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抽籤

    青石大道中，紅霧飄動，街道兩側幽深的建築像是蟄伏的凶獸，安靜卻致命。

    林嫣然點點頭，在紅霧中，專修精神術法的她對紅霧的抵抗力最強，在別人都頭昏腦漲的情況下，她還能冷靜地分析當下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眾人吃了一些乾糧，紛紛原地打坐，誰都不想多動一步，除了幾個人悄悄地聚在一起，商量着什麼。

    在通天古樹一輪隆隆的呼吸聲後，紅霧再次濃厚了起來。緊挨着夢魂的林嫣然敏銳地感覺到有幾個人悄悄地離開了位置。

    「三個人過來了，真的跟小師弟猜的一樣嗎？我們不是同門嗎？為什麼？」林嫣然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她猶豫着，是否要出手。

    靜坐在一旁的夢魂伸手搭在了林嫣然的肩頭，趁着對方回頭的一瞬間，緊閉的右眼睜開，烙印着紅蓮業火的眼瞳透發出一縷微光，直擊她的眉心。

    林嫣然臉上浮現掙扎與迷惘，隨後變得堅定，她不動聲色地暗捏訣印，靜待三人靠近。

    因為懼怕觸發陣法，暗中行動的三人只敢貼着就地打坐的天光靈墟弟子慢慢摸上前來，無法做出合圍之勢。

    如此一來，形式大大便宜了林嫣然，她的精神術法最擅長對付小範圍的敵人。

    「攝神控心術。」林嫣然悄然施展訣印，她那雙明亮且泛着星光的剪水秋瞳中似乎蒙上了層霧氣，叫人看不真切。

    剛一靠近夢魂的三人，抬頭就對上了林嫣然的眼睛。被紅霧侵蝕了神智的三人本就意志薄弱，在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僅一招便讓林嫣然控住心神，呆呆地站在原地，表情渾噩。

    處理完隱患，林嫣然長出了口氣，同門操戈實在非她所願，只能暫且以術法扣押。

    過了幾個時辰，在一陣爭吵聲中，夢魂睜開了雙眼，雖然眼瞳還有泛紅，但不影響整體發揮。他活動着身子，見到林嫣然與連城訣互相對峙，符子空在中間調解，至於趙子陵則站在邊上，冷眼旁觀。

    夢魂本不想理會他們，無奈他剛醒，幾人就走過來，爭辯的程度也不斷提升。

    通過爭吵，夢魂了解了事件始末，他先是看着連城訣，問道:「你怎麼想？」

    連城訣哼了一聲，被控住的三人全是他陣營中的人，他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熊武三兄弟平日雖然莽撞，但也是重情義之人，說他們會謀害同門，我是萬萬不信。」

    夢魂又看向林嫣然，後者毫不示弱地回擊道:「所有人都原地打坐，就他們三人鬼鬼祟祟地摸過來，這不是有問題是什麼？小師弟是我們走出這片地區最關鍵的人，要是他有閃失，我們都會被困死在這裏。」

    夢魂最後看向符子空，道:「你認為該怎麼做？」看着面露難色的符子空，夢魂拍拍手，道:「既然這樣，我們投票表決吧。那邊看戲的，別杵那了，過來。」

    本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趙子陵一來就開口道:「這是你們之間的事，跟我無關。」

    「話先別說太滿，我們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吧。自打進紅霧後，應該過去一天多了，幾位的腦子還有幾分清醒？」環顧了一下幾人，夢魂繼續道:「我說過，只要在裏面待上幾天，我們便會神智盡失，唯一下場就是互相廝殺殆盡。昨天那個刺頭的作用你們也看到了，所以投票吧。」

    場中詭異的沉默了一會，連城訣直接爆發，道:「你想拿他們的命來探路？是不是之後還要拿我們的命來探路？」連城訣激動的語氣牽扯到跟隨他的武者的神經，一幫子人「騰」地站起來，神色不善地看着周圍的同門。

    「搞清楚，他們想殺我，沒當場格殺他們已屬仁慈。現在用他們的命來提升我們能逃出生天的幾率，這不正好是將功補過？我想剩下的人也會感激他們的。」夢魂逼近連城訣，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好不容易學到了大荒拳經，你也不想就這樣默默無聞地死在這裏吧？」

    「這……」連城訣的聲音里有了片刻的遲疑。

    夢魂直接摟着連城訣的肩膀，來到角落，道:「其實你心裏應該也有所察覺吧，符子空從來沒把我們當所謂的同門，他幫你取得大荒拳經，也只是希望你能成為一個比較有用的打手，我們所有人於他來說不過是達成目的的工具。但是這樣又如何呢？我們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只能暫時屈服於他，等出去了，以你擁有大荒拳經，日後名震大陸，白日飛升還不是指日可待？沒必要為了那些個庸才，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聽着夢魂蠱惑般的話語，連城訣感覺腦子裏渾渾噩噩，他想要拒絕，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他開始疑惑，開始猜忌。

    「想想跟隨你的人，在你取得大荒拳經前是怎麼待你的？」夢魂輕飄飄的一句話，徹底令連城訣下定了決心。

    「他們對我來說，也只不過是工具。但是他們該恨的，是你。」連城訣眸子裏閃着野獸般瘋狂的光芒。

    夢魂笑着點頭，「總有人要站出來當反派，我是，符子空是，趙子陵也是，只有你是英雄。」

    說服了連城訣，接下來的事就很簡單了，無非是唱一出經典的紅白臉譜戲。

    符子空召集了眾人，夢魂當眾說明了現在的處境，趙子陵以及他手下那批人立即表示膽敢襲殺同門，根本死不足惜，犧牲掉以換取大家生存的概率完全沒有問題。

    符子空選擇聽從他手下陰陽師們的意見，其結果自然也是全票通過，決定犧牲那三人。

    只有連城訣一人力排眾議，想要保下三人。

    在夢魂一頓鼓吹加恫嚇下，連武者陣營的人都開始勸連城訣放棄。連城訣自然也是借坡下驢，既收穫了名聲，也達成了目的。

    至於那三人的意見？從頭到尾他們都處於林嫣然的控制下，自然沒有權利進行抗議。

    有了三個替死鬼，加上休整完的夢魂，花了半天時間，他們終於走出了這條幾乎是死亡代名詞的青石大道。回頭看去，區區兩百餘米的距離，放平日，一個呼吸就能越過。也好在這條大道殘破不堪，建木斷枝發芽時直接把這條大道轟碎，只留下這麼截斷道，才讓他們僥倖通過。

    看着蜿蜒向上的枝條，紅霧再次變得濃重，眾人收拾起劫後餘生的心情，繼續前行。

    ……

    翠綠的枝條上懸掛着各色建築，遠遠看去還頗有一股化道自然間的意味。但湊近了就會發現這些建築殘破不堪，部分還爆發着驚天殺氣，顯然是枝條觸動了建築內的防禦法陣。

    一路上，夢魂帶領眾人避開殘存陣法，不停向上攀登，最終他們站在了樹幹的一道豁口處。幽幽的豁口漆黑無光，瀰漫在通天古樹四周的紅霧在一輪輪的呼吸中，被這道豁口吞吐。他們找到了地方，卻被眼前的景象震懾，徘徊猶豫，不敢貿然進入。

    連夢魂也搖擺不定，豁口處有一層極薄的幕布狀物質，阻擋着陰陽眼的窺視。每當夢魂運起目力看去，那幕布就會扭曲旋轉，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拖着他的意識無限沉淪。如果不是有紅蓮業火在神識海中對夢魂進行刺激，他很可能會丟了神魂，變成一個沒有智商的白痴。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時，夢魂一拍手，拉過林嫣然道:「我記得你在千佛崖，你是不是得到過一件特殊的小玩意？」

    「特殊？」林嫣然歪頭想了想，「你說那個大眼珠子？」

    「嗯，那東西是遠程探查用的，你放進去試試。」夢魂說這話也沒啥底氣，眼前的豁口不僅吸納紅霧，阻隔精神探知，就連真氣道力延伸進去，也如泥牛入海般，毫無動靜。

    不只是夢魂這邊在想辦法，連城訣、趙子陵、符子空那幫人也紛紛嘗試用不同的東西進行探查。

    結果無一例外，任何東西剛進去，就會失去感應，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搞不到。

    隨着時間過去，眾人愈發煩躁，明明目的地就在眼前，卻不能進，這感覺實在糟糕。

    「繼續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我提議搞個抽籤，抽中的人進去查看。」夢魂環顧眾人，發現不少人面露不屑，寒聲道:「或者我們繼續耗下去，等誰腦子壞了，再控制他進去。」

    此言一出，大部分人一臉驚懼，他們已知道境界高的人能在紅霧中支撐的時間會更久，玩消耗，最後只能是他們這撥人里找一個替死鬼。

    想通這點，眾人無奈只得抽籤，畢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感受到與境界高的人處於同一起跑線。

    ……

    一張張白紙被抽出，上來抽取的人無不鬆了口氣，同時又緊張地看着下一個抽籤的人。

    每一個上來的第四境高手臉色都不大好，畢竟本身不用涉險，結果讓夢魂一頓說，搞的人人自危。

    「抽籤結果公平公正，如果中籤，只能說你運氣不好，怪不得誰。」夢魂帶着戲謔的語調不停重複着這句話。

    ……

    「哦豁。」隨着夢魂發出驚嘆的聲音，所有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到了一個人手上，白紙的頂部打着一個紅叉，無比刺目。

    夢魂的眼神中滿是玩味，這廝的運道也太差了點吧，抽中紅簽的人正是連城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