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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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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獸的嘶吼越來越近,謝明蘊一張小臉嚇得慘白,恰在此時遠處又傳來驚雷聲,雪落在她身上,肆虐的風雪將她單薄的身形吹得有些瑟縮。

    這林子後面是個大園子,聽說是她父皇圈養的幾隻玩寵猛獸,但圈禁的地方一向在皇宮最北邊,而且有無數下人守着,今天怎麼會沒人?

    半條腿又疼又麻,讓她渾身冒出冷汗,風雪將衣裳都染濕了,謝明蘊聽着驚雷,眼眶一熱,頓時更害怕了。

    如今她不知道這是哪,腿完全無力,旁邊又有隨時可能衝破這籠子越過樹林跑出來的猛獸。

    要怎麼辦?

    她四下看了一眼,伸出胳膊在地上借力,拖着身子往前爬了爬,將一旁光禿禿的樹旁邊,那一根長長的樹枝撿起來。

    這樹枝不算細,她撐在地上,扶着一旁冰涼的石頭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剛一站起,那樹枝「咔嚓」一聲斷成兩節,她頓時又狠狠地摔倒,胳膊磕在石頭上,疼的她呲牙咧嘴。

    謝明蘊來不及沮喪,伸手扶着一旁的樹,又要強撐着站起來。

    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兩步,忽然腳底一滑,又摔在地上,天邊一道白光閃過,卷着驚雷滾滾而至,那巨響照着她慘白慘白的臉色,頓時勾起些她不好的回憶,她眼眶一熱,淚滾落下來。

    連着兩次都摔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多半難走了。

    耳邊寒風呼嘯,眼淚在臉上都凝結成了冰。

    「母后,哥哥有人嗎?」

    她扯着聲音不抱希望地又喊了兩句,卻只聽見肆虐的風聲。

    與此同時,咚的一聲,猛獸嘶吼着,不斷地用身體去撞鐵籠,似乎也聽見了她的聲音,想衝破束縛從林子後衝過來。

    她嚇得不行,眼淚越落越多,謝明蘊伸手去擦,心中生出惶然的無措。

    她拖着身體往前爬了兩步,長長的衣裙逶迤在地上,被雪水浸透,腳凍得有些麻木,凍瘡暴露出來,似乎更疼了。

    謝明蘊爬到那石橋下,將身子蜷縮在一起。

    皇宮來找她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她,要是找到她了還好,要是找不到呢?

    她想起皇后溫柔的笑,想起沉默少話但對她很好的皇兄,想起還沒找到的妹妹徐盈,一幕幕腦中回想着,最後定格在一道身影上。

    他入府教她是因為記恨着當年的事,現如今她這麼狼狽,這人知道了得很開心吧。

    她扯開嘴角苦笑了一聲,烏雲翻湧,偌大淒涼的空地里,只有石橋下嬌小的身影顯得更為淒清,謝明蘊覺得自己的清明似乎也漸漸散去。

    *

    「什麼?皇祖母把謝明蘊帶去了北角?」

    謝嵐剛清醒過來,身旁的宮女就興高采烈地向她傳遞了這個好消息。

    「是啊公主,她這麼目中無人,總要受點教訓,太后可心疼您」

    「混賬!」

    啪的一聲,謝嵐一巴掌甩在了宮女臉上。

    「北角那種地方能要人命,是能隨便去的嗎?

    快去想辦法偷偷給太子傳個消息。」

    謝嵐當機立斷。

    她是討厭謝明蘊沒錯,但也沒到要她命的地步。

    *

    容淮安提着一盞燈將大半個皇宮都找遍了,卻依舊不見人影。

    他面上神色越來越沉。

    「還有哪沒找?」

    「只剩冷宮那一片,還有北角了。」

    「我去北角。」

    他當機立斷。

    「大人,北角兇險至極,還是先向皇上請命帶御林軍去吧。」

    下人的勸誡說到一半,容淮安回過頭沉沉地看他。

    「耽誤時間若她出了事,你替公主賠命嗎?」

    下人被他鋒利的眼神嚇了一跳,看着他大步離開,連滾帶爬地去回稟太子了。

    風雪愈大,容淮安到北角的時候,便隱約在風裏聽見了猛獸的嘶吼。

    他心下一沉,攥着傘骨的手更緊,大步往前走去。

    北角一片荒涼的空地上空無一人,他眼神焦灼地四處看過,終於在石橋下,發現一截淺藍色的衣角。

    「謝明蘊?」

    「謝明蘊!」

    熟悉的嗓音從風雪中傳來,落在她耳邊時已經聽得不大清楚。

    謝明蘊猛地抬起頭,睜着一雙氤氳的眸子,望向來處。

    一片風雪中,漆黑夜色,閃過一道紫色的身影,和一盞散發着微弱光亮的燈盞。

    一步一步,往石橋下走來。

    「謝明蘊。」

    「謝明蘊。」

    他一聲聲喊着,焦急的聲音喚醒她已經被風雪凍得有些不清的神智。

    離得近了,謝明蘊終於看清楚那張熟悉的臉。

    紫衣端華,面容俊逸,風雅無雙,是容淮安。

    在這樣偏僻的地方,晚宴之上,旁人推杯換盞樂意融融,漆黑的夜色里只有她被困在這偏僻的角落害怕慌張,而只有他,提着一盞燈,敢獨自闖入北角來找她。

    「容淮安。」

    「容淮安,我在這。」

    她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哽咽微弱的聲音喊道。

    容淮安幾步走上前,焦急的神色在看到她安好的時候終於緩和了些,他鬆了一口氣,伸手將傘罩在她頭上,一手拍掉她身上的雪花,將大氅蓋過去。

    厚厚的大氅驅散了寒意,她慌亂無措的心在這一刻驟然找到了安放的地方,細白的手伸出,去抓他的手腕,似乎是要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在此。

    容淮安對上她慌亂無措的目光,心中大半宿的焦灼和怒意似乎也跟着被撫平,他難得緩和了語氣,如玉手指伸出,一點點抿去她臉上的淚痕。

    「沒事了,我來了,我帶你走。」

    抓着他手腕的手顫抖着,冰涼入骨,他將這隻手攏在手心,極自然地哈氣。

    「好了,不冷了。」

    手上的冷意似乎忽然退卻了兩分,謝明蘊嗓音還有幾分哭意。

    「我腳受傷了,這還有野獸,我好害怕。」

    「乖,我帶你走,不怕了。」

    他啞着聲音哄道。

    容淮安蹲下身子,任雪落在他衣衫上,捏着謝明蘊的腳腕去看。

    「疼。」

    她淚水盈盈地喊道。

    容淮安下意識放輕了動作,道。

    「崴着了?」

    謝明蘊搖搖頭,將方才的情況和他說了。

    只消一想容淮安就猜到那銀針上多半有藥物,才能這麼短時間就讓她連路都走不了。

    「還有別的傷麼?」

    他眼中閃過幾分冷意,目光一寸寸看過她,難得有幾分焦急。

    「沒有。」

    容淮安摸了摸她的頭,將手中的傘遞給她,微微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她受寒了這麼久,容淮安一抱住她,便察覺到那幾乎能侵入骨子的寒意,他面色更冷,抱着她往回走。

    野獸的嘶吼聲似乎又隱約傳來。

    「有老虎」

    「它出不來。」

    容淮安目光順着看向林子後面。

    他夜視好,又有武功在身,一眼能看到林子後是什麼樣子。

    想來把她騙到這地方的人到底還有幾分顧忌,敢把守衛調走,卻不敢真正放猛獸出來。

    「要麼她只是想嚇嚇你,要麼就是膽子不夠。」


    他眼中閃過幾分薄怒,沒再管猛獸,抱着謝明蘊一路出去。

    謝明蘊窩在他懷裏,感受到他身上也散發着冷意,身上的衣袍被風雪染了許多霜寒,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才算安心了些。

    「你找了我多久?」

    「一個多時辰。」

    容淮安抱着她快步往前走,緩和了語氣。

    「皇后和太子也在找你。」

    謝明蘊眨了眨眼,心中湧上幾分暖意。

    容淮安低下頭,看清楚她眼底神色,又道。

    「皇后和太子對你不錯,日後你總要一直待在上京,也可以試着多依賴他們兩分,無需事事害怕給他們惹麻煩。

    也許比着麻煩,他們更願意你親近他們。」

    謝明蘊猛地抬頭。

    他知道她的心思?

    她怔怔地看着,容淮安將她的腦袋又壓回大氅里,道。

    「姜家在朝中勢力不算小,太子這三年手下招兵買馬,追隨無數,他們是你的親人,自然能做你的靠山。」

    「我知道。」

    謝明蘊倚在他胸膛前,他一步步抱着她走的極穩,她心中微動,輕輕點頭。

    她會慢慢適應的。

    「但若實在不想麻煩他們,也不必強迫自己去習慣,畢竟你還有」

    容淮安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

    還有什麼?

    容淮安沒再說,岔開話題。

    「只你遇見四皇子的話,離他遠點。」

    「我自從入了京城,和他只有兩三面的緣分,他」

    「因為你是太子的妹妹。」

    容淮安一句話點到了中心。

    「三年前,發生了什麼嗎?」

    謝明蘊很通透,頓時想起皇后在鳳儀宮那一句「畢竟欠了他」,還有謝明哲看向自己時的恨意。

    似乎不比看謝明則少多少。

    她又從大氅里掙脫出來,容淮安不輕不重地把她按了回去。

    「你安分點,謝明蘊。」

    溫熱的手拂過眉心,將她頭上的大氅拉好,順便還把凌亂的髮絲理順了。

    容淮安做完這些,才輕輕點頭。

    「算是吧。」

    他記得那一年的事情鬧得有多大,針鋒相對的四皇子黨和太子黨難得有那麼齊心協力的時候,最終卻還是沒能保下人,結果何等慘烈。

    哪怕這三年如此鬧騰,最後誰得了幾分好嗎?

    四皇子失去了一個妹妹,而太子沒了從小到大守護了十幾年的人,東宮從那一天起,便沒再進過任何妃妾。

    「是什麼?」

    謝明蘊問。

    容淮安卻搖頭,低頭看了一眼她攏在大氅裏帶着淚痕的臉,為了緩和氣氛便開玩笑道。

    「還關心別人呢,瞧瞧你這臉,都哭成花貓了。」

    謝明蘊臉紅了一下,又窩進他懷裏。

    毛茸茸溫軟的觸感讓他眸子溫和了些,眼看着快到了前宮,考慮到謝明蘊的情況,他當機立斷地吩咐。

    「請皇后和太子去鳳儀宮,要快,再去太醫院請太醫。」

    他一路抱着謝明蘊去了鳳儀宮,皇后太子也緊隨而至,看着謝明蘊的樣子頓時大驚。

    皇后忙指揮着下人給謝明蘊換衣裳,謝明則和容淮安走出來,謝明則看着他身上的冰寒,道。

    「大人也換身衣裳吧。」

    「不急,等太醫給公主看過。」

    此時的容淮安退去焦灼,又恢復成往昔那副溫潤的樣子,眉目神色淺淡,謝明則試圖從他眼中再看出當時去找謝明蘊的時候那點慌張失態,卻似乎已經找不到了。

    他發現滿朝文武,溫潤者不少,沉默清冷者也有,他最看不透的,還是這位容太傅。

    「我找到公主的時候,她在北角。」

    一句話落,頓時讓謝明則眼中湧上寒意。

    北角,那可是能要人命的地方。

    「她被人引到那,又遭了暗算,我過去的時候,北角沒有守衛。」

    容淮安言簡意賅。

    是誰?謝明哲,還是謝嵐?

    謝明則心中猜測不斷。

    「不是謝嵐。」

    容淮安猜中他的想法。

    他去的時候在路上遇到謝嵐的宮女,鬼鬼祟祟,被他逼問之下才磕磕絆絆地說似乎看到謝明蘊去了北角。

    似乎是要給謝明則傳消息的,卻被他提前撞見了。

    「也許是謝嵐親近之人。」

    謝明則頓時臉色沉了下來。

    和謝嵐親近又看不慣謝明蘊,有本事調動皇宮守衛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皇祖母太胡鬧了。」

    「如今沒有證據,北角守衛,還要麻煩太子去辦這件事。」

    容淮安三言兩語提點到位,謝明則點頭。

    「你放心。」

    「還有一件事。」

    容淮安看向謝明則,語氣略沉似有不悅。

    「當年的事畢竟是太子和四皇子的事情,與她無關,她之所以被謝明哲屢屢針對,無非是佔着您妹妹的名頭,和當年那位一樣的身份。」

    謝明則身子一顫。

    「太子殿下,她被謝明哲針對是無妄之災,初來京城如履薄冰,還望殿下能想辦法妥善處理此事。」

    「孤知道了。」

    良久,謝明則壓下眼中一閃而過的傷神,頷首。

    太醫進了內殿給謝明蘊看病,容淮安又補上最後一句。

    「今晚之事傳出去難免有風言風語,我回來時候已經帶她走了小路,但鳳儀宮的人,勞煩殿下封口。」

    謝明則點頭,雖然知道這位小容大人辦事一向妥帖,但今晚的事

    「太傅對孤的妹妹很上心。」

    「臣好歹奉命入府,擔公主一句太傅先生,自然上心。」

    他恍若不覺謝明則眼中的試探,輕描淡寫一句話罷,抬步往外走。

    「太傅不換衣裳麼?就這樣走了?」

    「待會回來再換,臣這會去辦件事。」

    容淮安的聲音遠遠傳來。

    謝明則忽然發現他去的方向,似乎是慈寧宮?

    他的疑惑沒過一會就得到了解答。

    下人匆匆忙忙地走進來,低頭道。

    「太子殿下,方才慈寧宮傳來消息,說宮中進了刺客,太后娘娘被嚇得崴了腳,又被刺客兜頭一盆冷水潑到身上,現在高熱正滿宮找太醫呢。」

    謝明則聞言,嘴角頓時一抽。

    這位小容大人的行動力還真是夠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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