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有緣自相逢（大結局）

    河岸微退落，柳影微雕疏，秋天將至未至，四周已有蕭瑟意。道友閣  m.daoyouge.com朝陽淡淡宿雲輕，清風徐來，吹皺一河綠水。綠水之上，一隻小船微微浮動，遠遠望去似極一葉無根浮萍。拉近一看，始見船頭一人背着身撐着木漿輕劃，船尾處則靜靜地仰面躺着一人，日光跳落在那人兒身上、面上。未幾，便見那原先還處於熟睡中的人兒忽然手臂微抬，似是日光照得她不適，便下意識抬手要去遮擋一二，誰料手臂方抬，人就此醒了。

    不知是剛醒還是睡得太久之故，那人兒眸中一片迷茫渾惑，起身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圍，卻始終沒個定神。

    船頭划船的男子悠悠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可總算醒了！」

    那人兒微愣，抬眸朝船夫望去，在看清船夫面容那一瞬，更是驚愕得厲害，半響才醒過神來問話「舒三？你，你怎會在此？我不是已經死了麼，怎麼，怎麼……」

    舒三得意一笑「是舒某救了你，你可得準備好黃金萬兩酬謝酬謝我才是，要知若非有舒某，你早就到閻王爺那兒報道去咯！」

    「你救了我？」她聽得疑惑不解，昏惑中又想到自己未死，魏成必然無法向范思交代，她不願拖累魏成，便忙叫道，「你不該救我，你救了我，只會連累他，還是趕緊把我送回去吧。」

    「他？你指的可是魏成？」

    她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解他何以得知魏成之名，還是驚詫尋常人從不敢直言魏成名諱，他卻敢如此放肆。

    他卻怡然輕笑「不瞞你說，此事正是由他授意，舒某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

    她聞此更是驚得目瞪口呆，半天沒能反應過來。他卻自顧說着，她聽後，始知原來當日她喝的酒里並未下毒，只是喝了之後便能進入假死狀態，魏成藉此騙過范思，之後又命舒三暗中將她送走。

    「一切倒還算順利，就是那范思疑心忒重，見你中毒而亡，竟揮劍欲將你腦袋砍將下來，魏成為救你險些被砍斷一臂。」

    她心驀然一緊，禁不住急切地問「那他現在如何了？」

    「范思收手及時，是以他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點皮外傷。」

    她聞此略鬆了口氣。

    「後來我等怕范思待你出殯後會掘你墳驗明正身，便一直不敢偷你出來，好在先前下葬之時留了空氣給你，你睡了這十多日倒是相安無事。范思派人守了十幾日後，大抵以為你真已死，慢慢便放鬆了警惕，舒某便趁他不意，將你與原先便已準備的屍體換了過來。」

    「原來我已睡了十多天了。」她聽完感慨萬千，禁不住喃喃嘆了一聲。

    原先只道自己死定的了，誰料山轉水轉，她竟活了過來，且不但活着，還已逃脫生天。她原該為此感到慶幸，然心緒卻始終淡淡。因先前實在經歷了太多太多，如今的她早已看透紅塵，亦看透生死。

    「如今既已逃脫，接下來你可有何打算？」

    她搖頭「不知。」靜了片刻，又補了句，「許是歸隱山林，再不聞江湖事。」

    「那他……」他欲言又止，見她神色黯然，知她此次受了極重心傷，一年半載恐怕難痊，到底不好問出口來，只得嘆息一聲，「如此亦好，江湖何其紛擾，遠離塵囂，倒是不失為一樁美事。」

    不知她是否聽進耳里，但見她忽然抬手自懷中摸出一塊玉佩，對着玉佩上雕紋細細撫摸而起，良久又忽然伸手至河面上空。

    她緩緩闔上雙眼，清風拂面而來，她忽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與魏成相遇之情景，想起那日破開他頭兜時他那一臉的從容與薄慍，想起第一次在怪林時他抱着她一路翻滾以躲開暮生朝前花襲擊，想起在水下他背着她一路向彼岸游去，想起漫天大雪下她第一次將他擁入懷裏，想起被困冰雪中時他與她緊緊相擁，想起在陷阱里他對她的告白，想起那日游溪他牽着她手一路狂逃……想着想着，五指漸漸鬆了，那塊玉佩緩緩自她手心滑落，「撲通」一聲輕響，就此沉入水底。

    …………

    三年後，京城長街盡頭離湖岸幾丈外的一座亭台水榭內，一長衫老先生捻了捻頜下白須，聲音朗朗道「當今皇上可乃眾位皇帝當中手腕最為強硬之一，三年前舉兵起義，憑一招調虎離山便成功破宮而入。登上皇位後，洗舊冤，改隸法，分兵權，促經濟。一年未至，已是國強民富，萬事昌泰。這期間人心思變，昔日以『威嚴如虎，驍勇善戰』著稱的鎮遠將軍、護國公范思竟企圖謀逆叛君，好在當今皇上早已識破其計謀，一招謀而後動成功將其生擒。當今皇上有厚德，諒范思有恩於自己，不忍殺之。如今，那范思仍被關在地牢裏。」

    台下眾賓客聞此紛紛交頭接耳，忽而台下不知是誰「咦」了一聲，竟膽大包天道「你道範思乃因謀逆才教人逮了去，怎民間卻有傳聞，道範思乃是因從前殺了當今皇上心愛女子，皇上懷恨在心，這才藉機殲滅范思？」

    眾人聞此無不又驚又慌，雖說當今風氣較為開放，然當眾議論皇帝不是，若傳至有心人耳中，只怕要被滅滿門，是以眾人雖無不好奇真相，卻無人敢吭一聲。

    老先生原先大抵亦是被嚇了不輕，錯愕半響，才漸漸恢復淡定，輕咳一聲「要知禍從口出，此等不敬之語，諸位還是莫要亂說的好。不過，說起此事，倒是有另一事不得不說。諸位可知近來有一戲本極受歡迎，且此戲還受到當今皇上褒獎？」

    「你指的可是《亂世情》這一出？」

    老先生捻着頜下白須點頭笑道「不錯。此戲極為精彩，講一白衣女俠身負劇毒只身前往藥谷尋醫，半路遇一富家公子。二人一路同行遭遇諸多磨難坎坷，後終於相慕相戀，無奈情深緣淺，最終各分天涯。當真是教人看得扼腕長嘆，淚流滿面。」

    「此戲精彩倒是精彩，然與當今皇上有甚關聯？」

    「自然有關！諸位可知，戲中那位富家公子是何人？白衣女俠又是何人？」老先生聞此一笑，卻是賣了個關子。

    眾人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皆是毫無頭緒。

    直至銅盤巡過一輪，老先生才望着盤裏碎銀心滿意足道「那富家公子便是當今皇上，至於那白衣女俠，則是皇上心上人，雲霄閣前副閣主，人稱『燕翩躚』的尹若水……」

    此話一出，滿座立馬譁然。

    邊角一頭戴帷帽的白衣女子手端酒杯作勢要飲，驟然間便是微地一抖。

    老先生堂木一拍，座中諸位又安靜了起來。

    「此等好事自是一番佳話，可惜天不合人意，竟教這麼一對妙人生生分離，以至於後宮佳麗三千，竟再無一人進得了皇上貴眼。當今皇上倒是個長情的，至今仍虛懸皇后之位。不過，」話至此，便又是一頓，「說長情卻亦無情，據說後宮有一娘娘原是很早便跟隨其左右，奈何進宮第一日起，便教人打入冷宮，後又不知怎的就給瘋了……」

    邊角那白衣女子往案桌上擲了幾個銅板，便起身默然行出醉仙居。

    湖邊孤獨地停靠着一隻船，她不由多看了一眼，但見船大而豪華，房屋門前帷幔垂掛，裏頭人影幢幢，看不清楚，舢板處默然立着數人，似在等誰，下盤穩重，竟皆是武林好手。

    她斂了眸，剛想轉身而去，誰料原先靜立舢板上的幾名好漢竟突然齊齊朝她飛來，來勢何其洶湧突然。她眸光一凜，足尖一點，急忙往後飛退，偏那幾人竟窮追不捨，大有要將她逼上船去之勢。

    她不免心生奇怪，然因此時斗得正酣，一時實在無暇思索，便只得見招拆招。無奈對方各個武功高強，她又長時間不曾練過武，兼之此時手無寸鐵，是以打着打着很快便淪為下風，漸漸教眼前這群人打落頭上帷幔，露出她真面容，又被逼上船上。好在這幫人武功雖好，卻始終並未對她施出殺招，反而處處留情，似有何顧忌。

    她心思素來敏銳，見眾人有所顧忌，料想他們無心殺害自己，索性鋌而走險，趁其不備之時便施出絕招。

    眾人一時防不勝防，竟就此教她一一打倒在地。

    她卻毫無得意與逗留之意，身形一晃，忽然如電閃入房屋，出手一擊，堪堪將屏風推倒在地，露出屏風後白衣男子似笑非笑的面容來。

    她脊背驀然繃緊，呆愣中只聞對方道「若水，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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