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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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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測試廣告1每年的「七下八上」是防汛的關鍵期,這段時間總有些人心裏會七上八下。隨夢小說網 http://m.suimeng.co/究其原因,就是頭上那片天琢磨不透,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變。越是陽光明媚、晴空萬里,就越讓人膽戰心驚、坐立不安。

    北江廣電大樓八層機要會議室內,台班子成員正在開會。

    會議的議題是研究新聞綜合頻道總監、副總監人選。

    大家坐下來半天了,還沒有進入正題。會議的氣氛有些異樣。台長郭有亮一直在發微信。其他六位班子成員也都心不在焉。有的人在發呆,有的人看着房頂給下巴做按摩,有的低頭看手機。好像今天的議題無足輕重,又或是過於複雜。太難討論,又沒什麼可討論。

    坐在後排負責會議記錄的秘書李英也跟着哭喪着臉。實際上,他的沉重是裝出來的,不過是為了配合氣氛的需要。其實他心裏想笑。他知道這些人之所以打不起精神,都是因為巡視組。

    巡視組進駐廣電台的時間已經明顯超過了預定時間,但仍然沒有撤走的跡象。這意味着什麼?在座的每個人都很清楚。這顯然是一個不怎麼好的信號。

    大家都知道郭有亮手裏有底牌。但是這次他有多少勝算,恐怕要打個問號了。因為在座的人都聽說了,老郭的後台「三叔」再過幾個月就要退二線了。傘沒了,天要下雨可怎麼辦?廣電台會不會出事?這些副台長們用各種各樣的眼神看着郭有亮專心發微信,他們心裏都犯起了嘀咕。都在琢磨一旦事發,自己分管的那攤事會有多少問題被揪出來。

    副台長潘高志是心裏最毛的一個。

    他最近和郭有亮已經出現了分歧。更準確點兒說,是矛盾。

    那天,老郭把他叫過去,直接了當地問他,「放在萬成那1000萬,能不能隨時拿出來?」老潘一下急得紫脹了臉,晃着腦袋說,「拿不出來!辦不到!最快也得一個月!」

    郭有亮當時就陰了臉,含沙射影地說:「這筆操作,雖說是我同意的,但經手人是你。你是主管財務的副台長,你得清楚這裏面的利害。真要有問題,我們都脫不了干係!」

    潘高志嚇得瞪大了眼,問:「前一陣兒你不是說沒事了嗎?怎麼又不行啦?!」

    「現在的情況就跟他媽的這天氣似的,瞬息萬變,你我都得做好準備。『三叔』下半年就要退了,一旦他從秘書長的位置下來,說話就不會那麼立竿見影了,所以後面好多事我們得自己想好退路!」

    「你是班長!你是一把手啊!什麼事我都聽你的!」潘高志抑揚頓挫,話裏有話。

    「我是一把手,但你們這些分管的副台長是直接責任人!」

    一句話把潘高志嚇出一身冷汗!連嚇帶氣,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很明顯,郭有亮這是在甩鍋,在找擋槍的了。當了這麼多年副手,他覺得,郭有亮是幾任台長里最陰險狡詐的。要不是他這個班長當初慫恿着他從銀行借貸投資到萬成吃高息,他何苦要費這個力氣?老郭嘴上承諾,從賺到的利息里拿出10%給他做佣金,但是到現在一分錢也沒見着呢!錢沒見着,禍事倒要臨頭了。

    潘高志不甘心自己被當成猴耍。但是多年的江湖經驗告訴他,眼下還不能跟郭有亮鬧翻,必須咽下這口氣,畢竟現在倆人是在同一條船上。要想不出問題,只能忍氣吞聲地按照郭有亮的要求去辦。

    他慌裏慌張地開始催他的老同學——萬成集團的副總馬卓,讓他儘快把那1000萬給提出來。以他和馬卓這麼多年兄弟般的交情,他覺得應該問題不大。誰知馬總一反常態,嘬着牙花子說,萬成集團不姓馬,姓王。他只能盡力。

    潘高志預感不妙,一着急說話便沒了輕重。馬卓也有些急眼,諷刺他,電視台這麼大單位,做事一點不懂得尊重規則。一會兒要,一會兒不要,把萬成當電視台的財務部了?提前拿出來可以,但是利息就給不了了。即使這樣,想把錢提出來也得等個把月。

    潘高志嘔得差點兒吐血。早知如此,他前一陣兒就不跟馬卓改口了。但那會兒,明明是郭有亮說沒事了,安全了,他才告訴馬卓不着急提錢了的。他覺得自己被郭有亮坑慘了。到最後,錢拿不到手不說,還有可能跟馬卓這個幾十年的老同學反目成仇。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雞飛蛋打損失慘重啊!如果僅僅這樣能收場,認個倒霉也可以接受。怕就怕的是巡視組那兒,不知道還會有什麼麻煩等着他……他不敢想了。

    再有一年就退休了,臨了了碰上這麼大一坎。潘高志試圖安慰自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都是命。但越想越覺得,這樣的命,都是拜郭有亮所賜。自從郭有亮來到廣電台,財務制度就開始亂了分寸,沒了章法。他也逐漸被蠅頭小利迷住了雙眼,一步一步成了郭有亮的「小弟」,甚至是工具。

    他心裏那顆恨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

    ……

    郭有亮終於停止了發微信。

    他抬起頭,把手機往旁邊一推,眉開眼笑,提高了嗓門說:「來吧,咱們接着說吧。抓緊討論咱們今天的議題。」

    大家都跟着精神一振,好像看到了生命的曙光。

    潘高志卻覺得老郭這是在「表演」,強裝笑臉,粉飾太平。

    針對新聞頻道總監人選的討論,郭有亮和葉書文沒有指定具體的候選人,只劃定了一個範圍:新聞頻道內部以及具備領導新聞頻道能力的其他頻道總監。

    這麼寬泛的範圍,大家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新提拔的副台長全兆斑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主管辦公室和廣播電台的農村頻率,剛剛在自己主管的部門燒了「三把火」,激情正高漲。他本想順着郭有亮的意思說,但是老郭的態度很隱晦,一直沒有暗示過想用誰。難道郭有亮真是想搞回民主?還是想試探一下幾位副台長都把誰拉攏成了自己人?

    全兆斑覺得,既然老郭不做暗示,那就放開了說說也無妨。「我覺得新提拔上來的幹勁兒會比較大,眼下這個形勢,部門一把手需要有衝勁兒,敢大刀闊斧地干,才能闖出一番局面。尤其是新聞綜合頻道,在這方面要求更高!我覺得是不是考慮提拔孟成?畢竟他本身也主管頻道的創收。」

    話音剛落,副台長潘高志嘴角一撇,不等老郭開口就提出了不同意見:「呂東沒有魄力嗎?呂東就是因為太有魄力,太敢闖敢幹了,才被停的職嘛!去年跟萬成簽那個冠名合同,一杯白酒20萬,四大杯,人家呂東不帶打磕巴的,一仰脖都幹了,把自己喝進醫院裏去了。這些我可是在現場親眼看到的!」潘高志搖頭晃腦,一副打抱不平的神情,「好像也一直沒有宣佈撤呂東的職吧!我覺得應該給呂東復職了!」

    有人嘴裏發出了「嘶、嘶」地倒吸涼氣的驚訝聲。

    郭有亮面無表情。心下早已聽出來,潘高志明着是在讚賞呂東,實際是在夸自己。是在訴說「自己從銀行貸下那1000萬再放到萬成」有多敢闖,有多不容易。

    全兆斑沒想到這麼多。他咬了咬牙,抖了抖大腿,覺得老潘這是赤裸裸地在挑釁自己。但是,沒辦法。

    他被提拔起來後,一直想着把後勤處的分管權要過去。這個要求本身也合情合理,因為他就是從後勤處長的位置上來的。但是老潘一直不放。儘管他全兆斑是郭有亮跟前的紅人,但是潘高志主管財務,地位舉足輕重,肯定替郭有亮分過不少憂。老郭一直沒同意他的請求,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

    嘴裏發出「嘶嘶」聲的,就包括第一副台長葉書文。他這個小動作招來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裝作沒看見,拿起筆低頭在本上寫了「呂東」倆字,然後在名字後面緊接着打了個問號。

    「葉台,你有什麼看法?」郭有亮開了口。

    「沒有,潘台一提呂東,我也是突然想起來,感覺都快把呂東忘了。」葉書文臉上掛着尬笑,使勁兒眨了眨眼,不言聲了。

    「我還是那個原則啊,任人唯賢,能者上。這是我一貫的用人原則。廣電台要想打翻身仗,必須把想做事、能做事,能做成事的人放到最重要的崗位上。」郭有亮一臉的正義凜然,天下為公。「大家接着說吧。」

    全兆斑頻頻點頭稱是。

    潘高志翻了翻白眼,嘴角撇得更狠了。

    主管技術的副台長米有吉扭了扭身子,提出了更大膽的想法,「如果呂東不能復職的話,那我覺得是不是也可以考慮一下科教頻道的總監寧愛民。因為新聞頻道總監不光是需要有魄力,還需要穩當、能掌住舵。寧愛民當年也是從新聞部出去的,根基也在新聞。能力很強,最起碼做事讓人放心。」

    「呵呵,法治頻道的尚小東也是新聞部出去的吧?」全兆斑笑着搶白了一句。

    「是,尚小東也是新聞部出去的,但和寧愛民比,資歷還是淺點兒!法治頻道弄成啥樣了,大家也都能看到。」米有吉臉一紅,反擊了一句。

    全兆斑低了頭,又抖了抖大腿。

    還有兩位副台長,馬台和王台,因為分管的部門跟新聞頻道實在沾不上邊,所以把票投給誰,完全憑他們的心情。他們心情的好壞就是老郭的臉色。誰發言時老郭臉色最好看,那就跟着把票投給誰。他們捕捉到,潘高志發言時,郭有亮臉上好像閃過了一絲笑意。

    他們哪知道,郭有亮深邃的表情下,一直在分析幾位副台長選人的動機。

    全兆斑支持孟成,不知道孟成有沒有給他好處,但他肯定是想着孟成作為新人好拉攏,將來能成為自己的人。潘高志未必受了呂東的好,他是跟全兆斑不對付。不過,看他今天不停地為呂東振臂高呼,多少有點要跟台長對着幹的意思。回頭下來再收拾他。米有吉,新聞頻道的人跟他走得都不近,所以他誰都不支持。乾脆把票投給了從新聞頻道出去的寧愛民。寧愛民作為資深的中層幹部,肯定跟老米關係不錯。馬副台和王副台,屬於見風使舵,跟着湊數。

    郭有亮最後把目光停在了葉書文臉上,示意他表個態。

    葉書文是市委組織部任命的廣電台總編輯,好比公司的總經理。郭有亮這位董事長總要對他要高看一眼。

    葉總編輯,主管新聞的葉副台長,對官場上的真真假假、爾虞我詐早已瞭然於胸。他沒有郭有亮那樣的後台,也很清楚新聞頻道總監的人選,還輪不到他拍板。正是因為「識時務」,才能換來郭有亮在公眾場合給他「面子」。這麼多年,台長換了好幾任,他從最早的排行老末一直做到二把手,就是因為能擺正自己的位置。廣電台二把手,差不多是他政治生涯的天花板了。如今除了郭有亮,他最大。雖然不能僭越,但是應有的權威還是要展示。他放下筆,稍稍沉思了一下,開始聲情並茂地講了幾句不疼不癢的話。

    「根據大家的表態,也就兩種情況,一是給呂東復職,一是從孟成和寧愛民兩人中選一個。哎呀,說心裏話,這一陣兒可把我愁壞了。新聞綜合頻道,將近200人的一個大攤子,兩個代總監接連出事,創收又這麼困難,弄得我心裏很亂,感覺擔子很重。剛才大家這麼一議,我心裏總算有點數了。現在再提拔總監,跟原來可不一樣了,原來是當了總監那就是有權力了。現在是責任更大了。因為你上來首先是解決問題的,可不是上來作威作福的!」

    葉書文用餘光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郭有亮,不敢再多說了。

    這個會本來開得就很彆扭。郭有亮事先也沒溝通,也沒有圈定入圍人選,就把大家叫一塊討論。那肯定是各有各的想法。潘高志提出讓呂東復職就嚇了他一跳。因為他根本沒聽郭有亮透露過讓呂東復職的口風。

    「這三個人,我和郭台下來再商議吧。最終人選,由郭台來定奪。」葉書文說了結束語。

    「哎?那海後面就算沒他什麼事了唄?」潘高志突然發問。

    「唉!你還敢用他嗎?」葉書文苦笑着解釋,「拘留5天,罰款500元。雖然說是最輕的處分了,但是再輕,也已經在公安部門備案了,最起碼政審就過不了!那天,華小軍不是去拘留所看了看啊,人家自己說要請個長假!他哪還有臉來上班?!」葉書文一臉的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然後,看了一眼郭有亮,說,「郭台,要不開始說說副總監人選?」

    「說副總監吧。按說副總監得等總監出來之後再選,但是現在情況特殊,咱們就簡化程序吧。副總監大概圈定了幾個人,大夥可能不太熟,這幾個人有幾句簡單介紹。李英,把名單發給大家。」

    李英急忙站起來,給副台長們每人面前放了一張紙。

    「你們手裏紙上,這幾個人,後面大概說了一下他的經歷和成績。副總監擬提拔2人。你們想提議誰,就直接說吧。大家先看看……挨個來吧,老潘先說。」郭有亮看了一眼潘高志。

    「副總監,我建議提拔林剛和『北江新聞』這個製片人,叫宋春風。我建議他倆。」潘高志用手撩着鼻樑上的老花鏡,使勁兒瞅着紙上的人名。好像除了林剛,其他的都不怎麼熟。

    「我的建議也是林剛和宋春風。」米有吉表態。

    「宋春風和柳天紫。」馬副台長說。

    「柳天紫和林剛。」王副台長說。

    「我的建議是柳天紫和宋春風。這次的『電視問政』可是讓我們揚眉吐氣了。有能力的人就得重用啊!」全兆斑依然囉嗦。

    後排就座的李英快速記錄着,臉上的表情跟着大家的發言一會兒緊一會兒松。

    「李英唱一下票!」郭有亮命令道。

    ……

    李秘書急忙從座位上站起來,他仍然低着頭緊張地算着數。

    「宋春風4票,林剛3票,柳天紫3票。」

    「再把剛才大家推薦的總監的情況說一下。」

    「剛才五位副台長,呂東是3票。孟成1票,寧愛民1票。」

    唱票完畢,葉書文急忙做了補充:「有個情況得說明一下,按照廣電台中層幹部選拔制度,我們台領導的投票佔50%,部門員工的投票佔50%。員工的投票,交給人力資源的艾梅,讓她們組織一下就行了。總監和副總監,我和郭台還一人各有一票,今天我們就先不投了。等員工的投票出來之後,我們對這個人選還要再仔細研究。郭台?」葉書文扭臉看着郭有亮。

    「散會!」郭有亮氣勢洶洶地來了一句。

    ……

    會議結束,潘高志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黑着臉跟着郭有亮的屁股進了台長辦公室。他要為林剛提拔副總監的事說情。

    前兩天,他的小學同學帶着兒子林剛到家裏登門拜訪。意思很明確,就是希望老同學能在大侄子的提拔問題上再幫一把。林剛能當上《北江零距離》的第一製片人,也都是潘副台長的功勞。林家父子很有眼色,出手大方,老潘很是歡喜。

    之前,潘高志跟關係不錯的米有吉和王副台長打了招呼,讓他們照顧林剛。現在林剛和柳天紫的票數一樣,就差郭有亮和葉書文的兩票了。他心裏清楚,選誰不選誰,最後就是郭有亮說了算。自己幫着老郭從銀行折騰出1000萬放到萬成,現在又讓把錢儘快提出來,郭有亮承諾給他的10%的佣金很可能就泡湯了,他覺得,選副總監這個人情郭有亮必須給了他。

    潘高志很有底氣,進了郭有亮的辦公室,隨手關上了門,很不客氣地說:「郭台,有個事你得給我個面子!」

    郭有亮還沒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聽見身後老潘來了這麼一句底氣十足的話,心裏便有了三分不快。

    「啥啊?!」

    「新聞頻道提副總監這個事,你得把林剛提上來!」

    「票數夠了就提,票數不夠怎麼提啊!?」

    「你要是投他,票數肯定夠了!」

    「我投誰不投誰,得聽你的?」郭有亮臉色陡變。

    這句話就像一巴掌,抽在了潘高志的臉上。想想自己的委屈,老潘心裏瞬間升騰起一股氣焰,毫不示弱地說:「郭台,你要這麼說,咱就把事兒掰嗤掰嗤!你可以不提拔林剛,但是你把投萬成那1000萬的佣金給我兌現了吧!」

    「我拿什麼給你兌現?讓你賺的利息你沒拿回來,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是你非要提前取出來的!你不按約定辦事,想放就放,想取就取,萬成也不是電視台的銀行啊!不給你利息也很正常啊!」

    「放屁!」潘高志說話如此放肆,讓郭有亮感覺權威被嚴重挑釁,他已經忍無可忍。「當初不就是看在你跟馬卓關係好嗎?不是你一句一個『沒問題』嗎?出這麼點插曲就辦不成啦?你這個副台長是怎麼當的?」

    「我這個副台長是組織部任命的!不是給你郭有亮打工的!」潘高志終於翻了臉。

    「哦!對對對!」郭有亮好像被潘高志這句話說服了。他若無其事地走上來,冷不丁地照着潘高志的臉就是一巴掌,「去你媽的!」

    潘高志一個趔趄,腳下一滑,「咚」地一聲蹲坐在地上。他驚慌失措地大罵:「郭有亮,你他娘的耍流氓動粗啊!」

    郭有亮快速下蹲,用膝蓋壓住潘高志的腰,一隻手掐住老潘的脖子把他摁倒在地,另一隻大手在老潘的臉上狂扇,嘴裏配合着手的動作,有節奏地說:「讓你罵!讓你罵!讓你狗日的罵!讓你選呂東!讓你選呂東!」


    潘高志連推帶搡、連抓帶撓,掙脫開郭有亮的壓制,翻滾着從地上爬起來,瞪着血紅的眼珠子,手指着郭有亮的鼻子罵道:「姓郭的,我他媽的告你去!」

    「去告吧!告成了咱倆一塊去坐牢!」郭有亮一聳肩,一攤手,露出了流氓相。

    潘高志羞臊着奪門而出。把正在門口偷聽的李秘書撞了個趔趄。李英嚇得連連鞠躬,嘴裏不停地道歉:「對不起潘台!對不起潘台!」

    「瞎了媽的狗眼,在這兒擋道!」潘高志像受了驚的瘋狗,已經不管不顧,罵罵咧咧地沖向自己的辦公室。

    他使勁兒拽開抽屜,拿出鏡子照自己的臉,發現左眼眶和左臉已經開始浮腫。脖子上被掐出了幾道血印子,肋骨也開始疼。他沒想到郭有亮竟然這麼粗野。身為一台之長,一千多名員工的事業單位一把手,竟然動手打副台長!他抓起桌上的電話,想打110報警,但是手碰到摁鍵的一刻又改了主意,撥了老婆子的電話。

    一刻鐘後,潘高志忍着痛下了樓。他的妻子開着車已經等在了台門口。在女人的驚呼聲中,老潘坐上了車,然後直接去了醫院。

    ……

    劉思北去省台的計劃進行的比想像中順利。

    他和柳南最開始認為,最難過的是家裏人這一關。爸爸不會太干涉,只有事事操心的媽媽,肯定會提出一連串的問題。但實際情況是,在思北吞吞吐吐說明情況後,媽媽的反應並不是很強烈。

    那天晚上,思北獨自回到家中。回家之前,他和柳南對媽媽可能會出現的反應進行了預判,並對回應方式進行了預演。

    思北換了衣服坐到客廳,才發現媽媽和爸爸正在書房商量事情。他們討論的聲音有點大,好像出現了輕微地爭吵。思北悄默聲地站在書房門口聽了一會兒,大概聽出了眉目。

    媽媽想着把放在萬成的錢取出來,給思北買房子,但是去萬成問的時候,得到的消息卻是得等半年。思北爸一聽就有點急眼,讓她趕緊找關係。因為他聽到小道消息,說萬成的資金鍊可能已經出現了問題。再不拿出來,半年之後可能一分錢都拿不到……

    思北故意鬧了個動靜,大喊了一聲「媽」,父母才一臉愁容地走出了書房。看見兒子,寧曉敏的臉色馬上由陰轉晴,母子倆坐到沙發上聊天。但是聊着聊着,媽媽就走了神,好像又被什麼事牽走了心思。

    當思北吞吞吐吐地說,自己想辭掉市台的工作去省台時,寧曉敏低着頭,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順嘴接過話茬說:好啊,去吧。

    思北一言不發,等着媽媽反應過來。

    半天,寧曉敏才醒過神來。她扭過頭,瞪着眼看着兒子,臉上沒有憤怒,只是非常的驚訝,「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突然有這樣的決定?」

    去廚房抽煙的爸爸也走了過來。

    「沒發生什麼大事。就是覺得市台這邊的環境吧,越來越差,讓我感覺越來越動盪。你知道吧,剛剛接管的那位代總監又出事了,莫名其妙地就不來了。上一個代總監,宮仁,到現在也不知道得了什麼病,突然就說住院了,住哪個醫院也不知道,什麼病也不知道。人就跟蒸發了一樣!挺嚇人的。」劉思北一臉神秘地跟父母講着單位最近發生的事情,說着說着,又悵然若失,「現在我們頻道的士氣可低落了!大家都覺得這個單位快完蛋了。」

    「淨瞎說!這麼大的一個事業單位,黨和政府的喉舌,完什麼蛋!」寧曉敏聽着不順耳,忍不住糾正兒子的說法。

    「去省台,去哪個頻道?都說好了?」爸爸劉衛東好奇地問。

    「先別說去省台呢!市台這邊都說清了?都跟你的領導說了辭職了?這可不是小事兒啊,兒子!你辭了市台,省台干倆月又待不下去了,你可就成了失業青年了!」寧曉敏有些着急。

    「哎呀媽,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麼做事不靠譜的人嘛?你把你兒子想得也太幼稚了吧!」思北嗔怒着,為了讓二老放心,他把這幾天的準備情況說了出來,「昨天,我就去省台見頻道的領導了,都市頻道,跟柳南一塊。」

    劉衛東和寧曉敏都瞪大了眼。

    「都市頻道的總監和二位副總監親自面試的我。柳南在旁邊陪着。人家特別和藹,就覺得求賢若渴,非常懂得尊重人。上來就說,盼着我過來都盼了快一年了!今天終於見到真身了!我一去,純正的『南腔北調』就可以重新開張了……」

    「天吶!敢情你一過去,市台的『南腔北調』整個被省台連窩端了唄!」寧曉敏詭異地笑着,臉上又閃過一絲不安,「這下省台和市台算結下仇了!孩子,你倆不會讓人家當槍使了吧!?」

    「誰是誰的槍啊!良禽擇木而棲,只要省台跟我簽訂正式的勞動合同,就能保證我工作的穩定,我好好干我的工作,怎麼會成誰的槍呢!市台這邊一直是辭職自願,走了那麼多人,沒見哪個有問題!況且,我也不欠他們什麼!」

    「你、你那個同事燕鑫可怎麼弄啊!你舅舅還希望你倆好好處呢!」劉衛東輕輕地笑着說。

    「爸,我就知道是你們在後面搞鬼了!我都和柳南好了,非讓燕鑫還插什麼一槓子!」思北拿起茶几上的煙盒一摔,有些氣急敗壞,「要不是燕鑫……告訴你們啊,死了這條心,燕鑫不是我的菜!」

    寧曉敏眼裏有一束不易察覺的光無奈地暗淡了下去。

    「哎呀,兒子,跟你老爸可沒關係!他們在我耳邊這麼瞎叨叨,我可是一臉嚴肅,什麼都沒答應。」劉衛東急忙跟兒子澄清。

    「我舅和燕鑫她爸就沒安好心,說白了,還不是為了他們以後從你這兒貸款更容易!」

    「他們想得倒美!哪有那麼簡單!」

    劉衛東說完,站起來,端起茶壺,一臉心事地走到餐廳蓄水。

    寧曉敏接過了話題,說:「我和你爸商量了,準備給你買套房子,本來想着讓你們跟我倆一起住,但是想來想去,總覺得不方便,要是以後添了孩子,確實住着也擠得慌!先買吧,哪怕買了先不住呢。再說了,萬一要買的期房,等着交房不也得兩三年!」

    「啊!?我要跟着媽一起住!柳南也沒問題。反正將來有孫子了也得你們看!」劉思北強忍着喜悅,跟媽媽撒開了嬌。

    「那肯定的。自己的孫子自己不看讓誰看!」寧曉敏一下陷入了未來生活的美好中,「等我把錢從萬成取出來,咱們就一塊到售樓處去轉轉。」

    「好嘞媽!那不就是這幾天的事了唄?」

    「不是,有點小麻煩。現在從萬成往外拿錢不是那麼容易了!雖然只有80萬,但是也得找關係托人!」寧曉敏沉重地搖着頭。

    劉思北不知道這裏面的利害,也不是很關心。他只知道自己在擔心換工作會招來反對時,卻聽來了這麼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內心的激動差點讓他蹦起來,他極力控制着給柳南報喜的衝動。

    「小北,你已經是大人了,換工作這事,我和你爸就不過多地參與意見了,你和柳南你們倆凡事多商量,多給自己留個後手,多想幾步,儘量別得罪人!」

    「行,媽,我們會認真考慮這些問題的。」

    ……

    過了父母這一關,劉思北如釋重負。

    他非常得意地告訴柳南,他分分鐘就能到北江台辭職,然後就可以到省台報道。柳南聽了自是高興,但臉上卻不輕鬆。她湊到思北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到了北江台,不管誰問,都不要說自己去省台。然後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思北若有所悟地點着頭。

    柳南一句話,讓他莫名地有些緊張。當他來到北江台見到柳天紫時,才明白柳南說的話很有深意。

    這天,劉思北一大早就到了單位來堵柳天紫,想趁她不忙趕緊把事說清。

    一進大樓,熟悉的環境,熟悉的味道,讓他突生留戀和不舍。他覺得人真是很奇怪,心情這麼容易受到環境和氛圍的影響。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事情已經無法改變,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誰知剛出了十一層的電梯,就撞見各欄目的製片人快步往會議室走。他走向「南腔北調」的小隔間,柳天紫一手拿手機一手拿着筆記本沖了出來。思北惴惴着打招呼,天紫回應了一聲,顧不上跟他多聊,三步並作兩步跨進了會議室。

    劉思北只能坐到工位上等。「南腔北調」共六個工位,在樓層最東面被隔成了一個獨立的小空間,這個小空間跟會議室只隔着一道半截的玻璃牆。會議室那邊說什麼,這邊聽得一清二楚。

    其他同事還沒到,思北打開電腦,裝着找新聞的樣子,實則注意力都在玻璃牆的另一邊。

    會議由頻道僅剩的唯一的領導——副總監孟成主持。人都到齊落座,孟副總開始了講話。

    「今天一大早把大家叫來,開個緊急會,非常重要。有些人可能已經聽說了,那總身體不適,請假了。還是個長假。現在頻道只剩下我人一個了,台領導讓我臨時負責頻道工作。我一聽就頭大。我就一個腦袋倆胳膊,沒有三頭六臂,這麼多頭緒,我哪兒能顧得過來!所以,我想了想,咱們只能鐵路警察各管一段,把工作往下分攤,第一製片人臨時肩負起副總監的職責,把自己負責的陣地守好,保證不出差錯……咱現在就明確一下吧。春風全權負責《北江新聞》的工作,林剛全權負責《北江零距離》的工作,天紫全權負責《電視問政》和《南腔北調》的工作,黃江濤全權負責……有拿不準的問題跟我溝通,我再拿不準就請示台領導。前提是必須盡職盡責,保證節目的平穩運行。在新的總監、副總監任命宣佈之前,頻道的運行就按這個制度進行。誰那兒出了問題,負責人就承擔主要責任……」

    劉思北聽着,琢磨着,小心臟跳得越來越歡實了。

    合着現在孟成就算代總監了,柳天紫就相當於是主管《南腔北調》和《電視問政》的副總監了。我的娘啊,這個時候提出辭職,還真是時候!明着就是給柳天紫鬧難堪吶!那邊剛宣佈製片人全權負責,他這邊緊跟着就給製片人製造難題。《南腔北調》突然沒了男主持,阿紫姐那抓狂扭曲的表情,真是難以想像吶……

    怎麼辦?

    劉思北心裏慌作了一團。他突然想到了柳南。柳南早就跟他說過:地球離了誰都轉!人家領導之所以成為領導,就是因為能處理各種問題。頻道那麼多男主持人,隨便協調一個就能頂上。你本本分分地工作,不該誰不欠誰,電視台也沒什麼大恩與你,辭職是合理正當的權益……

    果然還是女同志心細啊,把這些情況都預料到了。自己這個男子漢,快撞到牆了才發現問題。真是……

    此刻,劉思北覺得柳南的建議是字字珠璣,就是這個理兒。自己的辭職趕上了柳天紫的全權負責,只能說巧了,這是柳天紫和他劉思北共同的不幸!誰願意得罪人?自己更是用不着鹹吃蘿蔔淡操心。省台那邊馬上要準備跟他簽合同了。他這個時候犯不着婦人之仁。

    打定主意,思北摸了摸胸口,提了提氣,就等着柳天紫開完會出來。

    終於,會議室那邊傳來了一句「散會」。大家紛紛起立,十幾把椅子被大腿往後一頂,一塊吱吱呀呀地叫起來。

    劉思北的心「咚咚」直跳。

    柳天紫的腳步聲傳來了,越來越近。

    思北感覺快喘不上氣來了。他的生身體僵硬,手像麻了一樣扶着鼠標不能動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電腦屏幕,臉脹得通紅。

    「小北,給燕鑫打個電話,問她到哪兒了。一會兒你們倆去錄一個宣傳片。」柳天紫人還沒進來,聲音就開始了發號施令。

    「哦……嗯……姐,」思北壯着膽子,話到嘴邊,勇氣打了折扣。

    柳天紫發現了劉思北的欲言又止,「咋了,有事啊?有事就說!」

    「沒有、沒有,我先給燕鑫打電話。」思北還是退縮了。

    電話里,傳出了燕鑫的嗲聲嗲語,「我再有半小時就到了。小北哥,今天中午咱倆一塊吃飯啊,我有個秘密告訴你!想請你幫我拿個主意。一定啊!」

    「我不能保證,中午我可能有事!」

    「哎呀,有啥事啊!我這事比你那事重要,不聽你可會後悔……好啦好啦,我馬上到了,到了再說。你跟阿紫姐說,我馬上就到。」

    劉思北無奈地放下電話,心裏突然產生了一陣驚悸。這個燕鑫真是個黏人的狗皮膏藥,原來還對她有那麼一點點好感,但她如此死皮賴臉、沒完沒了,再不辭職,他跟柳南的感情遲早要被她攪黃。想到這兒,他身體裏升騰起一股憤懣之氣。這股氣頂着他噌地一下站了起來,看着站在工位前低頭找東西的柳天紫,輕輕地走了過去。

    「姐,有個事想跟你說一下。」

    「啥事,說。」柳天紫沒有抬頭。

    「我、我,家裏給我找了個新工作,我可能幹不了兩天了。」劉思北拐了個彎,沒敢說自己想跳槽去省電視台。

    柳天紫像個機械人被摁了暫停鍵,手上的動作馬上停了下來,然後猛地抬起頭,瞪眼看着思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什麼情況!?出什麼事了?跟姐幹着不高興?」

    「沒、沒有,這不是也快成家了嘛……掙得確實有點少,我媽老說我,連自己也養活不了,以後怎麼養家?然後,我爸托人給我在銀行找了個工作……收入還好多一點兒。」劉思北慢條斯理,波瀾不驚地編着故事。

    「哎呀,哎呀!」柳天紫像聽到了靈異事件,慌得無所適從。她長吁短嘆地在椅子上左右扭着身子,嘴裏不停地「哎呀」着。「思北,你這是砸姐的飯碗啊!剛開了會,讓我們每個人把自己分管的欄目管好,孟總說的話還熱乎呢,一轉頭,你就告訴我不幹了,這是釜底抽薪啊!」

    劉思北被說得羞愧難當,好像幹了不仁不義的壞事。

    他紅着臉,低了頭,像闖了禍的學生站在一臉怒氣的老師面前,不敢再言語。他覺得再多說一句,都可能會讓眼前的這個紅了眼珠子的女人崩潰。拍案而起、破口大罵,優雅的柳天紫秒變柳潑婦……思北腦子裏展開了想像的翅膀。

    「咋啦?思北怎麼啦!?」孟成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語氣中充滿着居高臨下的威嚴。

    柳天紫像觸電了一樣蹦起來,悵然若失地說,「思北要辭職!」

    孟成臉上一下沒了血色。他擠努着眼珠子瞅着思北,「不行!不同意!」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別介啊!孟總,我也是沒辦法!」思北有些慌亂,像跟屁蟲一樣陪着笑,跟着孟成走了出來。把柳天紫扔在了身後。

    走出來才發現,燕鑫在旁邊的工位上坐着。陰着臉,也不看他。好像陌生人一般。顯然,她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劉思北顧不上跟燕鑫打招呼,跟在孟成身後走了一段,突然覺得自己低三下四得像個孫子,都要辭職了還用這樣嗎?我不幹了,你說不行就不行?你能把我怎麼樣?跟你們打聲招呼這算客氣的。惹急了,小爺收拾東西馬上走。他心裏發着狠,臉上的笑逐漸僵硬。

    前面的孟總突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嘴裏輕輕地「唉」了一聲。這個細微的動作一下打消了劉思北的怒氣。他轉念想,他們都是明白人,應該不會為難一個要辭職的人。剛才不過是孟成一時性急說出的氣話,也有可能是「不舍」的另一種表達。大家配合着演個戲,自己何必當真?想到這兒便不再緊張。

    「我一會兒去把宣傳片錄了……然後回去再跟我爸商量商量。」思北在孟成身後小聲寬慰着,他已經懂得了要給領導台階下。

    「是柳南讓你走的吧?」孟成一轉頭,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沒、沒、沒有……她哪有本事讓我走啊!」

    「老爺們兒,可不能讓老娘們兒管着!」孟成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好像他對「女人管着男人」這事有着天生的仇恨,近乎深惡痛絕。「你辭職去哪兒都行,但是就不能去省台,知道吧?因為這兩家是競爭關係,去省台,就是跟我們拉仇恨!以後咱們就是仇人!」

    一句話,把劉思北唬得魂飛魄散。他沒想到孟成眼神這麼毒辣、心思這麼縝密!自己剛剛耍的小聰明這麼快就被他看穿了!

    劉思北也不知道怎麼跟孟成說得再見,反正身體跟着腳丫子就往外走,腳丫子已經不受大腦控制。只覺得渾身燥熱,整個人像丟了魂魄,腦子已經無法思考。

    當手機響起來時,他已經出了電視台的大門,走到了街上。

    電話是燕鑫打的,問他在哪裏,讓他到演播室錄宣傳片。他嘴裏哼哈着,轉身就往回走,走了兩步,馬上又說自己有急事,錄不了了,然後就掛了電話。

    他終於想起來,自己的車停在了地下車庫,便硬着頭皮又走進了大樓。慌慌地開上車,像打了敗仗的兵,飛快地逃離了北江廣電台。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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