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眾相

    過猶不及，說的就是任何事情都得有個度。

    旅遊城市景點附近商戶存在「宰客」或者近似「宰客」的行為，就連消費者都是心知肚明的。

    只要別太過了，別做的太扎眼，遊客也不介意你多賺點錢。既然都出來玩了，就不在意多花一點錢。

    但是……你那吃相太過難看了，就是腦子有問題了。

    「那夥計絕對腦子有病，你說要是斬個百八十的，人家也不會說什麼，你說一家路邊店，平均消費一百頂天的那種，宰人上千那是黑點，絕對的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就算我們這些的當槍手的，一般都不會接純黑店的單子。」

    「槍手？」楊瑞有點愣，話說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還是他剛入網文界的時候，那意思是幫人寫文章的。沒想到當托兒的司機也有這種「黑話」？

    「就是拉客的。」

    「那不是掮客麼。」楊瑞笑道。

    「差不多，但不一樣，反正現在就是這麼個行情，如今旺季，你想要多賺點錢的話，你可以多出去跑跑聯繫聯繫，你剛開始做能賺的少點，時間長了，你干半年歇半年妥妥沒問題，現在不都流行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麼？你掙半年錢，出去玩半年，多舒服。」

    點點頭，楊瑞道：「那我就先謝謝了。」

    「嗨，客氣什麼，都是同行嘛。」那漢子爽朗地一笑，轉而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我就一般上班的。」楊瑞回道：「我沒你們那麼大腦子，就求個安穩。」

    「唉，也是，安穩也挺好的，過不你看你開這麼好的車出來跑快車，沒事兒趁着旺季賺點錢貼補貼補也是好的嘛。」

    聽那漢子這麼說，楊瑞心裏有些好笑，難道是他覺得楊瑞用邁騰接快車單有些虧了，這才跟他「分享」這些事情？

    「好的，有空的話，我就試試。」

    跟陌生人聊天，對楊瑞來說沒有什麼難度，他只需要了解他所感興趣的信息就行了，哪怕是問答的模式，也不需要直言相告。

    既然人家先入為主地認為他就是個普通上班的，那他就告訴人家他是個普通上班的。給人家一種「我猜對了」的成就感，也會讓整個兒聊天過程顯得異常愉悅。

    當然，這種情況僅適用於倆人都是人生當中的過客，誰也沒有打算跟誰深交。要是楊瑞跟老吳他們也這麼玩兒，也不可能形成今天這種關係。

    「欸，就在前頭一停就行。」那漢子指了指路邊，說道。

    楊瑞看了一眼，手機app上的顯示，問道：「你不是要去台東八路麼？這兒是啤酒街，離着那還遠呢。」

    方才還說跟朋友約好了一起喝酒呢不是？

    「剛才不是和你說了麼？沒事兒得去和酒店飯店什麼的聯繫聯繫。這會兒時間還在，我先去登州路遛一圈兒，發發名片，欸？那是你名片嗎？要不我也幫你發發？」

    楊瑞在車裏基本不抽煙，點煙器的插孔也被充電器佔用，所以，原本是煙灰缸的位置就成了一個小小的儲物盒。那裏，剛巧放着楊瑞的半盒名片。

    「呃……不用了吧。」楊瑞笑笑。

    「沒事兒！都是同行，我今天就跑路東邊這一些，西邊大部分都是青啤的，那邊事兒事兒多。以後你要是接了遊客，直接往這邊送就行。吶，這是我名片，你不也是在公司上班嘛，要是以後你們公司有用商務車的需求，也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我gl8兩年的車，不能算嶄新，車況也是很好的。」

    一邊說着，不待楊瑞阻止，這漢子熱情又自然地從楊瑞的名片盒裏抽出了一小疊，隨手就揣到了衣服兜里。

    他這舉動，讓楊瑞又好笑又無奈，卻也不能說人家什麼，畢竟，他也是一番好意。

    在那一刻，楊瑞想着，要是換成自己，知道某些賺錢的門路和規則，會不會能像眼前這個漢子似的分享給別人呢？

    恐怕、大概也是不會的吧？

    悶聲發大財不是挺好的嘛？

    嗯……當然，也有可能是這個蛋糕太大？需要更多的人來一起吃才能讓它更加美味？

    嗨，這事兒誰說的准呢？

    不過，到最後他還跟自己「交換」了名片，這一舉動就連楊瑞也覺得，像這種人，怎麼可能不賺錢？

    或許他沒有高深的技術，但至少在「營銷」這個方面，他還是很有自己的道道的。

    說不定，人家從最開始的目的，就是給楊瑞他自己的名片吧？

    先是分享給楊瑞一些業內的信息，取得對方的信任，然後再幫楊瑞「跑業務」來鞏固這種信任，最後才拋出他的真正目的——等楊瑞公司需要用商務車的時候，把活兒介紹給他？

    人精，或許就是說的這種人吧。

    多年的社會經驗會讓他們擁有異於常人的眼力，就算他給楊瑞把旅遊旺季里那些出租、滴滴司機的道道給他掰開了揉碎了講出來，恐怕一開始他就看出楊瑞根本就不感興趣的吧？

    這些，都是說不準，楊瑞也沒有往心裏去的意思。

    至於那漢子留下的名片，楊瑞自然同樣不打算用他的車。

    就像之前說的，如果他的客戶來青島參觀考察的話，勉強也算是旅遊吧？讓他給當接待，楊瑞很不放心，這廝會不會拉着自己的客戶去購物啊。

    不過，他不在意那漢子，也沒把他的話當真。

    但是，人家卻是真的幫他發名片了。

    登州路這邊，是青島乃至全國著名的啤酒街，因為毗鄰青島啤酒一廠，所以給人的感覺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嘛，一廠的啤酒雖然主要做出口，但臨近這裏的飯店是不是也能分潤一點不是？

    就連楊瑞也得承認，這裏附近酒店的啤酒，味道的確是不錯的。

    當然，價格也是……有點貴。就連居住在附近的居民，要下館子也很少會選擇這裏。

    所以，這裏絕大多數的客人，都是外地過來想要嘗嘗正宗青啤的遊客。

    因為淡旺兩季太過分明，這裏的店鋪也是經常換老闆。

    所以，作為槍手，就要經常過去露個臉，省的不知道啥時候老闆換了，他們拉過去客人也沒有提成。

    「常師傅，這個名片是幹嘛的？」

    在一家名為「老饞鬼」的酒店內，前台收銀的姑娘看着「常師傅」遞過來的名片一臉古怪地問他。

    常師傅則大咧咧地說着：「我一個朋友的，他平常上班，這不旺季了嘛。也尋思出來接點活兒，貼補貼補。」

    「常師傅，你搞笑的吧。這樣的人也用當槍手來貼補？」收銀小姑娘苦笑不得地把楊瑞的名片還給常師傅，指了指名片上的內容說着。

    常師傅結果來一開，一句粗口忍不住就脫口而出。

    只見，楊瑞名字下跟着三個小字兒——董事長

    常師傅覺得臉有點發燒，回想剛才的那個滴滴司機……人家一大老闆無聊出來跑滴滴，自己跟着嚇起什麼哄啊？

    這下好了，尷尬了不是？

    可常師傅的尷尬也僅僅那麼一瞬間，因為，方才跟楊瑞的一番交流，他可以十分地肯定，不管自己當時是一種怎樣的表現，那個叫楊瑞的 青年人，肯定是不會介意的。

    實際也是如此，對於方才的那位乘客，楊瑞根本就不介意，甚至他過分的熱情，楊瑞也沒有放在心上，倒是對他說的那些事情覺得有點兒意思。

    想着他說的那些潛規則，楊瑞腦洞忽然一開，拿起手機就給老鄭打了個電話。

    「瑞啊，啥事兒？」

    電話方一接通，就聽老鄭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喲？火藥味十足啊？怎麼？最近公司的事兒辦的不順？」

    「沒事兒，我就是看不得我們忙成狗，你成天跟個鴨蛋是的，咸（閒）得流油。」

    透着電話楊瑞都能聞到那濃濃的醋味。

    他知道，要是問老鄭關於公司弄的咋樣了，這樣的問題，他保證地炸毛。

    試想，一個本來就想當甩手掌柜的人，被趕鴨子上架，是儘管他不是做不了也不是做不好，但 跟他的心理預期有點差距的話，接受起來就沒那麼舒服了。

    但老鄭也知道，按照分工，目前這種情況就該是這樣，前期最忙的是他們，但是前期工作完成之後，就輪到楊瑞和老董忙了。

    就算不怎麼管日常的營運，技術部卻是共享珠寶的核心，那是必須要做好實時監控和維護的。

    「嗨，沒事兒，也別整天忙的腳不沾地，該出來玩耍就出來玩耍嘛，要不今天晚一會兒，出來喝點？」

    「哈哈，行啊！這兩天正煩着呢！那晚上就來我這兒？」

    「行，我跑兩單然後定個適時目的地，過去找你玩會兒。九點來鐘的吧。」

    「那我等你，正好前兩天來了一批好酒。」

    「得嘞。」

    有些事情，電話里說也不是很清楚，楊瑞的打算是，既然找到了槍手，他就想問問老鄭這邊的夜總會跟槍手之間又是一種什麼流程。

    這是作為一個寫手的職業習慣。

    心裏既然有了這個「事兒」，他不搞清楚總覺得有點難受。

    在外頭簡單吃了點，楊瑞給蘇曉請了個「假」。

    出去應酬也好，玩耍也罷，只要沒跟她一起，楊瑞總會給她說一聲，也省的她自行腦補情感大戲。

    哪怕是跟老鄭一起去他的夜總會，蘇曉也放心的很。

    在老鄭那，還沒有哪個小姐姐敢去撩撥楊瑞。

    楊瑞的心情很不錯，當他看了看時間，八點多的時候，就準備接完一單之後再定實時目的地去嶗山區的。

    結果，卻接到了一單去城陽的。

    這個單值是很高的，可要是想回來就有點麻煩。為了避免又不知道被指哪兒去，楊瑞趕緊把目的地定在了老鄭的夜總會。

    三五分鐘之後，當楊瑞看着新進來的訂單剛好在老鄭夜總會的時候，那心情用舒暢來形容就顯得有些蒼白了。

    「師傅，開快點昂，我趕時間。」

    「好的。」

    乘客是兩位年輕人，打扮的倒算入時，只是說話的口吻讓楊瑞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雖然他現在的身份是一位滴滴司機，但你加個「請」、「麻煩你」很難嗎？在得到楊瑞回應之後說句「謝謝 」，很難嗎？

    坐在前排的青年坐好後，楊瑞提醒了一句：「請您系好安全帶。」

    「系什麼系，就這麼着吧。」

    「系上比較安……」

    「你哪那麼些事兒事兒？」

    不待楊瑞說完，那青年就把眼一瞪，口氣不善地說着。

    不講理的乘客，楊瑞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但口氣這麼沖的，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面對這樣的人，楊瑞始終奉行的，就是「垃圾人」理論。

    不要爭辯，不要搭理，越是打理他，他就越來勁。楊瑞索性不在言語，車行路上，誰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意外，反正自己已經提醒過他了， 真要有什麼事兒，那也是他自己的原因。

    一樣米養百樣人，林子大了，自然什麼鳥都有。

    滴滴的乘客千千萬，有什麼樣的奇葩楊瑞從來都不會感到奇怪。

    只是，方才接到這個訂單還覺得挺舒暢的心情，此刻就已經被破壞殆盡了。甚至有點後悔接這麼個單子。

    「唉，希望路上這倆貨別鬧什麼么蛾子了。」

    楊瑞心裏是這麼想的，可卻忘了墨菲定律……

    么蛾子什麼的，這才剛剛開始而已。

    坐在前排的小伙兒打量了一下楊瑞車裏內飾，問了句：「你這是專車吧？」

    「嗯，偶爾接專車單，現在接快車。」

    「我聽說專車裏都是有水的，對吧？ 」

    「嗯，是的。」

    「那你的水呢？」

    「您這是快車單，我也不是經常 跑，所以，沒有水。」

    「操，滴滴什麼破服務？」

    聽到他在自己面前爆粗口，楊瑞微微有些蹙眉，卻也沒有說什麼。

    可就在這個當口，「咔嗒」一聲， 從楊瑞背後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後座的那小伙兒電起了煙。

    就連楊瑞自己都不怎麼在車裏吸煙，忽然有人在自己車上抽煙，楊瑞自然是不樂意的。

    「不好意思，在我車裏請不要抽煙……」

    一般人，楊瑞但凡這樣一說，也就道個抱歉，掐滅就是了，可是，這倆貨並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