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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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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婧沒有想到尹迦丞的酒量如此之差,舅舅鍾孝禮和表弟鍾澍一人勸兩杯,他就已經兩眼開始冒星星了。

    鍾婧瞥他一眼,虛假的笑容快貼到他臉上,伸筷子把鍾澍給他姐夫夾的那隻扇貝夾到自己碗裏。

    「你姐夫海鮮過敏。」鍾婧終於在這一題上面扳回一局。

    她始終有愧於在一起這麼久,竟然在訂婚宴上給他夾了那隻他不能吃的螃蟹。

    鍾婧話落,隱約可見尹迦丞渙散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

    他應大概也是想起了那回。

    鍾澍沒忍住笑了一聲,「完蛋了,那生蚝這樣的寶貝我姐夫也是吃不了了。」

    說着和鍾孝禮對視一眼,男人間默契一笑。

    鍾澍今年研究生最後一年,也交了一個女朋友,家裏人對他這方便並不阻攔,只好言相勸別太過火。

    鍾婧沒見過其人,但在鍾澍的朋友圈見過照片,活潑靈動的一個短髮姑娘。

    故意把火往他身上引,鍾婧問他:「今天你爸五十歲生日,怎麼也不見你把女朋友領回來玩呢?」

    鍾澍摸摸鼻子,「分手了」

    眾人沉默,注意力轉回到菜上面。

    鍾澍從小調皮,和鍾婧很能玩到一塊兒去,所以私底下自是什麼都說的,吃了飯端着盤小蛋糕進鍾澍房間裏八卦,問兩人分手原因。

    鍾澍這段戀愛談了至少有兩年,這突然分手,肯定事出有因。

    鍾澍關起門來,心裏好似萬般委屈,說:「我和她在一起也這麼長時間了,我是什麼樣的人她還不清楚麼,好幾次我們去臨近的酒店玩兒,住酒店都是訂一間房,可至今她都不肯讓我碰她。」

    這樣私密的話題,哪怕是親姐弟都很難分享,但鍾婧不一樣,她是精神科醫生,她可以很客觀地告訴他:「每個人在這方面的底線是不一樣的,或許你看到身邊兄弟戀愛什麼的,這種事情很稀鬆平常,但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些人,她們會格外看重這件事情,這也無可厚非。」

    「可我覺得,她是因為沒有那麼愛我。」鍾澍篤定,拿叉子去戳那塊蛋糕的時候都帶着委屈。

    繼而又問:「你們女人,是不是總覺得男人就是想着這點事兒?她指責我談戀愛就是為了找女人上床,說讓我離了她找別的女人上也是一樣。」

    鍾婧愣了愣,這個問題,她的確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因為她發現,好像她下意識地也這麼認為。

    鍾澍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答案,重嘆了口氣,把蛋糕擱在一邊不碰了。

    看來性別阻隔,鍾婧並不能理解自己,於是開了房門出去找姐夫訴苦。

    尹迦丞被灌了些酒,在沙發上靠着打瞌睡,蛋糕也沒有嘗一口。

    聽見鍾澍賤兮兮地在耳邊拆鍾婧的台,說:「我姐說男人戀愛就是為了找個女人做/愛,不是她也可以是別人,姐夫你難道不想為自己申辯一下嗎?」

    尹迦丞意識早已渙散,但這一句話他還是聽得明白。

    他從不喜歡申辯,他一向喜歡自證。

    但這話卻卡在心口,硌得慌。

    鍾婧扒拉着吃了一小塊蛋糕,叮囑了鍾雅茹女士幾句,便去沙發上叫人回家。

    鍾婧向長輩說明情況:「明天要上班,回去還要讓他醒醒酒,太晚回的話覺要沒得睡了。」

    男人聞聲站起來,去捉鍾婧的手,也不說話,就非要她挽着自己走。

    長輩們紛紛笑,說這姑爺太粘人。

    尹迦丞粘人嗎?

    鍾婧原本也不覺得,直到進了家門,鍾婧去廚房給他泡蜂蜜水,身後突然跟來一個高大的人影,鍾婧一回頭,下巴直直磕在他襯衫敞開露出的那節鎖骨上,兩個人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鍾婧嚇了一大跳,差一點下巴抬起就要給他鎖了喉。

    屋子裏倒是安靜,尹迦丞喝了酒不似鍾孝禮、鍾澍那般話多,在車上時就閉眼小憩,回了家不知怎麼不安分在沙發上待着了,要跟來廚房。

    尹迦丞開口的聲音卻好似並沒有很醉,他問她:「是給我泡的蜂蜜水嗎?」

    鍾婧點點頭:「蜂蜜水醒酒,你喝完可以自己去洗澡。」

    「那我要是不喝呢?」你給我洗嗎?

    酒精加持,尹迦丞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洶湧的情緒,連帶着說話也突然提了聲調。

    從前尹迦丞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語氣溫和,像今天這樣莫名其妙和她對着幹的態度,鍾婧還真是頭一回見。

    但鍾婧不和他一般見識,丟下一句:「你愛喝不喝,不洗澡你就自己睡次臥!」

    人去浴室洗澡去了。

    浴室隔音效果好,鍾婧進浴室之後便沒了聲音,屋子裏靜悄悄的,尹迦丞去喝了那杯蜂蜜水,靠在餐桌邊沿去看牆上貼着的那張「囍」字。

    一個人的喜只是喜,兩個人的喜才是囍。

    尹迦丞其實沒有喝醉,若不是今天這樣的日子,他平日極少碰酒。

    他喜歡平靜且容易掌控的生活。

    而不像酒後或對着她時,那種心臟撲通撲通跳個沒完沒了,好像極有可能衝動做點什麼的這種不確定感。

    這種感覺,自從鍾婧搬進這個家開始,便也不受控地登堂入室。

    而隨着他們之間地理距離的拉近,這種感覺就會愈發的強烈。

    逐漸影響日常生活。

    今天從進到車裏,密閉空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開始,一直持續到她現在從他視野裏面消失,因為意志本就被酒精瓦解了一半,所以他這股勁兒就更難被壓制下去。

    而他要怎麼才能讓她知道,這股勁兒,他也只是對着她的時候才會有。

    他從來都不是換個人就可以的那種人。

    從來。

    -

    鍾婧沒有想到等她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副景象。

    進屋第一時間開了空調,此時溫度升起來,鍾婧拿着身體乳從浴室里走出來,四周安靜,男人橫躺在沙發上,大衣還知道脫下來掛在衣架上,算他愛惜。

    裏面的西裝也被扯散了扣子,一半在身上,另一半讓他壓皺了脫掉了一側的袖子。

    裏面的襯衫被扯得更開,半邊胸口裸露在外,是比那天鍾婧隱約見到的畫面還要養眼。

    鍾婧放狠話歸放狠話,人還是又去廚房找那杯蜂蜜水,發現他已經自己乖乖喝完,頓覺欣慰,回來推沙發上的人去洗澡。

    手剛覆上尹迦丞肩膀,卻被人長臂一撈跌坐到沙發上,然後面前立即閃過來一塊結結實實的人牆。

    尹迦丞直接扯了西裝外套丟到一旁,身上掛一件松松垮垮的襯衫,突然間離得太近,他呼吸里那薄薄的酒氣熏得鍾婧眉頭皺起,她推他的胸,「你趕快去洗澡呀,覺還睡不睡了?」

    「不睡的話做什麼?」他又是先前那副另有所指的模樣。

    「你不睡覺我就鎖房門了。」鍾婧一把將人推開,坐得離他遠了些,掀了褲腿去往腿上抹身體乳。

    被推到一邊的男人又重新貼過來,這回視線沒有再撞過來,而是盯着她兩截白嫩的小腿,伸手要去拉她的褲腿。

    「尹迦丞,你發什麼酒瘋?」鍾婧縮回腿,嚇得不輕。

    尹迦丞搖頭,想起鍾澍說的那一句,眼裏莫名升起一片悲傷。他搖了搖頭,說:「只是看見你褲腿顏色不太一致,我想說摸一下看看是不是濕掉了,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鍾婧突然間有些窘迫,三十六計準備先開溜,撂下一句「尹迦丞,你喝多了」,轉身就要往臥室跑。

    沒成想身後手長的男人直接把人撈了過去,一雙已經看得出清醒的眼睛對上她倉皇的目光。

    鍾婧感覺到尹迦丞的臉越來越近,呼吸似乎就貼在她耳邊。

    就在她手掌漸漸攥起,準備以武力解決問題的時候,對方卻突然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將人放過,笑說:「對啊,我喝多了,你以為我現在是在『幻想』?」

    鍾婧:「」

    尹迦丞站起身來理衣服,說:「我是會幻想,但我不會強迫,夫妻之間,只要你不是自願那就是犯法的。我的幻想歸根結底只是幻想,它最多只能說明你本身就是一個極有魅力的人。」

    「嗯」鍾婧愣愣地聽着。

    「所以你因為我那天的回答,而把我想成那種膚淺低級的男人,你實在冤枉我了鍾婧。」他輕聲說,語氣里似有幾分委屈。

    然後重重嘆了口氣,道:「你先去睡覺吧,如果實在信不過我,鎖門也可以,我今晚睡次臥。」

    -

    鍾婧似有感覺,尹迦丞在生一個莫名其妙的氣。

    尹迦丞這個次臥一睡就是三天,明明同在一個屋檐下,鍾婧居然連着三天都沒見到他人,就連早上的喚醒服務也由天貓精靈取而代之。

    鍾婧沒想到這男人居然如此小氣,不僅「更進一步」的念頭消失殆盡,還頓覺結婚這事兒無益。

    鍾婧和傅芮喬打電話聊了幾句瑣碎,問起她今天晚上跨年夜的安排。

    「邵律做東,訂了個包廂我們喝酒唱歌,你來不來?」傅芮喬問得隨意,因為某人如今有了家室,料想這樣重要的日子應當不會賞光。

    可鍾婧賞了,還絲毫沒有猶豫。

    她說:「你把包廂號發我,我下了班找你去。」

    呆木頭,讓他自己一個人躺在他的上床下桌上面跨年去吧!

    和他的病例、論文相擁而眠去吧!

    小氣鬼喝涼水,她自己去喝三千八一瓶的香檳去了!哼!


    /

    滬城的跨年夜,到處是人。

    醫院裏人也多。

    尹迦丞看完最後一個門診病人的時候,天已黑透。

    摸出手機,鍾婧沒有來任何信息。

    這幾天滬城冷到極致,他藏的那隻空調遙控器還靜靜地躺在那裏,也不知她這幾天是怎麼睡的。

    尹迦丞後知後覺,他這個以退為進的方法,好像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以前她消失那麼些年他都可以習慣,如今才只是三天,他就已經丟盔棄甲投了降。

    下了班,尹迦丞開車去工作室取蛋糕。

    鍾孝禮生日那天鍾婧吃了一小塊蛋糕,她要抗糖,卻又愛吃那上面的奶油。

    尹迦丞研究了一番,才知道動物奶油本身就不含糖,也相對植物奶油更為健康,他找了家工作室訂做了一隻小的,特地備註不要另加果糖。

    鍾婧並沒有按照常理出牌,這樣特殊的日子,她卻不在家。

    開了燈,客廳里驟然亮起來,更顯空寂。

    茶几上是鍾婧常用的那隻陶瓷杯,早上出門前那杯子還是在杯架上的。

    尹迦丞坐過去開了電視機,安靜的菜單頁面他一一掃過,最後停在「最新播放」列表上,點開來看。

    蛋糕就放在餐桌上,尹迦丞去驛站取了幾個擱置許久的快遞,男性的購買力低,尹迦丞非必要很少在網上買東西,但鍾婧常說家裏太過簡易,總給人一種房主隨時準備跑路的感覺。

    拆了快遞,尹迦丞把蠟燭點上,清新的花果香味,如陸聽南所言能安神助眠。

    他在沙發上靠了會兒,撥了兩次鍾婧的電話都無人接聽,餓到不行,去廚房煎牛排。

    手機揣在口袋裏,油剛熱,牛排還沒下鍋,手機鈴聲響起,他立馬關了天然氣去聽電話。

    來電的是個陌生號碼。

    不是鍾婧。

    傅芮喬之前加了尹迦丞的微信,是通過白孟帆推的微信名片。

    白孟帆是小尹迦丞兩屆的住院醫師,因為在同一科室,所以還算相熟,但稱不上朋友。

    此時不知是從哪裏知道的他的手機號,但她自報家門:「我傅芮喬,你看下微信消息,發了一個位置給你,你趕緊過來接人。」

    尹迦丞手裏的動作徹底停住,遲疑着問她:「鍾婧怎麼了?」

    「喝多了,以為自己五歲,問我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有人來接而她沒有。」

    夜黑風高,尹迦丞穿上外套出門,臨走前看到茶几上那隻陶瓷杯,又折回衣帽間給鍾婧拿了件外套。

    她回來過,大概率是換了身衣服。

    去那樣的聚會,想必不會穿得多暖和。

    尹迦丞到的時候還未到十一點,ktv場子才剛熱起來,鍾婧一首歌沒唱,酒卻沒少喝。

    包廂里的衛生間有人在用,傅芮喬坐在角落裏和左修文耳鬢廝磨的功夫,鍾婧獨自去了趟外面的衛生間。

    傅芮喬律所的合伙人邵啟明是她本科同班同學,關係近到左修文曾經一度吃醋到瘋魔,鍾婧自然和他也熟。

    曾經一度,傅芮喬打算撮合鍾婧和邵啟明,只可惜落花無情流水也無意,兩個人一來二去混成了朋友,比誰都純潔。

    眼下倒好,年還沒跨,鍾婧和兩個實習律師一塊兒划拳已經喝下不少,傅芮喬有心想讓鍾婧和尹迦丞趕緊破冰,問左修文要了電話特地把人折騰過來。

    昏暗的包廂里擠了十來號人,尹迦丞推開包廂門,鍾婧正大眼睛瞪得圓圓地盯着歌詞屏幕在給人伴唱。

    哼哼唧唧的,聽不出調來。

    尹迦丞也沒心思聽,因為看到她旁邊坐着個熟人——左修文。

    左修文也看到了他,站起身來,和傅芮喬一塊兒攙着把人往尹迦丞懷裏送。

    尹迦丞把人摟過來,目光從左修文身上移開,帶着些許這夜裏的寒意,看向懷裏伸手來扯他衣領的女人。

    「乖,別亂動。」尹迦丞把她亂動的手拿下來,給她披上外套,攬着人肩膀往外走。

    鍾婧踉蹌着去和大家道別,人靠在尹迦丞懷裏,卻也不說話,叫人分不清她到底醉到什麼程度。

    走到室外,風吹得她立即縮起脖子,「斯」地一聲,條件反射地往尹迦丞懷裏鑽。

    車就停在路邊,她卻不願意走了,嘟囔了一句「好冷」。

    「冷還穿成這樣?」尹迦丞皺眉去看她今天的這一身。

    米白色針織連衣裙,腰部做了收腰顯出她細窄的腰線,長度短到他懷疑她稍微扭一扭就會走光,下面踩一雙同色高筒靴,尹迦丞彎腰去摸了一下那裙子下擺與靴筒之間的部分,還當真是她裸露在外的皮膚。

    難得還畫了妝。

    是真的有點美麗凍人。

    正猶豫着要不要把人抱起來,像上次把她從臥室抱到客廳的沙發上,那樣的肢體接觸她也沒有表現出不適,所以他也不算是酒後占她便宜。

    眨眼的時間,ktv里追出來一道人影,左修文手裏拿着一部手機,快步走過來遞給尹迦丞。

    「鍾醫生手機落在沙發上了。」左修文追出來的急,微喘着,多嘴問了一句:「鍾醫生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你們是不是鬧矛盾了?」

    尹迦丞側目對上他眼睛,語氣是不容忽視的冷,他說:「謝謝關心,我們很好。」

    左修文並未察覺他話里的多餘情緒,提醒他們:「路上注意安全。」

    卻聽到尹迦丞莫名其妙來了一句:「我自然會對我太太的人身安全負責。」

    聽着像是有股醋意。

    左修文以為他是介意今晚的聚會有邵啟明,畢竟從前傅芮喬撮合過他和鍾婧,而今天這樣的場合他倆也是舉杯暢飲毫不避諱,人家家屬來了看到自然是會心生彆扭。

    於是也沒有多話,轉身離開。

    不等人消失於視野,尹迦丞手已經先大腦一步將人打橫抱起,一隻手掌按壓住她裙擺生怕她走光,幾步快速走到車門邊把人放下。

    心裏莫名被一團棉花堵得嚴實。

    尹迦丞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讓鍾婧坐進去,鍾婧卻不肯,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儘管腿已經被這風吹得直打哆嗦,嘴巴卻不停說着:「這不是我的車!我不上陌生人的車!」

    尹迦丞把人肩膀按住,耐心只剩下一半:「鍾婧,這麼久了你喝多了還不認識我嗎?還覺得我是陌生人?」

    「你好好看看我是誰。」他不再和顏悅色哄着她了,或許是因為她剛才條件反射的這一句話,又或許是因為剛才給她送手機出來的男人。

    像一場遲到了許多年的對峙。

    鍾婧沒有被尹迦丞這難得的低氣壓嚇住,頭還繼續搖,只是不再說話,人還是不肯乖乖上車。

    尹迦丞無奈,他說:「鍾婧,你喝醉了。」

    尹迦丞扶住她,雙手去穩住她的腦袋,阻止她再繼續晃腦袋。

    視線碰撞,鍾婧莫名感覺到他眼神里的燙。

    現實沒有穿越時空的魔法,尹迦丞也知道那些「開不了口」的遺憾註定會是遺憾,但沒關係,一切都還來得及。

    好像是為了印證「來得及」這三個字,鍾婧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以後,突然踮起腳來,臉湊得極近,仔細打量他。

    然後煞有其事地開口說:「謝謝你幫我扶住這條馬路,但我真的不能上你的車,我老公還在家裏等我呢」

    尹迦丞眉心一跳,莫名愣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應對。

    她沒認出來他,但她卻記得她結婚了。

    也不知是該氣惱還是該慶幸。

    尹迦丞認輸,雙手再一次鉗制住人,終於沒了脾氣把人往車裏哄,笑着問她:「你說誰在家裏等你?」

    「我都說了,我結婚了,我老公還在家裏等我呢。」

    鍾婧帶着醉意說話時嘴巴會不自覺地鼓起來,有點不耐煩,卻透出一股傻氣,他目光鎖定在她水嘟嘟一張一合的那兩瓣唇上。

    原本不出意外,今天這兩瓣唇,是奶油味的。

    相親的那天,鍾婧曾經不小心把口紅蹭到了他的外套上,他碰瓷問她要了第一件禮物,是為賠禮。

    而現在,她不肯乖乖上車,盯着他的眼神愈發迷離,他低下頭去想要攫取那兩瓣唇,是為了懲罰她——罰她冤枉她,罰她認不出自己老公。

    鍾婧瞪大眼睛推開他,難以置信地指着他:「你這人怎麼耍流氓啊,我都說了我結婚了!我老公都還沒有親過我呢!你這樣是在破壞我家庭!!」

    「那你老公可以親你嗎?」尹迦丞笑意漸深。

    鍾婧怔怔地點了點頭:「只有老公可以親。」

    尹迦丞從口袋裏摸出自己的手機,翻開相冊,把那張兩個人在民政局手持結婚證的照片赫然亮在她眼前,「巧了不是,我好像就是你老公。」

    鍾婧瞪大了眼睛去辨認,看了看那張照片,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半晌,突然來了一句:「臭男人生氣了,親一下可以哄好嗎? 」

    然後一副愧疚模樣向尹迦丞湊過去,酒壯慫人膽,鍾婧主動上前去拉男人的手,踮起腳尖貼在他耳邊問他:「現在你還想親嘛?」

    「不親了。」男人故作傲嬌,撇過臉去。

    親一下哄不好,親兩下也哄不好!

    「可我想哄。」她突然把人往車門邊一推,狡黠一笑,手指抵上男人的下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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