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巡夜

    史萊克學院，外院。

    「叮鈴鈴……」

    經過一日的繁忙課程，隨着下課鈴聲乍響，學生如同出籠的鳥兒成群從教學樓奔出。

    黑色五年級教學樓。

    唐雅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看了眼窗外的夕陽，環顧四周才發現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人，緊接着一股強烈的不適感襲來。

    她低頭走出教室，忽然發覺心裏空蕩蕩的。

    如果那個人沒走，現在一定會站在窗外朝自己招手，或者提前打好了飯，站在教學樓前的那顆梧桐樹下，有時還會從背後掏出不知從哪摘的野花……

    如今窗外沒了貝貝的身影，樹下沒了貝貝的身影，更不會見到他嬉笑着說『恭迎門主大人下課』了。

    以後也大概率不會再有……

    唐雅的心裏莫名感到惶恐，她已經想不起自己是何時習慣身邊有那個人存在了，只覺得自打入學開始便一直如此，從剛開始的反感至經歷同生共死後的感動，再到以後的習以為常。

    才離開一天，自己就開始感到患得患失了嗎？

    想到此她情緒不由一陣煩躁，沒了吃飯的胃口，更不想回到宿舍去，回去也是獨自一人。

    她在教學樓前的那顆梧桐樹下站定，雙手懷抱着書，仰頭看上面的樹葉。

    梧桐樹開始變黃了，連帶着初秋的夕陽也變得斑駁起來。

    史萊克城是沒有冬天的，更不會見到雪，她其實一直很想帶貝貝去見識下北國風光，去天斗城，去看看自己兒時長大的地方，如果那個地方沒有被仇人佔據……

    可自己已經沒有家了，這些年來更不敢返還，只能無數次午夜夢回，但即便是夢裏父母的模樣也早已模糊不清了。

    唐雅的眸子中忽然湧現一絲淡淡的紫意，可想到那張熟悉的笑臉，紫意又馬上遏制，緊接着消失不見。

    她轉身朝着海神湖畔行走，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潮水的嘩嘩聲和風聲總能撫平躁動的心情。

    不知不覺月攬中天。

    大多數學員都返回了宿舍，學院內漸漸安寧了許多。

    臨近一處渡口時，唐雅忽然停下腳步。

    她看向右側，果然發現一道斜坡上栽種幾顆小樹，其中散亂的堆放着幾塊石頭。

    想了想最終邁步走了過去，她記得那位舍友每晚都會來這坐上一會兒，至於原因她也心知肚明，所以從來不會去打擾。

    那個人的樣貌她已經有些模糊了，進入內院後杳無音訊。

    而舍友呢，一位那麼優秀和漂亮的女孩，卻因為那傢伙每天拼了命的修煉，只為早一日進入內院，而今她終於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

    唐雅依靠在小樹上，才發現在這裏眺望能隱約看到海神湖上佇立的狹小黑影。

    貝貝一定會進入內院的，難道自己以後也要像這樣去看着他？

    唐雅自問做不到舍友那種程度，或許是天賦也或許是心性，可這樣呆呆的望着又讓她覺得好傻，況且自己根本沒有進入內院的希望，也看不到報仇的希望。

    與其原地踏步或許不如離開……

    「呦？今天怎麼換人了。」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聲響，唐雅轉頭看，發現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嫗。

    「奶奶好。」唐雅驚訝後，隨即喊道。

    老人氣度頗為不凡，雖一臉蒼老，但站姿挺拔，手中拐杖更像是裝飾，花白頭髮梳理的嚴絲合縫，一襲典雅長袍整整齊齊的壓在自己身上，讓老太太看上去有些古板與嚴厲。

    這位難道是學院的老師？可在外院從未見過有這種氣勢的人。

    唐雅注意到老嫗的雙眼也極為銳利，就像鷹一樣，心中不由暗自猜測是否與她的武魂有關。

    與着裝相反的是老人似乎並不像唐雅想得那般嚴厲，她在被唐雅問好後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就笑道：「有趣，你這小嘴可比那小姑娘甜多了。」

    老人一笑，那股氣勢蕩然無存，唐雅趁此問道：「奶奶，您說的那個姑娘是不是留着金色長髮，而且長得也好漂亮？」

    「你們認識？」

    唐雅緊忙點了點頭，「她是我的舍友，叫江楠楠。」

    「那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老嫗好像對此早已知曉，緊接着便問起了她。

    唐雅微微一笑，道：「奶奶，我叫唐雅，優雅的雅。」

    「也是個好名字……」

    老嫗點了點頭，緊接着又看向她，似有笑意：「你們倆倒不愧是舍友，這麼晚還呆在這兒，難道你也是有心系之人在湖心島上？」

    聞言唐雅立馬搖頭，可隨即又露出苦笑，「沒有，不過也快了。」

    似是察覺出女孩的情感也很不順，老嫗頓時露出一幅恨鐵不成鋼模樣。

    「你們這些小女生啊，在年輕時早早把大好年華浪費在那些男生身上，荒廢了修煉，等以後被拋棄，年齡大了想反悔都來不及！」

    看着老嫗深惡痛覺的樣子，唐雅額頭不由出現幾道黑線，她想到貝貝，尤其是自己貌似時不時耽誤他的修煉時間，於是辯解道：「奶奶，他不一樣。」

    「呵呵，那小姑娘也是這麼說，可天下烏鴉一般黑，哪有那麼多不一樣。」老嫗冷笑。

    見老人如此，唐雅自知說不過她，也便不與她在這方面糾結，眼珠轉了轉，話題自然而然地引到舍友身上。

    「奶奶，您經常對我舍友這樣說嗎？」

    「倒也算不得經常，有時碰到也會聊一聊其他，那姑娘性子倔得像頭驢，好在修為還說得過去。」

    唐雅瞪大眼睛，她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有『外院第一人』之稱的江楠楠在老人口中竟還只算過得去？那其他人甚至包括自己又算什麼……

    這一刻，脆弱的心靈再次遭受重擊，她倒沒有懷疑老人在可以貶低，因為那隨意的語氣可不像做假。

    因此只得苦澀道:「奶奶，莫非您是內院的前輩？」

    「前輩就算了，我姓宋，倒也算是學院的老師。」

    「那您現在這是？」

    「巡夜嘛，年齡大了總要自己找點事做，活動活動筋骨也好。」老嫗語氣平淡了些。

    巡夜？

    看着老人臉上密佈的皺紋，唐雅心中一股敬意油然而生，她忽然想起了同學間的傳聞——自那次事後，學院每天晚上都會有一些老人閒逛，他們大都是些已經退休的教師，偶爾也有一些異常蒼老的生面孔，但地位似乎極高。

    同學還給他們取了個名字，叫『巡夜人』，但學院實在太大了，唐雅對這方面一向不太關注，所以從沒有遇到，沒想到這事竟是真的？

    就在兩人閒聊之時，另一邊，位於湖心島中心的黃金古樹內，也悄然發生着一場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