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牛頓的蘋果樹

    「魔法少女？」

    錦織雪指着對面一臉正經的中年男人，愣住了。

    「嗯。」

    「你？」

    她不死心，加重了語氣。

    「是的。我，魔法少女，我要成為魔法少女。」

    然而，陳晨面無表情的重複了一遍。

    他甚至沒有抬頭，而是專心致志地準備着實驗的預備工作。

    「不是不是不是——」錦織雪錯愕的表情簡直能拍下來當表情包了，她顧不得擦噴出來的紅茶，小步跑到陳晨面前：「喂喂喂，解釋一下，什麼意思？就算是開玩笑也太誇張了吧！」

    「我覺得我不需要解釋。」

    陳晨無奈的嘆了口氣，很像不願回答學生愚蠢問題的老師：「你看看這個？」

    他面對靠近過來的錦織雪，隨手挽起一縷她的髮絲，白色的長髮宛如流銀，柔順卻又冰冷，發出淡淡的不可思議的熒光。那根本不是人類年老時失去黑色素形成的白髮，而是某種更為特殊的東西。

    魔法。

    「別亂玩！回答我——」

    錦織雪不滿地扯回自己的頭髮，盯着對面的傢伙看。

    「不是玩，你看，你在十年前感染了異化病，但十年後仍然沒有異化成心之獸，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

    陳晨一字一句的說：「成為魔法少女，就能治癒異化病。我找到了，這就是這種絕症的唯一解法。」

    異化病並非不可解。

    只是需要更加極端一些的「治療方法」。

    「你根本沒有證據吧！」

    錦織雪好像忍不住笑了，她揚着眉毛諷刺道：「你不是說我是你幻想出來的東西嗎？說不定我十年前就死了呢。怎麼？連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都成你的救命稻草了，老師？」

    是的，她沒有說錯，陳晨確實沒有任何證據，他從來沒有真正見過既感染了異化病又成為了魔法少女的例子，在全球範圍內更是沒有這樣治療的先例。唯一值得嘗試的理由，就只有眼前這個傢伙而已。

    「猜想不需要證據，理論才需要證據。」

    陳晨毫無動搖，抬眼道：「如果你是我分裂的人格，那絕不會沒有意義，肯定代表着什麼東西。科學和藝術創作一樣需要靈感，你的存在就是牛頓的蘋果樹，是我不能錯過的天啟。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把猜想轉化為理論。」

    「你瘋了——！你這是拿自己做實驗，你要做的事情和求死根本沒有區別！」

    錦織雪猛然伸出右手，她極快的動作，連陳晨也無法躲閃。

    少女的身高很矮，需要踮起腳尖才能摸到男人的下巴，她冷冷笑着，纖細的手指在胡茬上摩挲，然後往下撫去，摸到了喉結。

    好冰冷的手指。

    「看看，性別不符合，年齡不符合，你還知道魔法少女的標準嗎？」

    錦織雪輕輕摸着陳晨的喉結，雖然在下面，卻像是在俯視着他一樣：「少女啊，少女，認識這幾個字嗎？還是說你已經走投無路死馬當活馬醫了，老師？」

    陳晨沉默了。

    他怎麼會不清楚呢？畢竟他當過不少魔法少女……的同事。

    他曾經好奇問過妻子，成為魔法少女時，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回事？到底是經歷了什麼？到底有什麼魔法出現？

    妻子說：

    「唔……說起來比較奇怪啦，但大多數魔法少女應該都是這樣的。」

    「簡單來說，就是某一天，我也不記得是哪一天了，放學路上，突然有一個妖精出現在面前。」

    「怎麼樣的？嗯，很可愛，很小隻，有尾巴和耳朵，對！就像寶可夢那樣！差不多！」

    「啊啊，跑題了，它自稱是名為坎比歐的妖精，說我有魔力的資質，如果願意成為魔法少女的話，就可以實現我的一個願望。」

    「然後，我就許了願，契約成立。好像是有魔法陣和光芒閃耀什麼特效一樣的東西，沒什麼特別的！總之就得到了魔法少女的力量，拿到了心之種。」

    「許的願望是什麼？哎——那個……」

    陳晨中斷了回憶。

    是的，「某天和妖精相會，對方提供願望作為條件，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女」。

    無論是妻子還是其他魔法少女都是這樣說的，很固定的流程。可陳晨仔細搜尋過監察部的資料，發現居然沒有任何一個魔法少女能準確形容出妖精的模樣，她們的描述總會有些許偏差。

    有的是「透明無色的液體」，有的是「毛茸茸的，像玩偶一樣」。

    有的是「有點嚇人，模糊一團的影子」，有的是「就是一個發光的立方體」。

    有的是「可愛，是小貓/小狗/小浣熊」，有的是「只有聲音，沒看見長什麼樣」。

    他本來想畫個素描，卻發現每一個形容都完全不同。

    這些供述寫得非常雜亂，思路天馬行空，一下說到這裏一下又跳躍到那裏，關鍵信息卻又無法確定。總之，要麼是魔法少女們的某種集體潛意識幻覺，要麼就不是同一隻妖精，陳晨只能這樣認為。

    它/它們只會在契約的時候出現，轉化一位魔法少女後消失，尋找下一個目標。

    只有一點規律可以確定：妖精只會尋找12-16歲的年輕女性。

    它/它們的說法是：「只有你們，才擁有魔力的資質。」

    所以……性別和年齡，都不符合。

    陳晨不可能像其他普通魔法少女一樣走那條正常的路。他沒有那個時間去找妖精，對方也大概率不會搭理這個變態的中年男人。

    「你知道嗎？人類在造出飛機前不認為自己能飛上天空，那個神話中伊卡洛斯也因為自製的翅膀而摔死。」

    陳晨突然開口：

    「無論神明還是魔法都在否定，否定我們的攀登，否定我們的探索。中世紀時研究天體的傢伙會被抬上火刑架烤死，但我們如今已經踏入星海。這些所謂不可解的領域才有探索的價值啊，不會很好奇嗎，錦織同學？」

    他拿開錦織雪的手，按着她的肩膀放在眼前的座位上。

    「現在，坐好。」

    「這是我的最後一節私人輔導，錦織雪，好好聽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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