓突然趴在了地上，畫起了陣法。

    「三精老爺，今日問路。」

    數不清的白泡泡從地底冒了出來。

    「三精老爺，岐山村怎麼走啊？」

    白色的海浪在山間蔓延開來，許青書呵呵一笑，一屁股就要坐上去。

    那地下的三精老爺們只覺得天忽然暗了，抬起頭就看見了黑貓碩大無比的屁股，嚇得紛紛尖叫起來，發出嘰嘰嘰的聲響，竟是在瞬間全部散了開來。

    「轟！」

    黑貓一屁股坐在地上，砸起一大片的煙塵。

    「啊！痛痛痛！屁股砸爛掉了！」

    南宮夢覺得有些好笑，走到黑貓身邊，衝着那幾個麻袋輕輕吹了幾口氣。

    那麻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眨眼之間，竟然只剩下了拇指大小。

    許青書微微一愣。

    「這是什麼雜耍？」

    南宮夢在昨夜吸收了金丹的靈氣以後，經脈打通了一些。

    雖然距離像許青書所說的打通一條水渠從而可以重新修煉還差了些距離，但如今的經脈倒是可以稍稍儲存一些靈氣了。

    這也讓她能夠稍微施展一些比較簡單的法術神通了。

    看到許青書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南宮夢晃了晃腦袋。

    「你想學呀？」

    「不想學。」

    「為什麼？」

    南宮夢瞪大了眼睛，顯然對於黑貓的回答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想學就是不想學，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你說你想學，我就會教你啊。」

    「可我不想學啊。」

    「你你想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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