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歐啦

    吉原一開始位於日本橋人形町，明歷大火後移到東京都台東區的日本堤。

    發生大火時大量游女被燒死或是跳水溺死，因此留下了女鬼作祟的傳說。據說深夜到吉原神社可能會經歷一些不可思議的體驗，成了東京地區小有名氣的「靈地」。

    其中的女鬼便是咒靈了。

    咒靈，是由人類的負面情緒匯聚、具象化而誕生的特殊存在。

    負面情緒的覆蓋面很廣。

    被火燒死的怨恨、彷徨、恐懼、不甘可能會形成咒靈，流言蜚語猜忌惡意同樣可能會誕生咒靈。

    吉原神社最開始的咒靈是來源於前者，但在百年之後的今天，連地方都換了還有咒靈誕生顯然是因為後一個原因。

    理由很簡單，只要有人相信吉原神社有鬼，鬼便會誕生。

    「咒靈，就是這麼唯心的東西。」

    明家母子二人此時就站在毗鄰神社的堤壩上，享受着晚風習習。

    雖然到了開春時節，晚風依舊透着涼意，好在明家一家都不是普通人，有着與東京相符的「火熱」護體。

    聽完母親的講解，明理有所領會，同時也有了新的疑問：「既然流言蜚語會誕生咒靈，為什麼不想辦法闢謠，從根本上滅絕這裏的咒靈。」

    「兩個原因。造謠容易，闢謠難。闢謠只能滅絕某個地方的咒靈，無法滅絕所有的咒靈，只要人類還在，還有負面情緒在誕生，咒靈就不會滅絕。這裏沒有了，還會在其他地方誕生。」

    「也就是說，咒術師們是刻意放任流言的傳播，以此來固化咒靈的產生。」

    「正解。與其讓咒靈隨機誕生，不如固定下來，定期清理，絕大部分咒術師都是在做這樣的工作，媽媽的學生時代也不例外。」

    一個人負責一大片區域，定期巡邏，和交警片警區別不大。

    咒術師的工作就是這麼樸實無華且枯燥。

    「原來如此。」

    明理心中瞭然。

    主角們的生活精彩因為他們正好在事件的中心，不等於全體咒術師的日常。

    雖然少了幾分刺激，但這樣對明理反而更好，寶可夢的培育同樣是如此，刷刷刷，練練練。

    看來就算到了東京，我的生活也不會有多少變化。

    反正劇情沒開始，自己的實力也沒到特級，先繼續苟着，繼續練級吧。

    「小沙，有沒有發現？」

    「沙~」

    殺字發音，顯而易見。

    沙奈朵天生對情緒敏感。咒靈這種負面情緒的聚合體，在沙奈朵眼中像是黑夜裏的螢火蟲，是她最厭惡的東西。

    得到主人的許可，沙奈朵小手一抬，就要釋放力量。

    「等等。」明林美連忙阻攔，「你們這樣太引人注目了。咒術師守則第一條，隱匿。咒術的存在不得為普通人所知，避免引起騷亂與恐慌，助長詛咒滋生。所以，咒術師在正式行動前，需要先放下『帳』。」

    說着，明林美雙手結印，口中吟誦。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濁殘穢，皆盡祓禊。」

    清朗的月色被晦暗浸染，如同點墨融入水中，播散下一篇渾濁。

    渾濁以河堤為邊界，阻隔內外，名為「帳」的，隔絕普通人的結界就此完成。

    放下雙手的一刻，明林美挺胸抬頭，仿佛在說——看吧，媽媽也是很厲害的。

    明理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對沙奈朵道：「可以了，隨你喜歡的去做吧，把那些礙眼的咒靈全部消滅。」

    「沙~」

    沙奈朵揚起雪白脖頸，如同引吭高歌。

    前一秒，還是波光入境，映月成雙。

    下一秒，水中月支離破碎。

    一道念力擊下，無津川為之一滯。

    而後，河水逆流。

    眨眼間，川流不息的河水從中分開，暴露出長達數米，水草叢生的河床。

    還有一些倒霉的魚蝦莫名其妙地離開了舒適的溫床，暴露在空氣中，大眼瞪小眼。

    心地善良的沙奈朵趕快將它們送回水中，七秒鐘後，它們又擺動身軀游開了，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隱藏在水底的咒靈可沒那麼好的待遇，被肆虐的念力強行從水裏拽到半空。

    一身白衣，一頭披散黑髮，身形窈窕，隨着波光輕柔搖曳。

    隱隱有哭泣之聲傳入耳中，哀怨婉轉，聞之哀傷。

    「我好孤單……」

    「我好空虛……」

    「我好寂寞……」

    「為什麼沒有人來陪我……」

    只可惜，這一副美女哀婉的場景都給黑髮下的一張臉給破壞了。

    浮腫的臉頰帶着溺亡者的特徵，臉頰表面卻又不滿深度燒傷的黑紅傷疤，嘴長的老大，舌頭下垂足有半長，像是被什麼人給拉出來。

    跟同樣漂浮在空中的沙奈朵一比，一個天，一個地。

    緊接着，天把地給碾了，直接用念力碾碎。

    雖然比鄉下咒靈堅持的時間長了很多，但沒有用，從水鬼沒有抵抗住念力，被沙奈朵拉起來的那一刻起，結果就已註定。

    粉身碎骨，不留痕跡。

    但這只是開始。

    水鬼被沙奈朵碾碎之後，河面再度動盪。

    水與天的邊緣，一線白色潮汐洶湧而來。

    由一名名白衣女鬼，即咒靈形成的潮汐。

    這一幕，如同當年死於明治大火時慘狀逆演，足以讓目睹這一幕的人為之瘋狂，一個搞不好，還會再現連環跳河的慘劇。

    然而，不管是明理還是明林美都沒覺得意外，咒靈規則之一——越弱越群居，越扎堆。

    只有一隻水鬼，根本配不上吉原神社的傳說。

    沙奈朵同樣是表情不變，這種程度的雜魚，來多少都是送菜。

    超能女王優雅地懸浮在空中，伸出纖細的手指，一個接着一個對着空氣戳下去，每一個動作，都有一隻水鬼噗的一聲消散，她就像是戳泡泡的小孩子，玩的不亦樂乎。

    都不需要其他技能，一招鮮，吃遍天。

    念力！念力！念力！

    大潮還未靠近，女鬼已經先沒了一半。

    剩下的那一半想要逃，卻無法掙脫沙奈朵的念力控場。

    雖然她天性純良，但跟着明理這樣的主人，怎麼可能不懂戰術？

    念力這種東西離得越近越好發揮，當然是先點殺，再誘敵深入，最後一舉殲滅。

    明理呵呵一笑，又在笑到一半的時候頓住：「大局已……不，還沒，總算有點百年靈地的樣子。」

    原來被沙奈朵碾碎的女鬼群中藏着一隻不同於其他女鬼的高等級咒靈，居然扛住了一波沙奈朵的念力，並趁着沙奈朵控制其他女鬼的時候朝着岸邊沖了過來。

    混在鬼群中的時候沒太明顯的感覺，但當她脫離團體，單兵作戰時，無論是氣勢還是存在感都躍升了好幾個檔位。

    腳下是暗青色的霧氣，周身卻有焰氣繚繞，人類從古至今畏懼的兩大災害進都被她握在手中。

    「她的等級大概是多少？二級？准一級？」明理微微皺了下眉，問。

    「准一級，不過被小沙打成這樣，我這個三級咒術師也可以試着將它祓除。」

    咒術界規則，咒術師基本對標高一級的咒靈，也就是三級咒術師對標二級咒靈，這也是明林美所能做到的極限。

    當然，那是完好無損的狀態，沙奈朵對標的可是一級咒術師、特級咒靈，一次攻擊，已讓女鬼傷得不輕，也給了明林美自信。

    「說起來，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我的咒術是『結界——」

    話說一半，明林美感覺到一股全新的咒力，雖然沒有咒靈那麼龐大，卻更加集中，更加凝練。

    咒力的來源，就在身前，她的孩子，明理。

    一聲「歐啦」，一次揮拳。

    看似輕描淡寫，明林美卻仿佛看到了空氣震顫的產生的波紋。

    剛到岸邊的女鬼應聲倒地，胸口盡數全部凹陷，甚至連下方的地面都受到影響，現出蛛網版的裂紋。

    明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