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灰飛煙滅

    蒼穹上那如末世一般的奇景席捲八方，在這恐怖的雷暴範圍之內，無人能夠滯空。

    那些依靠玉焚之法將修為強行提升至宗師之境，得以短暫御空的武者已戰死大半，所殘餘之人也遠遠避開了方圓千丈，三三兩兩地退至戰場的邊緣，卻無人言語。

    之前他們數百人一同飛身而起，以玉焚之火橫擊九天，此時卻已然隕落大半，只留下寥寥可數的十幾人拖着殘軀，靜靜等待着身上的白玉之火熄滅之時。

    「這是老夫的驚蟄術？怎會如此……誇張？」

    而在這一片寂寥之中，只見得一道雷光閃過，一名白須白髮的老者化身雷霆閃至這片虛空之上，而在他的手中還拖着一個渾身焦黑，隱約還散發着陣陣烤肉香味的人影，赫然正是雷鶴、周通二人。

    此時的雷鶴身上雷光暗淡，氣息也是分外萎靡，飛縱之時的遁光都有些難以為繼之感，顯然是真元大損之像。

    而聽他話語之中的驚愕也並不作假，顯然如今天地之間所轟鳴震盪的雷暴令他也是始料未及。他老人家修行了一生的雷法，可對於這天地之間最為剛正浩大的力量，也只是初窺門徑。

    他也從未想過自己的一式神通，竟能達到這般毀天滅地的境地地，令神魔膽寒。

    正所謂「驚蟄雷震驚百蟲」，雷霆乃萬法正宗，雷罰更是象徵着天道輪轉。此城之中不知有多少妖魔隱伏、群魔亂舞，九天之上還有一座蘊含不詳之氣的血色妖門遙遙而鎮，這般隱晦鬼蜮之氣肆虐橫行之所，早已攪動了天道輪迴，天罰之雷早已孕育多時，只待他這驚蟄雷術為引，自然趁勢而發。

    與其說是他一人之功，到不如說是煌煌天威，借其手而壓邪魅！

    「咳咳咳……」

    一陣虛弱的聲音從其雷鶴掌下傳出，讓他的眼角不由得微微一跳。看着身旁幾乎不成人形的同僚，他對這周老鬼的狠辣也有了更深的認知。

    周通的傷勢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更為棘手，他的神通手段更偏向於隱匿和刺殺，刺殺之道以詭譎和兇險而聞名，應對人類武者之時會令人防不勝防，可這等手段對抗神將法相這等通玄之物確實吃虧的很。

    周通以影殺之術傷敵，卻也被那神將的護身神火灼傷，後來更是不顧自己引爆雷霆之力，被那霸道無比的力量震碎影盾，是為傷上加傷。若非雷鶴及時行至他墜落之地，以雷法真元化去他體內的雷劫之力，只怕他早已魂歸幽冥了。

    饒也是如此，他此時也只剩下半口氣被雷鶴以真元強行吊着，剛剛悠悠轉醒，卻也未能堅持多久，便再度背過氣去，讓雷鶴看在眼裏，心中甚是服氣。

    「一個兩個的，都這麼拼吶……」

    悠悠嘆了口氣，他的目光再度投向了爆炸的核心之地，那裏的雷霆風暴超乎想像的霸道，整個周天都肆虐着狂暴地雷霆之威，那是足以埋葬王侯的力量，使得這片空域之中再也沒有了任何生靈。

    可以斷定活着的，應當都逃出來了，未曾出來的，已是回歸塵土。回首看着眼前寥寥可數的十餘道人影，與之前上百人齊出之時的浩大聲勢相比，未免太過寒酸。

    而且最重要的是……齊子暉……沒有出來……

    雷鶴動用雷王錘的傳承神通，修為大損，也是最早脫離的戰場。在那雷印爆發之時，他尋着那一縷稀薄的感知去「回收」半死不活的周通去了，自然未曾看到齊子暉吞服寶令，扯着另一尊神將撞入雷霆風暴的場景。

    只是此時未曾見到齊子暉的人影，也未曾感知到他的氣息，雷鶴心中便已然有了猜測。即便知曉齊子暉動用秘法，結局早已註定，可真正看到這位同行數十載的老夥計隕落消亡，他的心中依舊沉重。

    就在他心有戚戚然之時，只聽「倏」地一聲異響從其身旁傳出，那在先前鏖戰之中，倖存下來的一名中年武者突然渾身氣息散去，身上熊熊燃燒的白玉火焰就此熄滅，整個人化為飛灰，在這御魔關上數百米的高空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

    雷鶴眼中瞳孔驟然一縮，心中的悲戚之感更加濃郁了。憑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這正是玉焚之法行至巔峰，一身真氣混元盡數焚盡的灰飛煙滅之像。

    這些武者原本散落於軍中各部，修為雖然參差不齊，但也相差不遠。憑他們的道行施展玉焚之法，堅持至此已然是相當不易了，若是齊子暉未做出吞寶之舉，憑他宗師級別的修為自然可以堅持得更久。

    只是此時，這十幾名武者顯然已至大限，從第一名武者化為飛灰之時起，餘下的十幾人氣息也各自波動了起來，身上的火焰忽明忽暗，顯然堅持不了多久。

    此時還存留的這十餘人皆是修羅心境，在之前的鏖戰之中，哪怕半邊身子被炸地粉碎，他們也不曾有絲毫動容，頂多便是抬手拭去臉上的血污，便再度發起自殺般的攻勢。

    而在此時，在等待死亡來臨的這一刻，他們那宛如死水一般的心境終究升起了些許波瀾，螻蟻尚且偷生，人乃萬物靈長，對這天地又豈能沒有絲毫眷戀。

    只見一名身材幹瘦的中年人御空行至雷鶴身前，抬手沖其抱拳言道：「雷將軍，末將有一幼弟在玄武大營效力，若是能夠度過此劫，懇請將軍……」

    只是他話未言盡，其身軀之上的火焰便倏然而滅，整個人瞬間化為灰燼散於無形之中，讓雷鶴愕然之餘，口中回應的言語頓時哽在喉間。

    緊隨其後，十幾道翻騰的火焰接連散去，雷鶴眼睜睜地看着這片空域瞬間空曠了下來，虎目含淚，衝着一片寂寥的虛空言道：「諸位且安心，此戰中隕落的英靈，王朝必定重金安撫其家眷，待此間事了，若老夫安然而退，必定親赴玄武大營，庇護英靈之後！」

    雷鶴沙啞的聲音在這空域之中傳開，卻只在怒嚎的狂風裏掀起點點灰燼，似乎是那離去英靈的點點回應。

    在那怒卷的狂風之中，雷鶴鐵塔般的身影隱約間似乎佝僂了下來，從軍一生，他自以為見多了生離死別。可是先前那名中年軍士言語未盡，明亮的雙瞳瞬間灰飛煙滅的一幕，卻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裏。

    這是他從軍一甲子從未見過的場景，御魔關今朝損失之重，戰局之慘烈，也絕對是百年之最。

    他猛地轉身望向蒼穹，在那萬米高空之上，龐大高聳，有着虎吞山河之氣的白玉城池，正如神國一般死死地鎮壓着眼前這座殘破的城關。

    那本應是御魔關最後的依仗，是這座古老城關屹立於極北邊陲，守住人族邊疆的底牌。

    可如今那如神靈道場一般的地方，卻反過來成了壓垮這座城池最重的一座大山，那曾經令妖魔喋血的護城神將調轉刀刃，屠殺鎮守城關的戰士。

    而這一切的根源，卻只在於一人。

    「天王……」

    雷鶴兩眼泛紅，聲音宛如野獸垂死之時的低吼，心中對於那個人曾經是何等敬重，如今便是何等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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