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青年團

    哐。

    哐。

    哐當。

    新漆的白色長龍，不急不緩，地下勻速飛馳。

    敞亮的乾淨車廂內，形形色色人，或男或女，或站或臥，分佈地讓人感覺十分均勻與和諧。

    一名白領，西裝打扮。

    看上去就是亮閃閃的金柑子。

    他雙手翻着手機，眼睛目不轉睛，屏幕一會兒正一會兒側地變化，好像正在非常痴迷地沉醉在自拍的新鮮之中。

    某時，一抹雪白身影入眼。

    男子眼前一亮，保持着自拍樣，不着痕跡一步一挪向目標，而後，在一個足夠近，但又不易被對方發現的位置，手機開着後置攝像模式地繼續「自拍狀態」的表演。

    【結束】

    然角度剛恰，都還沒有來得及拍一張照片時——屏幕就陡然彈出信息：【離開】

    呼。

    卻不見反應。

    男子瞬時收手，自然離開……

    三十分許。

    少女驟然轉身，在旁邊一個隱蔽着花了不知多久才好不容易步入兩米範圍的壯碩男人詫異的目光下，縴手探衣而出。

    「噼里！」

    「啪啦！」

    「啊……嚕嗚……」

    一陣突然的激刺，男人篩糠着倒下。

    隨着地上的倒影不再動彈，緋紅色眸，於車廂中轉瞬而出……

    一時。

    繁華街道，一名快速走跑的少年，在馬上撞到少女時卻撲空反被絆倒……

    二時許。

    明亮的主道，少女勻速走過，兩旁不知何時冒出形色亮麗的小店的小道昏巷，無一光顧……

    三時許。

    市中學，正是放學的時間，一隻扎着雙馬尾的女孩，活潑靚麗。轉拐角時突然快速蹦跳，一手絲帕突然捂住前人口鼻，沒幾秒，對方便軟下四肢。

    女孩露出一絲欣色。

    噼里！

    「唔……」

    腹部激刺，女孩痙攣披靡。

    施施然，白影從女孩身上撐起，摘下殷殷雪毛領覆蓋的羽絨服帽：

    「乙醚，至少十秒。」

    一張白帛物。

    飄落到地面人的身上——那是特質的醫用級防護口罩……

    天海景苑。

    疏而熟的美輪美奐錦邸。

    蘇寐寤腳步不停，步入其中，沒人接待，亦沒人阻攔，無比熟絡的游步落在這個基本不熟悉的龐大庭宅之內。

    逐漸，腳步加快。

    不一會兒，便到樓門前。

    雪手落在門把手上，沒動。蘇寐寤眉頭皺了皺，頓，而後順然移開，只握住門把，只順時針往復轉三次，不開門，然後毫無留戀洒然轉身。

    嘩！

    簌…

    啪撲……！

    「嘿嘿，抓到你啦！小媚兒，有沒想親愛的小姨姐呀？」

    雖即時閃躲，但依舊被環了個滿懷的蘇寐寤，從身後傳來一陣喜悅滿溢的俏妙珠音。

    「可卿阿姨。」

    蘇寐寤平平淡淡。

    ……

    ……

    「年齡——」

    「十七歲。」

    「職業——」

    「高三。」

    核認員詫異抬了下頭，「參賽區——」

    「花藤區，魔都。」

    「名字——」

    「蘇…洛天依。」

    「洛天依……」審核員嘀咕着上報，揚頭笑靨道：「這麼詩意，爸爸媽媽是當老師的吧……」

    蘇天音眨了眨眼。

    審核員疊好紙，沒聽見回答，抬頭瞧了瞧，正對上一雙澄亮的眼睛。

    黑夜夜，卻閃綴着輝曜的光。

    漂……

    好漂亮……

    羨慕，沒有墮為嫉妒。

    那澄澈的眼睛，澄澈的目光，以及女孩泠泠的靈俏，使之人心惟留滿滿的純粹。

    一時間。

    對方心都不自禁被牽引去了。

    蘇天音繼續眨眨眼。

    悠然回神，審核員明顯愣了愣，這一中斷，之前腦海中的思緒頓時擱淺。察覺自己望着小女孩看了很久，她連忙說：「不好意思、小妹妹。你長得太乖、太漂亮了，姐姐都被你迷住了……剛剛說到哪兒……」

    「喔對，你的詩詞功底。接下來要進行一次初步測試……」

    ……

    初試很簡單。

    不過十來分鐘，便通過了。

    看着審核小姐姐全程滿意的笑盈盈，直到測試結束，臨走之際還念念不舍，居高臨下，不知道是想領養小寵物還是生個寶貝女兒的慈祥母愛射線。

    蘇天音顫顫抖抖，不自覺裹緊一身羽絨服——來自夏夜叉的眷顧。

    天寒氣冷。

    女孩子身性屬陰，最是怕凍，幼體尤甚。正式上節目時，為芳華剎那，得忍一時凜冽風霜之冷，但在除此之外的時候，就務必要注意身體保暖了。

    還別說，夜叉衣號大了些，但能遮住她大部分腿腳，蘇天音倒覺得verynice！

    小人着大衣。

    至於好不好看嘛……

    呵。

    「叮。請通過初試的選手們，各自到自己片區的櫃枱，領取個人身份卡。這將作為明天參賽入場的憑證……」

    「重複一遍……」

    「再重複一遍……」

    清晰的廣播，三連迴響。

    這聲音吐詞真不愧是普通話要求一級起步的播音職業，光聽着就是一種享受。

    對聲音。

    自己好像越發敏感了。

    一邊游着音色，蘇天音一邊看起剛拿到的卡片——

    【青年團，洛天依（17）】

    「……」

    小臉忍不住跳了跳。

    洛天依……

    邇刻，遲來的羞恥感終於還是追上了她究極樂天派的神經。

    「……」

    左顧顧，右盼盼。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蘇天音拍拍心脯，安慰安慰。

    嗯。

    戴眼罩的決心，愈發堅定了呢。

    空間，幕影交織。

    主要還是以黑幕和白敞瓷壁，大致分成了兩塊區域：試鏡區和休息區。黑幕幕的地方，待在裏面有一種參加「選美大賽」「偶像試鏡」海選的感覺。

    循着標識，蘇天音很快找到了主營。

    鮮綠綠，花艷艷。

    只一眼，蘇天音就發現了紅領巾、含苞待放小初生、亭亭而立高中生，稚氣初脫大學生……全是各形各色的小年輕！

    「就是學生團啊…」

    蘇天音意識迅速形成。

    大家或坐或立……但站的人居多，節目雖然明天才開，但緊張的情緒，總是能在任何場合早到——提前得還不是一天半天。

    於是，中間空着一圈的座位。

    啪嗒。

    蘇天音不客氣，挑個好位置就坐。

    四周，小青年們沒有在意，明顯各自心思，都沉浸在自身，準備這的準備那的可忙啦：反覆撫胸摸心的，反覆深呼吸的，反覆打電話的，反覆閉眼作揖……

    甚至還有臨陣磨長槍的。

    哦，對，就隔幾個身位坐着的小女孩，起初蘇天音還以為她是在自言自語，直到她聽見了「床前明月光」「春眠不覺曉」……

    相比之下，隔壁「少兒團」的片區可活潑多了。

    「年輕真好～」

    蘇天音像只大白鵝一樣咕咕咕。

    「……姐。」

    「姐姐好！」

    不知哪兒來一個激靈，蘇天音精神振了下，好似某個靈魂被驚醒了一般。

    「……姐姐，你好。」

    卻是那個小女孩，不知什麼時候游到了她旁邊。

    咦？

    怎麼這麼敏感？

    記得自己可不是蘿莉控呀？

    蘇天音滿臉懷疑。

    「……那個，姐姐……」對方聲音，已經越來越小，快能跟蚊子交流了。

    「啊，嗯嗯。」

    「怎麼啦？你說……」趕在眼淚想出來看太陽前，蘇天音就要立刻把它pia回去，瞄了眼小女孩胸口的卡片，輕聲道：「花容小妹妹？」

    果然。

    七歲女孩的大眼睛，一下就不閃了。

    蘇天音再接再厲，微微低頭，合在她的小腦袋一個水平線上，歪了歪，露出那雙輝夜一般眨動的眼睛——

    經蘇同志發現，此招可解一切困境。尤其對女性同胞，百試百靈！

    果然。

    當小女孩的注意力被蘇天音的眼睛吸引住後，自然而然說出話來：「…千、千金散盡還復來，這、這句、我不知道，什麼意思。姐……」

    「喔，我姓su……洛。」

    「洛姐姐！」小女孩發出迄今最亮的聲音。

    「嗯嗯，花容真禮貌～」揉了揉花容小腦袋，雖然隔着口罩，但蘇天音自信自己聲音還是能起到安撫小孩子的作用的。

    嘛，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蘇天音想了想，道：「『千金散盡還復來』鴨，這句話的意思呢，就是說：錢花完了最後都是會回來的。」

    「為什麼吖？」小蘿莉果然很快問。

    「因為錢是物質！」

    「物質？」

    心，疼了一瞬。

    但蘇天音可不打算講什麼社會大道理，轉眼岸然模樣，「因為物質，是不會消失的。」

    「不會消失？」

    「對！」蘇天音循循善誘，「你想想，既然東西不會消失，那轉過去轉過來，最後不總迴轉到自己小手上嗎？」

    小蘿莉陷入了沉思。

    「就跟過年紅包一樣。」

    「哦哦哦！」花容立刻就懂了。

    於是像打開了某個小匣，先前積累的疑惑，頓時如一捧捧小豌豆兵一般冒了出來——

    「洛姐姐，『商女』是商朝女人嗎？」

    「不是。這裏『商』是指古代五音里的第二個音，相當於哆瑞咪發嗦的瑞，連起來指『歌女』。」

    「洛姐姐，那『後庭花』呢？」

    「一首曲子，名字完整叫《玉樹後庭花》。」

    「洛姐姐，那為什麼不寫全哩？」

    「因為懶呀！」

    「……」

    「洛姐姐……」

    「洛姐姐……」

    「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