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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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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見月在抱素樓回來當日,左邊小腿受了傷。

    緣故是她晚間練劍,不慎踢在翠竹杆上,因力道足,沖勢猛,便有些微骨裂,皮下也積了淤青。

    故而近來一段時間,行動多有不便,每日晨起的練劍便改成了練字。

    一手漂亮的隸書。

    竹簡上一字一句現形。

    ——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

    入伏出伏漸轉秋,陛下的病情控制住,江見月便也不再成日去佛堂,身上辛辣燭香退去。博山爐中重點雞舌香,縷縷彌散,裊裊升起。

    微辛,回甘。

    阿燦見她寫了兩卷停筆揉腕,遂上來扶她挪去榻畔休憩。然後去傳等在偏廳的兩位醫官,齊若明和方桐。

    「姑姑,可否讓孩子就在這院中塗鴉,他揀根樹枝能玩半日不出聲。若是屋中干坐,時辰久了又要尋微臣,今日微臣仍需給殿下針灸,恐擾了殿下。」

    「旁處還好說,書房院落是殿下最看重的地方,從無旁人亂入。」阿燦回絕了對方的話,「還是婢子給您看顧着,方太醫安心便是!」

    靠榻臨窗,江見月本闔目練習聽聲辨音,不讓自己懶散。於是偏廳門口太醫令與掌事的話便盡數落在她耳中。

    太醫令方桐,擅筋骨一科,這是第四回入她府中。

    當日她受傷後,已是日暮時分,宮門上禁。齊若明過來看後,再次薦了他。

    江見月原是想有些自己的人手的,特別是太醫署這等特殊的地方。但也不敢貿用,去歲時齊若明提及,她便讓陸青暗裏查了他底細。

    方桐是元豐年間帶着妻子從雍州逃荒而來,至今還是租賃而居。幸有一手醫術得人指路,拼盡所有捐官得了個一百石的太醫令,本想憑手藝一飛沖天。奈何數年過去,並無半點升遷。

    五年前妻子誕下子嗣後,就更加升職無望了。

    因為髮妻王氏得了癲癇一直纏綿病榻。發病時不是自傷,便是傷人。所以方桐從不在宮中值夜,亦是很少接診,儘可能留在家中陪伴妻兒。這兩年孩子漸大,租賃費用上漲,王氏又越發需要用藥,處處要銀子,他方開始外出接診。

    太醫署的醫官在外接診,是有限度的,只能給四百石及以上官員和有爵位的權貴看診。

    然這部分人,是不會尋方桐這般麻煩的醫官的。妻子發病,他得綁住她,然後帶着牙牙學語的孩子一同上門。縱是頭一回王氏安好,他能獨自出診,難保下回又發病,問診心神不寧;若他出不來,便要累人家更換醫官。

    是故,他根本接不到診。

    是故,他看中了新開府不受寵,備受欺凌的端清公主。

    欲以搏萬一。

    方桐頭一回來,江見月疼痛難忍,府中亂成一團,便也無人計較他帶着孩子。

    第二第三回當是王氏安好,他沒帶孩子出來。

    今日,顯然王氏又發病了。

    江見月睜眼看去,見窗外院中,一個男童握着一根樹枝在地上塗寫。奈何這公主書房地段,都是白玉石階,除了左右兩片竹林佔着泥土,再無土塊處。

    竹林幽深,掩去男孩大半身子,只露出半個小腦袋,一截握枯枝的手。

    公主的目光在他手上停滯。

    拇、食二指握在枝上,中指托枝,無名指和小指向掌心微曲。這是典型的「單苞」執筆法。

    稚子哪是塗鴉,分明是在寫字。

    他抬起雙眸,看向側前方石碑,復又低頭書寫。這會目光忽碰上公主視線,只匆忙垂首避開。

    「讓他待着吧。」江見月隔窗吩咐。

    方桐聞言,趕忙拱手道謝,與齊若明一道穿廊入殿。

    齊若明把脈畢,道是一切如常,按照原來方子根據時節微調便好。

    阿燦有些不放心,「不需要再用些藕湯養脾胃嗎?」

    「那不是尋常養生湯,適量最好。」齊若明收起搭在公主腕間的帕子,「當日公主是受了毒蛇驚嚇,方又發病,起高燒、胃絞痛。但前後不過三兩日,距今都月余了,脈象很是平穩。」

    「三日一請脈,姑姑都問幾次了。」江見月嗔她。

    「蘇大人初六入府用膳,專門叮囑,他接下來公務需要忙上一陣,有段時日不來,讓婢子照顧好殿下。」

    論起蘇彥,江見月心頭陡生一層痛意。

    他新傷舊痕,眼下又公務纏身不得休整。聞他八月初七起住在了未央宮禁中的府衙內,連日嚴審一批被舉報的官員。

    至今二十餘日,她便也不再聽到馬車經過時的風鐸聲。

    前頭她向齊若明打聽過蘇彥的傷勢。

    然齊若明並不知道蘇彥受傷了,猜測他許是用的自己的醫官,沒有驚動太醫署。

    江見月便未再多言。

    哪怕因舊疾發作加之腿傷,蘇彥隔三差五過來看她,她也沒再多問。

    蘇彥說他是審犯人的時候不小心受的傷。

    意思無非兩種,他給犯人用刑時傷到了自己,或者是犯人襲擊了他。然無論哪一種,他都在說謊。

    雖然當日抱素樓中只看了一眼,但江見月看得清楚,一處癒合的舊傷乃箭傷,裂開的新傷是劍傷。

    弓箭和長劍,刑獄中是沒有的。

    蘇彥不告訴她,多來是怕她擔心,亦或者告訴了也無甚用處。

    確實,如今時下,她能幫他什麼呢?

    她不給他添麻煩,不累他分心神,便是最好的助力了。

    譬如自己緣何日落時分還練劍,原也不是因為翻到了一本劍譜手癢比劃,再比如突發的舊疾也非因毒蛇陰影之故。

    實乃皆為一處原因:被那日江仝的話語刺激。

    揮劍是一時情急的宣洩,發病是被錯了計劃的惶恐。

    這些同樣也不必宣之於口,說來除了讓人徒添憂心,再無旁的。

    養生靜心的日子,她同湯令官學做了湯膳,每日讓人送去蘇彥處。還寫兩句話附在竹簡上一道送去,端的是尊師重道。

    她其實沒有做膳的天賦,但是蘇彥用得很有滋味,從回應的竹簡可以看出。

    她很開心。

    蘇彥愛喝烏雞湯,她便做得多一點。她發現自己也喜歡做這湯,大抵是因為裏頭有一味配菜乾桂圓。

    每回剝桂圓時,她都心情舒暢。

    乾脆的表殼一拍即碎,然後用銀釵尖頭在果肉上一點點挑出碎片,最後剖開果肉,把核去了。

    湯令官與她說,其實可以力氣小些,捏開一道縫,表殼就不會扎到果肉中。

    她定定看着湯令官。

    湯令官伏身跪首,「微臣只是怕傷了殿下的玉手。」

    她又拿起一個桂圓,一掌拍下,「孤喜歡!」

    *

    殿內齊若明退下,在一旁寫方子。

    方桐上前查驗公主的腿傷,然後施針化瘀,逼的她一頭薄汗,緊咬軟木,但也不過一刻鐘。後續半個時辰,則是暖流涌在筋脈中,足下微燙,淤血淡下一層,整個人舒適許多。


    「殿下恢復的不錯,待第五次針灸後,微臣再調方。」

    「有勞。」小公主示意掌事送上賞金。

    又是一碟子金花生,正好一金之數。

    一金,於公主府不算什麼,但是一個一百石官員近一年的俸祿。

    方桐來了四回,回回如此。他雖需銀錢,但實在太多了,這回再不敢受。

    小公主又看了眼竹林旁的男童,手中竟已換了截樹枝,這回不需抬頭,只埋首速寫。一時也未多言,抽來榻畔案幾兩卷竹簡,又將一副筆墨摞在上頭,讓阿燦捧與方桐。

    「下回來時,讓你家小郎君讀給孤聽,給孤解悶。若有字詞不識,勾畫圈記,不讀便可,不許亂讀。」

    兩句話,道盡幾重意。

    公主府要用他的,有下回。

    他還能帶孩子來。

    他的孩子還能近公主身側,給公主讀書。

    不,勾畫圈記,是得公主指點。

    高瘦佝僂的男人,唇口張合了數次沒能吐話,最後只一拱手,奔出殿外抱來孩子,父子兩砰砰朝公主磕頭。

    江見月揮手讓他們退去。

    抬眼的一瞬,她看到兩鬢早霜的男人通紅的眼裏滾着好大的淚,看到小男孩盯着書簡的雙眸閃閃發光。

    她目送父子遠去,忽想起江懷懋。

    受傷這段時間裏,他來看過她一回,初時也憐她吃了苦頭,好言安慰了幾句。後閒話聊起江仝,道他也不怎麼安康,亦是被那蛇嚇得高燒反覆,數日方好。

    江懷懋最後道,「你乃長姐,要為弟弟們做榜樣。所謂君子不利於危牆,捕蛇這種事縱你在行,也莫宣之於口,免你手足有樣學樣,徒增危險。」

    江見月道,「兒臣未曾說過。」

    江懷懋便有些動氣,正欲發作,被蘇彥擋下來。

    蘇彥道,「是臣不好,教授安王殿下時,無意提及公主自學捕蛇一事,本是想說公主自學刻苦,不想安王殿下記了前半截,反遺了後半處。」

    她望向蘇彥。

    他從不拿她同人作比較,更不會拿她說教。

    蘇彥沖她微笑。

    他笑起來溫柔又好看。

    江見月也笑了,攤開竹簡書寫:方家小兒,揀枝練字。皎皎贈筆墨與他,分書簡共享,父泣兒笑,甚悅。皎皎亦悅。

    午膳時分,同湯膳一道,讓人送去宮中給蘇彥。

    *

    這日送的又是一盅桂圓烏雞湯。

    最開始的幾日,御史台膳堂內,諸官見公主府的掌事捧膳而來,個個都很羨慕,畢竟小廚房做出的膳食要比光祿寺統一烹飪的精緻許多。

    然所有人都記得,頭一頓,身為世家禮儀典範的貴公子,一勺湯入口便直接嘔吐出聲,都來不及掩袖避過。第二日,乃小勺慢飲,足足用了小半時辰,嘆氣聲聲,又破了「食無聲」的禮儀。第三日,一飲而盡,額滲虛汗。

    此後,每回公主府送膳來,同僚都甚同情他。

    蘇彥坐在正座,似笑非笑搖着扇子。

    然忘了是哪一日,公主府送來的膳食晚了些,蘇彥竟開口問「今日無湯」?

    諸人以為他是慶幸。待湯至,且都為他哀嘆時,卻見長官一下神色舒緩,雖未及時飲用,卻觀湯許久,眉眼歡暢。

    至此每日,蘇彥在膳點都等那盞湯,只是面容時悅時嘆。

    諸人不解其味,因為按其侍者抱石的描述,公主府的湯,該去腥氣的依舊腥氣,該掩薑片辛辣的依舊辛辣。

    唯有蘇彥自己知道,他盼湯並非因其味。

    起初是不忍推辭小姑娘一份好意,便迫使自己尋個能歡愉受之之處。因每日湯色不同,他很快尋到了安慰點。

    油膩的蹄花湯勝過姜辣的老鴨湯,姜辣的老鴨湯又比腥氣的鯽魚湯好入口些,而腥氣的鯽魚湯總能勝過兩分血氣濃郁的鴿子湯。

    是故他只會在收到鴿子湯時哀怨一會,其餘都很欣慰。

    何況,小姑娘還是體量他的,烏雞湯出現的次數總也多些。

    而不多時,他又尋出一個趣味點。

    ——猜這日是哪種湯。

    猜對了便手抄一卷書送給小姑娘,猜錯了便在竹簡回應「沒默契」。

    公主急的不行,竹簡曰:此法有漏洞,師父不想抄時便作猜錯,無可證明。

    蘇彥回:嗟乎!三年師徒,徒不信師,非徒之過,乃師之敗矣。

    後收公主竹簡兩支,一支上繪少女素衣脫簪,杏眼落淚;一支繪女童垂首扯人袖,袖生褶皺。

    蘇彥很高興。

    他總願哄着她,盼她有一刻鮮活模樣。

    而這日的書簡,他更是反覆看。

    後回書:皎皎昔言,得師之教誨與愛意,乃最大幸事,必以報之。然今日皎皎贈書受人,傳承之,比報師恩更有意義。師樂皎皎之樂爾,得徒如月,師之幸。

    若說這日還有何處不順,大抵依舊是因為小公主。

    蘇彥擱筆用湯,雞肉過柴自不用,但尚能嘗出湯水中一點桂圓醇香鮮甜的味道,於是揀了桂圓來吃。

    八顆桂圓,有兩顆肉中嵌入了碎殼。

    他掩口吐在食碟中,心道,「白誇了,半點經不起表揚!須理氣戒躁!」

    正值外頭黃門唱喏,鑾駕駕臨。

    蘇彥起身接駕。

    午後陽光照在玉黃果肉上,半片果殼嵌入。

    細看,似並刀剖體,望之生寒。

    而這個時刻,公主府中亦發生了一件讓人望之生寒事。

    本是微末小事。

    午膳後未幾,少府處送來重陽節的孝敬,自有千金難買的鱸魚。

    阿燦過來問公主,是做成魚生送給安王,還是把直接把新鮮的鱸魚送去。聞今年鱸魚不多,入秋後恐供不上了,飛翔殿已經開始存儲冷凍的鱸魚。

    江見月有些出神,半晌沒頭沒腦道了句「拎來我看看。」

    魚桶放在她榻邊,她撥了支髮簪在水裏逗魚,阿燦見她玩得高興,只當她實在無聊解悶遂也由她玩樂,自己領人在外頭候命。

    後至歇晌的時辰,阿燦過來服侍她,順道叫了湯令官處的侍者過來拿魚,免生腥氣。她先入的殿,扶過小公主,卻在無意轉眸瞥過魚桶一瞬,發出一聲尖叫。

    「婢子萬死!」阿燦喘息扶翁公主,不忍再看魚桶 ,只蹙眉道,「這魚如何這樣了?」

    「孤手腳不便,今日殺魚不利索。」小公主回得自然,還不忘囑咐,「一會讓湯令官做成魚茸吧。好好做,阿弟也愛吃。」

    阿燦頷首,心有餘悸,再不敢看一眼那觸目驚心的景象。

    桶中兩條鱸魚,全身被戳得千瘡百孔,皮鱗逆脫,肉爛骨斷,翻出白森森一雙魚目,浸在血淋淋一汪濁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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