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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獵戶番外(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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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太陽還沒起趙阿今就出了門。墨子閣 www.mozige.com

    門口的那顆棗子樹被稀薄的月光映的張牙舞爪,  秋天到了,衰草上覆蓋着薄薄一層霜色,出門的人走的很快,步履也穩,  只是在翻過山頭時才往回看了一眼。

    ——隱隱有些不舍。

    趙阿今她爹是村裏的獵戶,  當年因為非得娶趙阿今她娘這個外鄉人和祖家鬧翻了,  一氣之下跑到山裏頭起了幾間屋子,就一直在山上住了。

    趙家村這地方依山靠山,  山明水秀,  是個有田有樹的好地方,雖然在山坳裏頭但憑着幾畝田地也餓不死人,  就是閉塞了些,  跟外頭不大聯繫。

    趙家村,  聽名字就知道這村里大多是趙家人,就算嫁娶的遠些就也是隔壁幾個村子頂天,所以當年趙阿今她爹在村外撿到她娘時村里人都很不待見這個據說是外鄉饑荒流浪過來的姑娘。

    偏趙阿今他爹就喜歡她娘那骨子我見猶憐的勁兒,  又死心眼一個不肯悔改,村里嘴碎的私下裏都罵她娘是狐媚子,把趙家小子的魂都勾走了。

    他爹捨不得她娘受委屈就搬上了山,  去山裏頭住,  可惜好景不長,她阿娘身體不好早在她三四歲的時候就病沒了,  她爹勉強熬了十來年,  把她養大了也就撒手去見她阿娘了。

    她爹走的時候講,她阿娘沒了,他的心也就死了,現在能看着她長大也就能安心去見她阿娘了。

    那年趙阿今才十五六歲,  似懂非懂,按她爹的意思將她爹和阿娘埋在了一塊兒就一個人在山上守着過了下去。

    她爹走了以後她也就靠着打獵為生,種點菜葉,只偶爾下山拿獵物換些鹽巴和衣裳之類的東西。

    山上的野物兇猛,能獵到的人不多,下山賣一頭野豬的錢就夠一家子活個幾個月的,由此倒也不是沒有人對她動過心思。

    村里也有人勸她下山成個家有個依靠,但她嘴又笨人又固執,因為常年打獵身上一股子兇悍,哪家的姑娘看了不怕的,本來以為這輩子就該這麼過去的,沒成想還能遇見一個她想過一輩子的人。

    一想到這兒趙阿今也忍不住悄然紅了臉,幸好天色太暗看不大出來。

    半個月前趙阿今進山打獵,一天早上聽見獾子叫連忙從山洞裏跑出去,結果沒看見落網的獾子看見了一個掉進陷阱里的姑娘。

    一身的泥巴雜草,也不知道從哪兒掉下來的,身上都濕透了還能看見不少刀傷,人已經徹底昏死過去了。

    趙阿今雖然長的凶,但其實心眼不壞,看是自己的陷阱弄傷了人,外邊又眼看着要下大雨了就把人背回了自己的山洞。

    趙家村後邊這片山算得上深山老林,人跡罕至,只有少數膽子大有本事的獵戶敢進山,但山裏頭的野獸也精的很,偶爾運氣不好要等個四五天才能逮一隻,所以趙阿今就找了個山洞,平常進山夜裏就在裏面休息。

    那個姑娘傷的不輕,但幸好多數只是刀傷,可能是天冷了多數也沒有發炎,趙阿今把自己常用的草藥給她敷上不少。

    解開衣裳時趙阿今還是有點猶豫,可自己這麼一個打算孤身一輩子的人不算什麼,可這姑娘但這傷萬一嚴重了就是要命的。

    她剛解開那人衣衫,那人突然驀地驚醒,深黑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那雙眼睛亮的驚人,趙阿今在山裏頭待了二十幾年,覺得她的眼睛像是山谷里鷹隼的眼,又深又亮,所以她後來鬼使神差的把人帶了回去,誰能想她就那麼一剎岔念就被人給賴上了呢?

    趙阿今摸了摸自己的頭,又忍不住傻笑了起來。

    今天早上她起來的時候阿慕還在睡着,家裏也不是沒屋子,她就是愛挨着自己睡。

    趙阿今心裏頭暖烘烘的,這兩天家裏的鹽巴快吃完了,正好前兩天在山裏捉了只獾子扒了皮拎去山下換點鹽巴東西回來,最好還要換點藥材,阿慕的腿被她的陷阱弄傷了,現在還時常犯疼呢。

    山路崎嶇不平,走起來也費勁,幸好她走的早沒叫阿慕跟上來。

    天剛朦朦亮的時候,趙阿今就走到了村東頭,村裏頭的屋子也三三兩兩地冒起了炊煙,村子裏的男人女人們也都開始早起打掃庭院置辦早飯,三三兩兩的開始出門下田。

    有幾個看見趙阿今關係不遠不近的也打了個招呼「趙家阿今啊,今兒怎麼下山了?」

    趙阿今她爹跟村裏有嫌隙,平時也不大走動,但畢竟是村里少見的獵戶,平常逢年過節的要買些新鮮野味,也還是要打交道的。

    「嗯,去鎮上買點東西。」趙阿今性格沉悶聽見村里人打招呼也只是嗯了一聲,不多說話。

    「哈哈,看你這手裏提的,又逮到了好東西了吧?」

    說話的是趙四家的三兒子趙大河,對着趙阿今手裏的東西羨慕的緊。

    那可是肉啊,如今肉價這麼貴,除了逢年過節的時候平常哪能吃得上一口肉,還有閒余拿去賣的,那就只有趙阿今了。

    沒辦法,誰讓人家是村里唯一的獵戶了。

    但他也只是羨慕了,山里打獵危險的很,村里人被野獸拱死了也不少,他可捨不得自家剛娶的小媳婦兒。

    銀子肯定是重要的,但肯定不如命重要。

    村東頭固定的日子約好了都有牛車去鎮上參加集市,只要給幾個銅板就能搭一段路。

    牛車這種貴重東西只有村長家才能動用,村長算得上是趙阿今的大伯今天過來的是它的小兒子趙柏。

    是個讀了兩年書的秀才去鎮子裏念了兩年書,雖然科考一直沒中,但比村裏頭大字不識兩個的人還是要好上不少,至少識得字,這會兒讓他領着人出去,以免這群老實巴交的村里人被人給騙了。

    村里人在村東頭寒暄了一會兒,就趁着天還沒大亮出發了。

    趙阿今沒參加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討論,坐在牛車上閉目養神。

    她其實還是瘦弱的,只是平素打獵跟野獸搏鬥多了,身上自有一股兇悍之氣,人又悶得很,不怎麼跟村里人有交集,所以沒什麼人願意跟她坐一塊。

    今天牛車還算寬敞,她也就一個人佔了大片位置。

    沒人跟她說話,她倒也樂得自在。

    不知道這時候阿慕醒了沒有,她早上在灶里熱了兩個饃饃,現在應該也還熱乎着,正好早上吃了墊墊肚子。

    一想到阿慕趙阿今心裏就暖呼呼的,跟捂了兩個熱饃饃似的,熨貼得很。

    鎮上比村里熱鬧得多,趙阿今心裏惦記人,一下車連趙柏例行叮囑都沒聽完就匆匆邁步走了,只剩下身後稀疏的議論。

    「這個趙阿今跟個蠻子似的,急匆匆的跟頭牛一樣,怪不得到現在都沒有姑娘看得上她。」

    其實這種吩咐只是例行公事,不過是村里人捧着趙柏這個讀書人罷了,見他皺眉連忙罵道「他這樣的人哪兒聽得懂趙柏哥說話。」

    「話說趙柏哥你也到了適婚的年紀了,有沒有看得中的姑娘?我家妹子——」

    「我爹已經在幫我相看了。」沒等趙四說完趙柏就皺着眉打斷了他的話,「好了好了,大傢伙兒也不是第一次來鎮上,記得申時前到城門口集合就是了。」

    趙阿今以前賣的獵物也不少,今天這隻獾子又肥又壯,又是秋天快過冬了,野味也不好找,老楊頭相看了一會兒倒是很果斷的給了她兩貫錢。

    半貫錢就是五十個銅板了,現在一個大板就能換一個饃,三個大錢就能買個菜包子,這已經算一大筆收入了。

    趙阿今去換了一小袋鹽巴揣進懷裏,一大早上就往外跑,又走了半個時辰的山路,如今日頭高懸。

    村裏的阿叔阿嬤的兒子有出息,在鎮上置辦了家業,擺個攤子賣包子湯麵什麼的。

    熱騰騰香噴噴的大包子剛出爐就饞在路邊上的人直咽口水,趙阿今摸了摸手裏頭的錢走上前去,打算買個包子墊墊肚子。

    「是趙家阿今啊,還是跟以前一樣兩個素包子?」

    趙阿嬤樂呵呵的揭開蒸籠,村裏頭的人都不怎麼喜歡這個獵戶,可耐不住這個獵戶有錢啊,有人照顧生意她當然高興。

    「嗯,」趙阿今點點頭,伸手掏出銅板,「再要兩個肉包子包好。」

    素包子三個銅板,一個肉包子要五個大銅板才有一個,一般村里人平常是壓根捨不得買的。

    「喲,阿今啊,你今兒又獵到什麼了?發大財了呀。」

    趙阿今搖搖頭沒說話,她性子沉悶呆板,也不喜歡和村里人攀談。

    見趙阿今不說話,趙阿嬤在心裡冷哼了一聲,卻還是把包子包好放在了她手上「走好下次再來啊。」

    剛出籠的包子熱騰騰的泛着肉香,趙阿今把包子揣進懷裏,貼着心口也不怕燙着。

    阿慕肯定喜歡,就是回去肯定冷了,她得先給阿慕熱熱。

    集市里熱熱鬧鬧,沿路叫賣聲絡繹不絕,趙阿今兩口吃完素包子,在街邊又買了一小包松子糖。

    松子糖這種東西都是城裏的有錢人才能吃得上的,村裏頭少有的時候才能巴巴的吃上幾顆糖,但她家阿慕喝不慣她熬的藥,喝藥時苦的皺眉,她就想着買上兩顆討她歡心。

    她家阿慕肯定也是城裏有錢人的小姑娘,穿的精貴,生的也好看,如果不是她爹教她認過幾個字,她都不知道該叫阿慕什麼。

    趙阿今回到集合的地方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的人買完東西回來了,還有一些小姑娘在城裏裁剪衣裳,難免花的時間長些,已經回來的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話。

    趙阿今一個人走到一棵老槐樹底下站着也不加入任何討論。

    她身上有一股糖和肉味兒,不論哪一個都叫人饞的不行,有人忍不住酸道「喲,果然是有錢的,這時節就買上糖了?」

    這話聽着像玩笑,實際上卻酸溜溜的趙阿今忍不住皺眉看了那個人一眼。

    她身上有一股兇悍之氣,只看了那麼一眼,對方就不敢說話了。

    「說啥呢?阿今以前也沒看見喜歡這些東西,怎麼這是看上哪家的小姑娘了?」旁邊年長些的連忙撞了那人一肘子,他們還指望着過年便宜一些在趙阿今手裏買些野味了。

    趙阿今一愣,許久才稍稍避過臉沒說話,只有耳朵尖不自覺的紅了。

    阿慕哪是哪家的小姑娘啊,那是她喜歡的姑娘。

    一想到阿慕她就恨不得長出翅膀,早點飛回去看看她的阿慕醒了沒?吃了沒?在幹什麼?

    不多時人就都回來了,畢竟從村里到鎮上有幾十里山路,不坐牛車自己走回去腳都要走爛的,鞋子也要壞的,坐一趟牛車也就幾個大錢,當然比不上幾十文的鞋。

    趙柏這回不知是為什麼也沒多說話,只清點的人數就趕着牛車往回走。

    趙阿今揣着一小包松子糖和兩個大包子,一心只想着早點回村里見她的阿慕。

    到村東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遠處樹影幢幢,滲人的很,遠遠就看見村口徘徊着一個人,等牛車近了才看清那是個急得滿頭大汗的婦人。

    趙柏立刻從牛車上跳下來,猶疑的喊了一聲,「阿娘你來幹什麼?」


    「你們可算回來了,,趙家阿嬤快走兩步過來卻沒理趙柏,反而兩步衝到趙阿今面前,怒罵道「趙阿今你個混賬,你在哪兒哄騙了人家小姑娘?」

    趙阿今一懵,腦子裏一片空白。

    農家人淳樸,欺負人家小姑娘是一樁大事兒,趙家村多少都是沾親帶故的,一群人鬧哄哄的跟着趙柏他阿娘快步往村中央的祠堂里走。

    「你這個混賬玩意兒,還把人家小姑娘藏在山上,人家早上遍尋不到你,哭着跑下山的!」

    「要不是人家跑下來,我們都不知道你竟有這麼大的膽子,那小姑娘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山裏頭的,你在哪兒哄騙來的?」

    一路上趙柏他阿娘絮絮叨叨的罵着,趙阿今緊緊咬着牙全都繃得死緊。

    完了,他們發現阿慕了。

    都是她的錯,她做什麼大早上起來趕集市,又怕吵到阿慕睡覺,一句話也不留,害得阿慕醒了找不到她竟然跑下山來。

    她是怎麼跑下山來的?又怎麼會被人發現的?

    趙阿今心急如焚,不禁加快步伐。

    遠遠就能看見祠堂里點着火,把把周圍照的亮堂無比,剛一腳邁進去就看見祠堂正中坐着的人。

    穿一件破爛的白衣,外頭罩了件粗糙的灰布衣裳,一看就跟裏面的布料完全不同,一頭綢緞般烏黑的長髮散落在肩頭腰間,一雙亮得像是星子一樣的眼裏泛着水霧,眼眶微微有一絲紅腫,皮膚白淨的發亮,眉眼也是完全不同於村里人的精緻。

    那雙初見像鷹一樣銳利的眼此刻鋪滿月光,眼底乾乾淨淨的映着自己的身影。

    就那麼突兀的一眼撞進了在場所有人心裏。

    沒念過書的人就只有一個想法,這輩子就沒看見過這麼俊俏好看的小姑娘。

    念了兩年書的趙柏板就一個念頭,我見猶憐,人間絕色。

    趙阿今阿慕肯定冷壞了!

    一看見趙阿今進門,祠堂里的美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奔過去以乳燕投林的姿勢撲進了趙阿今暖和的懷抱里。

    趙阿今的懷抱是暖和的,被大美人迎面撞了一個滿懷,趕忙伸手拍着她的背,低頭一看,那雙澄亮如墨的眼裏泛起點點水霧。

    趙阿今整個人都慌了,手足無措地安慰着「別哭別哭,我回來了,回來了」

    美人一哭,連聲音都是好聽的,通紅的鼻尖和眼眶一起泛上水珠,楚楚可憐,哭的叫人心都疼。

    在場的人無不着急,年長些的大娘們連忙拿着吃食上去拉開,還要怪罪的瞪一眼趙阿今。

    「叫你一回來就惹哭人家小姑娘,到你大伯那兒去——可別哭了,讓她大伯去訓她,哪家的小姑娘啊,哭得這麼招人疼喲。」

    「大伯母」趙阿今張了張口,還沒說出話來,旁邊的中年男子就吼道「還不快過來?」

    趙家大伯是這個村兒的村長,四十歲上下,五官生的端正威嚴,在祠堂里焦急的踱步了一個下午,氣得不輕,好不容易等到罪魁禍首回來,竟然一回來就弄哭人家小姑娘。

    趙家村自來封閉,少有外人進村,誰知道今天天還沒亮,趙三家的小女兒上山割草,結果帶着一個生的花一樣好看的小姑娘就跑過來找他,驚的連鐮刀都忘了拿。

    趙長和當了十八年村長,也念過幾年書在城裏去過好些回,一眼就看出來那個小姑娘不一般,長成那樣又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知被哪個膽大包天的騙進了山里。

    怕不是要害了他們趙家村啊!

    趙長和越想越驚,可那小姑娘只說找阿今也不多說話,他沒法子,只能讓自家那個照顧着小姑娘等着趙阿今從鎮上回來。

    趙阿今是他侄子,平時心怎麼看着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一弄就弄出了這樣的大事,他那個倔牛樣的弟弟走的早趙阿今無依無靠的,平時看着穩重自己也就沒怎麼管過她,可如今再不管管怕不是要翻天了!

    「你還有臉回來?!」趙長和氣的臉色鐵青。

    「大伯。」趙阿今對這個頗具威嚴的大伯還是尊敬的,看阿慕沒什麼事把腦袋低了下來,喊了一聲就不吭聲了。

    這幅老實巴交一棒槌下去打不出兩句話的樣子,哪兒像有花花腸子拐帶人家小姑娘的人。

    念起他爹又走得早,趙長和心又軟了點兒,看了一眼外頭屋子,皺着濃眉壓低聲音「你在哪兒哄騙的小姑娘?」

    「就算是真看中了也要我們先給你說媒,把人家小姑娘風風光光的娶進來,你就這麼把人家小姑娘帶到山裏去算怎麼回事兒?你是不打緊,人家小姑娘的名聲怎麼辦?傳出去怎麼好說?人家家裏人不着急?」

    他越想越氣,拿起棍子比劃着繼續斥道「你這樣我該怎麼跟你爹交代?你爹走的早,你這麼亂來叫我怎麼對得起他!」

    「大、大伯」趙阿今被說得面上燥得慌,緋紅從臉頰爬上了耳朵尖,她結結巴巴的張口卻又說不出話來。

    趙阿今被罵的頭越來越低,幾乎要鑽進地縫裏去了。

    阿慕本來在外邊喝水,一看見趙阿今被訓得縮成一團眼眶就紅了,扔下吃食就衝進去擋在趙阿今面前。

    「別罵阿今!」紅通通的眼,凍得發抖的鼻子,小美人一副母雞護犢子的模樣護在趙阿今面前,趙長和一下子就啞火了。

    任誰對上這麼一個美的叫人心疼的小美人哭也是狠不下心來的。

    趙長和長嘆一聲,把棍子一扔  ,心裏憋屈只能瞪趙阿今。

    「阿慕,沒事兒,沒事兒的。」

    趙阿今慌得不行,生怕大伯手上的棍子敲到了她身上,阿慕身上的傷還沒好,萬一傷到了可怎麼辦?

    小姑娘轉過頭來,摸了摸她的胳膊,又摸摸她的腦袋見沒有傷着,才嘴一癟糯糯地喊了一聲「阿今」

    好不容易安撫住可憐的小姑娘,趙阿今才重新走回張長和面前。

    「說說,這是哪家的小姑娘?我們趙家村可沒這麼標緻的女兒,是哪個隔壁村的?你快些把人領回去,不然人家裏人要着急瘋了,你這個作孽的!」

    他本來想說要實在看中了,就讓你伯母備點東西替你去說說,又想到那姑娘的容貌和身上的料子又沉默下來。

    那個模樣別說趙阿今這個字都認不得兩個字的獵戶不上了,趙家村就沒一個能配得上的,也只有城裏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才能配得上。

    阿今嘴唇動了一會兒,悶悶道「不是隔壁村的」

    阿慕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兒,除了身上一個刻着慕字的玉墜子什麼也沒有。

    那個慕字還是趙阿今臨摹下來,拿去城裏頭問了香薯的老楊頭才知道念什麼的。

    阿慕什麼也不記得,又無處可去,她不照顧着阿慕就要餓死在山上了。

    「不是隔壁村的?趙長和濃眉一皺,臉上溝壑陷得更深,語氣也陰沉下來,「阿今,你知道趙家村是不收外人的。」

    趙家村在這片山水間居住上百年,向來是不願意收外來人的。

    據說百來年前趙家村的老村長收留了一個外鄉人,結果那人騙走了鄉親們數年積蓄跑了,報官也找不着,那幾年冬天趙家村沒少凍死人。

    從那以後村里就十分厭惡生人,不是知根知底的,就是借宿幾日都不願意。

    如果知道阿慕是生人,恐怕就要被轟出村子去了,可阿慕什麼都不記得了,出去可怎麼辦?

    趙阿今額頭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吶吶的張口「不、不是、阿慕,不是生人!」

    「她是她是我阿娘老家的親戚——」

    趙長和一愣。

    趙阿今她阿娘不就是他那個倔牛弟弟撿回來的生人嗎?可若說是生人又沾親帶故的,雖然那時候鬧得大,可趙阿今阿娘畢竟生下了趙阿今,也是村子裏面趙家的媳婦兒了。

    謊話一開頭就剎不住車,趙阿今鼓起勇氣繼續磕磕絆絆的編謊話「阿慕,阿慕是家裏頭出了點事兒,先到我這裏住着,住兩天,過幾天就回去了,大伯你」

    她憋紅了臉,老實巴交的人也說不出什麼其他的話來。

    趙家大娘在外面豎了一耳朵聽着,跟自家兒子小聲說話。

    「這麼標緻的小姑娘,我看啊肯定是因為結親的事兒,八成跟自己家裏鬧開了,不過這家裏也是不知數的,竟然讓這么小一個女孩兒到人家家裏避難,這鬧的,真鬧開了,名聲可怎麼辦吶?」

    趙柏應了一聲,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不遠處的女子。

    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也不肯吃什麼東西,隻眼眶紅紅,眼巴巴的看着被訓的說話都結巴的人,眼裏沒有任何雜質,只乾乾淨淨的看着那人,又乾淨又誠摯。

    「哎呀,」趙家大娘掀開布帘子,看着裏頭被訓得頭都抬不起來背卻挺得筆直的趙阿今,不禁有點心疼,「這兩天眼看着就要下今冬第一場大雪了,你讓一個小姑娘趟雪回去啊,就讓人住兩天,再叫阿今送人回去嘛。」

    雖然趙阿今他爹性子固執,但畢竟是家裏最小的老么,趙阿今她阿娘又走的早,她爹粗手粗腳的,趙家也經常幫襯着他,算是半個爹娘了。

    趙長和哼了一聲,眼睛往外瞟了瞟,小姑娘白淨面皮指如春蔥,一看就沒吃過什麼苦,叫人蹚雪回去也確實不厚道。

    「可那畢竟是個小姑娘,怎麼能——怎麼能——」

    「阿今多老實一個人,你還不知道?再說,人家家裏都不急,你急個什麼?」趙家阿娘瞪了他一眼喊道,「阿今,今天天晚了,要不然你就在山下住一宿吧。」

    趙阿今還沒吱聲,趙柏也走了進來,臉上少見的掛了個笑「表妹,我那屋旁邊還有我姐的屋子呢,正好能騰出來住一宿。」

    坐在他旁邊的小傻子探出一個頭來偷偷的看着她,明顯以她馬首是瞻。

    趙阿今的心軟了軟,卻還是搖搖頭「不了,伯父伯母,我還是帶她回去吧。」

    最後到底還是沒留住人,趙阿今背着傻乎乎的小傻子回家。

    沿路是千家萬戶的燈光和已經熄滅的炊煙,夜裏的山路起了霜,寒風蕭冷,唯一一輪月華照亮了前路。

    小傻子的手臂圈着趙阿今的脖子上,呼吸均勻又輕淺的落在耳畔。

    趙阿今背着她的小傻子走在青石板路上,恍惚以為那也許就是一輩子。

    可一輩子那樣長,長的充斥了無數的險阻和意外,把所有人都逼到了不能回頭的絕境。

    作者有話要說  獵戶終於完了,全文也差不多了,我再補一章番外,今明兩天就可以完結了!!!啾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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