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棄嬰

    京城外三十里地的南灣村莫家，莫家兩老一夜都沒睡，兩人守在床頭，眼睜睜看着唯一的孫女在自己面前沒有了呼吸卻又毫無辦法！

    隨着小孫女的呼吸停止，夫妻倆人的心也似停止了跳動般。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兒子走了，接着又是媳婦沒有熬過來，現在孫女也在眼前停止了呼吸。原本還健壯的莫老頭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下，頭髮一夜變白，挺拔的脊背也早已變得不再挺拔，此時他兩眼空空的呆坐在床頭，佈滿老繭的手，輕輕的撫在孫女柔嫩的臉頰，似這樣，孫女就能睜開眼醒來一樣。

    同樣坐在床頭的老妻宋南枝早已流幹了眼淚，此時像是丟了魂一般，一動不動的呆坐在床頭看着老頭子用手輕輕碰觸着小孫女。

    夫妻兩人若不是為了對方，怕是也強撐不起自己早已搖搖欲墜的身子。

    好不容易撐到天邊出現一絲光亮時，老頭莫庭雨咽下心中苦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後隨即站起身來出門而去。

    再進來時手中提着一個用藍色布巾鋪滿的籃子。忍着心痛，把孫女裹好後裝進了提進來的籃子裏，接着便把籃子提在手上又往門外走去，走出門後把立在門口牆邊上的鋤頭一併拿在手裏。

    莫老頭出門後就順着村裏的河道走，一直走向埋着兒子兒媳的樹林地走去。

    走到兒子兒媳的墳旁，兩座墳頭一看便知是才壘起來不久的新墳。莫老頭輕輕放下裝有孫女的籃子，掄起鋤頭在媳婦的墳旁挖出一個不大的土坑來。

    挖好後，放下鋤頭，莫老頭抱起籃子裏的嬰兒輕輕放在土坑中，放下孫女的那一刻，眼中的淚滴終於再忍不住，大滴大滴的就滾落了下來。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敢放任自己大哭，死死的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來，伸出手來緊緊的捂着臉，捂着眼睛，似乎這樣緊緊的捂着就能讓淚水不再流出來。

    他不能倒下，家裏老婆子還等着他照顧呢，要是自己倒下了，老婆子可怎麼辦？

    捂了一會，又緊緊的把眼睛閉上了一會，閉眼的時候再拿開捂着臉的雙手，拿下手後便開始把土坑旁才挖出來的新土一把一把的抓起撒落到土坑中，每撒下一把土，心就狠狠的抽一下，直到土坑逐漸被土填平。

    雖填平，但莫老頭依然沒有住手，仍是用他粗糙，猶如乾枯的樹幹的雙手繼續刨着周圍的土，直到堆出一個小山包後才住手。

    埋好孫女後，莫老頭全伸的力氣也散了去，可他卻不敢停下來，不敢多留一會，他怕再多停留一會，自己的心會拾不起來，也跟着留在這裏。

    彎腰把已變得輕飄飄的但卻又異常沉重的籃子重新提回手上，又彎腰把放在一旁的鋤頭拿起來。最後看了一眼兒子，兒媳和孫女的墳後，長長的嘆息一聲便佝僂着身子往林子外走去。

    走出林子後徑直走向來時的河邊，準備清洗清洗手中沾滿的泥土，剛蹲下身子把手伸入河水的時候，耳邊就傳來嬰兒的哭叫聲。

    莫老頭看着眼前泛起陣陣漣漪的河水，河水很清澈也很涼，但卻涼不過自己的心，聽着耳邊傳來的嬰兒哭聲，心裏又是一陣苦澀，要是孫女還能真的哭出聲來就好了。

    莫老頭只當是自己恍惚了！

    繼續在清涼的河水中搓洗着自己沾滿泥土的粗糙的雙手，耳邊哇哇大哭聲越來越響，也越來越清晰，這讓莫老頭忍不住的抬起頭來往聲音傳來方向看去！

    這一看，莫老頭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來，只見河面上飄着一個木盆，而嬰兒的哭叫聲正是從飄着的木盆里傳來！

    確定不是自己恍惚後，莫老頭再顧不得洗手，身子往前一衝就跳進了河水中，接着再往木盆的方向游去。

    游到木盆處的莫老頭抱着木盆先是往裏面看了一眼，這一看，悲涼的心有了絲暖意，佈滿愁緒，痛苦的臉上也不由得帶上了一抹欣慰和慰藉。

    奮力游回岸邊，抱着木盆上岸後，就欲查看下木盆里裝着的小嬰兒，雙手習慣性的往身上擦去，可這一擦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濕漉漉的滴着水，甩了甩手上的水後又才伸手向盆中，查看了一下盆中的嬰兒後，莫老頭只覺自己又活了一般，紅着眼，輕輕的撫着小嬰兒臉頰，輕聲喊着：「菀菀，我的菀菀回來了。」

    此時林卿也是紅着眼看着莫老頭！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來！也不管他口中說的什麼，喊得什麼！只想着自己終於得救了，自己又能活下去了！

    被救後緩了一口氣的林卿越想越覺得委屈和後怕，自己好端端的在家睡覺，一覺醒來就變成了身不由己的小嬰兒，可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時，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順水而下的木盆里，莫名其妙的成了棄嬰不說，還差點沒了小命！

    這一委屈，早已哭的通紅的眼睛又湧出了淚水來，此時右肩又傳來疼痛，這一下林卿就更忍不住了，張嘴竟又哭了起來。

    莫老頭看着盆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娃，心又揪了起來，想伸手把小娃抱懷裏安慰，可自己渾身上下都還在滴着水，這要是把娃抱起來，還不得把娃的衣裳都弄濕了。

    抱不得，只伸手輕輕的拍在林卿身上安慰她道：「不哭，不哭了哦！我這就帶你回家。」說完又接着說道：「不怕，以後你就是我莫庭雨的孫女，到家後有爺爺和婆婆照顧你，我們不會再把你丟了，也不會讓人欺負了你。」

    林卿在眼前人話聲後漸漸停止了哭聲，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雖說嬰兒的視力很差，但離的如此近，林卿還是看清了眼前的人。

    說是老人，眼前的人看上去卻也不算老，雖不老可又滿面風霜，一看便知，眼前人定被生活狠狠的磋磨着。

    見他滿臉慈愛的看着自己，渾濁暗淡無光的眼睛也射出了憐愛的光來，而那沙啞的嗓音更是如磁石般，以至於吐出的每一個字都牢牢的把林卿吸住。

    自己不但得救，還有家了，也有不會再丟了自己的爺爺奶奶了！

    惶恐的小舟終於找到了可以停留下來躲避風雨的港灣了！

    眨掉眼中的淚滴，林卿努力的伸手到胸前，緊緊的把還輕放在自己胸前的那雙粗糙的手抓住，哪怕只抓住了一根粗糙的手指，可林卿也滿足了，這一根手指就已經足以讓自己停靠。

    莫老頭看着抓住自己手指的小娃，眼裏的憐愛更甚，伸出另一隻手，用食指指背輕輕的拭去林卿臉上的淚珠，「莫哭，爺爺這就帶你回家。」

    拭了林卿臉上的淚水後，莫老爺子又輕聲說道：「以後你就是我莫庭雨的孫女。放心，爺爺會養你長大，再不會丟了你。」

    林卿看着老人，可更讓她安慰的是，耳邊傳來的聲音。隨即被遺棄的惶恐完全放下，嘴角咧開了來，小腦袋雖晃動的弧度不大，但還是象徵性的點了點，帶着微笑的嘴裏同時還「喔喔」的說着「謝謝爺爺。」

    莫庭雨見着盆里的娃兒在自己話後不但對自己笑了起來，小腦袋也點了點，且嘴裏也「喔喔』的說着話，這樣子像足了是聽懂自己說的話一般，心下的歡喜更甚，也不管自己的鋤頭了，此時渾身又充滿了力氣，端起木盆牢牢的抱在懷裏，「回家了，和爺爺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