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蘇東荒

    1985年的冬天，一個男孩兒出生在關外東北。筆神閣 m.bishenge.com

    這是一個私生子，他的出生讓很多人臉上無光。

    蘇連勝個頭不高，體格精壯，長得很精神，眼睛明亮眉毛濃黑，面部輪廓層次分明。此時他正耷拉着臉坐在炕頭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悶煙，炕沿下邊散落着十幾個煙頭。

    火炕烘的很熱，整個小屋泛着一股熱氣，混雜着濃郁的煙味，空氣顯得污濁不堪，炕頭上有一個不足滿歲的小男孩兒睡的正酣。

    「狗的，別抽了！快想想咋辦！」蘇有命瞪着蘇連勝，怒罵道。他是蘇連勝的二叔，爺倆兒一塊兒闖關東，在這片黑土地上待了十幾年，雖說一塊兒來的同鄉還有幾十口人，但是這倆人關係最近，感情也深，情同父子。

    蘇連勝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年輕人，為人熱情豪爽，心眼兒活，手頭巧，人又勤快，不管是種地捕魚、修屋搭炕，還是走街串巷做小買賣，樣樣精通，是一個讓所有人翹大拇指的年輕人。

    年輕人犯了一個普通男人都會犯的錯，他把一個還沒出嫁的大姑娘肚子給搞大了，這不孩子生下來了，並且給爺倆兒送了回來。

    事情麻煩就麻煩在這個姑娘跟蘇連勝是親戚。嚴格算起來，她是蘇連勝的小姨子，表的。

    姑娘叫霍紅梅，跟張採蓮多少能扯上點表親關係，而張採蓮是蘇連勝的老婆，這會兒正在關內老家呆着呢，不久前還剛給蘇連勝生了一個胖丫頭，倆孩子就差兩個月。

    到了80年代，關內已經緩過饑荒勁兒來，舉家拾荒要飯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人們漸漸過上了溫飽生活，很多闖關外的人陸陸續續回到了關內家鄉。張採蓮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早一年返回了關內老家，留下蘇連勝在這邊收收當季的糧食，變賣一下家產，十幾年的生活，不是說離開就能離開的，張採蓮離開的時候，已經懷有第三胎。

    闖關東的人們都很團結，平日裏走的也近，張採蓮在的時候，跟霍紅梅就很親密，兩家過年過節都湊在一起，那時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霍紅梅對蘇連勝有好感，但是大家都沒把這個當回事兒，在這片冷冽的黑土地上，性情熱烈的人們有着熱烈的情感，這點兒莫須有的好感調味品都算不上，姐夫哄逗小姨子是常態，擦槍走火的事情也偶有發生，吵了鬧了打了，折騰折騰也就過去了，兩口子散不了伙。

    事實再一次證明，嘗過腥味的男人長時間不吃肉，在青春的身體面前，沒什麼抵抗力。蘇連勝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淪陷在霍紅梅的溫柔鄉里。關外野林子很多，到處灑下倆人折騰的痕跡，霍紅梅是個很瘋的女人，興致起來不管不顧，說夜不歸宿就夜不歸宿。

    霍紅梅一家三口都在關外，老兩口都是老實人，很快就發現兩人之間的秘密，實在看不過眼，說了自家姑娘幾次，可是要強的霍紅梅聽不進去，老兩口覺得蘇連勝很快就回關內了，人一走倆人就結束了，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誰也沒有想到，霍紅梅很快懷孕了，原來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青春碰撞，她是想把蘇連勝牢牢拴在身邊。

    霍紅梅懷上以後，堅決不打，兩家人從一開始就勸，一直勸到孩子生下來，這才消停，索性視而不見，交給年輕人自己折騰去。

    孩子生下來以後，倉皇失措的蘇連勝不管不顧的回了老家，住了不到一個月，就在霍紅梅接二連三的信件轟炸下，不得不扯了幾個慌，狼狽不堪的回到了關外。

    神奇的是，兩家人都很有默契的瞞着張採蓮，或許是這種事兒不好說出口，或者是他們覺得還有解決的辦法。

    蘇連勝束手無策，只能一天一天的拖着，倆人也沒成仇人，憋不住的時候偶爾還一塊鑽野林子，倒也再沒出什麼意外事故，可能霍紅梅也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不想再搬石頭砸自己腳。沒成想，拖着拖着事情真就出現了轉機。

    事發之後，兩家人不遺餘力的給霍紅梅介紹對象，專門挑遠的相，開始的時候霍紅梅死活不去，後來看到蘇連勝這邊始終不冷不熱，心思漸漸的也沒那麼強烈，遇見條件好的也會去看看，相了幾次之後，果然遇見一個中意的。

    兩個人很快墜入情網，生孩子的事兒當然瞞着男方。孩子的事兒瞞住了，其他的就都不是事兒，霍紅梅心眼兒足夠，趁着男人醉酒的時候把事兒辦了，弄點兒血出來，神不知鬼不覺。

    兩個人結婚前一個月，霍紅梅的父母把孩子給送到了蘇有命家裏。

    「怎麼辦你倒是說句話？」蘇有命看着陳連勝悶不做聲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上去一把奪過煙捲，丟在地下狠狠的碾了一腳。

    蘇連勝抬起頭，臉上更多的是麻木，事情過去這麼久，恐慌、無助的情緒早已經消磨無幾，他甚至對於霍紅梅移情別戀有些憤怒。

    這幾天，他一直在想辦法，本來想把孩子送人的，可是送了好幾天都沒送出去。

    「帶回關內吧，讓二姐先養着！」最後，蘇連勝想起了二姐，二姐打小疼他，這事兒不會不管。

    就這樣，男孩兒快滿一歲的時候，被帶回了關內老家。

    蘇連勝的二姐早就知道了這事兒，大多數女人總是心軟，懷裏的孩子是自己的親侄子，怎麼捨得送人？於是，小男孩兒就暫時養在她身邊。

    二姐對霍紅梅是心懷埋怨的，她覺得那個女人心狠，所以在給男孩兒起名的時候就把對霍紅梅的怨氣帶了進來：「就叫蘇東荒，東荒東荒，就讓東北那邊兒全成荒地，什麼也不長！」在那個有糧不慌的年代，這算是比較毒的詛咒了。

    於是，男孩兒在滿一歲的時候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蘇東荒。許多年以後，知曉真相的蘇東荒很慶幸那時候不流行四個字的名字，不然他可能就叫蘇東北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