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四舞台

    「誒？林君？真的假的！」

    「你好，我是林海，請多指教。」

    「抱歉，你、你好！我才是，初次見面請多關照！我叫愛田慧，今年十七歲，目前在指圧專門學校學習……」

    愛田慧的腦袋裏一片混亂，就像沸騰的壽喜鍋，連帶着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兩人簡單聊了一會兒，愛田慧鎮定下來，這才意識到哪裏不對。

    「林君怎麼會來這裏？」

    「來表演啊。」

    林海理所當然的說道。

    說的是呢，藝人來參加音樂節哪裏不對了？哪裏……

    「等等，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來這家店幫忙？」

    「啊，幫忙只是附帶的，喏，等下我們會在那裏表演，希望不會影響到你們的生意……」

    ……

    順着林海手指的方向，不遠處的海堤上，有個臨時搭建的小舞台。

    富士音樂節作為一場音樂盛宴，吸引了許許多多音樂人前來，但並非誰都有機會登台表演，對於那些渴望展示自我的年輕人來說，上不了正式舞台，能在邊上蹭蹭也是好的。

    這個小舞台，就是為此準備的。

    當然，這和主辦方關係不大，而是品牌商搭建的。

    音樂節不只是音樂人和樂迷的狂歡，也是商人們的秀場，馬蘭士、安橋、denon、鐵三角等影音領域的企業都有各自的展位，以期擴大在目標群體中的品牌影響力。

    商業味老濃了。

    老對手們都來了，雅馬哈自然也不例外。

    雅馬哈沒有像其他品牌商那樣設立展位，而是獨闢蹊徑，搭建了這個「第四舞台」，既可以討好樂迷，又能展示企業形象，可謂一箭雙鵰。

    雅馬哈的現場負責人名叫右田利明，是雅馬哈銷售部的次長，和人們印象中的日企中高層領導一樣，是個有着微胖的身材和地中海的發量的中年男人。

    此時此刻，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癱坐在海堤旁的長椅上，臉上寫滿了沮喪。

    第四舞台的想法是他提出來的，從企宣的角度來看，這個點子很棒，因此右田利明果斷將之據為己有，並自薦全權負責此事。

    按照右田的樂觀估計，只要辦好了這件事，他晉升總長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可惜事情搞砸了。

    在整個籌備過程中，右田可謂盡心盡力，無論是保密工作、人力物力都沒有疏漏，為了炒熱現場氣氛，右田還提前聯繫了幾支小有名氣的地下樂隊……

    右田能想的都想到了，唯獨忘了一點——這是音樂節，不是影音器材展……

    於是，上司們來視察時，場面十分的尷尬。

    上司們走後，右田就徹底蔫了，雖然沒有被訓斥，但右田知道，他現在該考慮的是去哪家關聯企業養老更舒服。

    一念及此，右田就恨不得殺了那個出餿主意的年輕人。

    殺是不能殺的，罵一頓還行。

    「小田川！小田川！」

    右田喊了幾聲，沒有回應。

    這時，一個女職員匆匆而來。

    「次長……」

    女職員欲言又止。

    「怎麼了？」

    「那幾支樂隊的人要走，我攔不住……」

    女職員說完，做好了迎接暴

    風驟雨的準備，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右田並沒有發作，反而頹喪的擺了擺手，說道：「算了，走就走吧。」

    不然還能怎樣？

    讓他們繼續尬演？

    那是公開處刑——不管對樂隊還是雅馬哈來說。

    「對了，你看到小田川了嗎？」

    右田現在更關心自己的出氣筒在哪兒。

    「小田川？剛剛還看到他了……誒，那不是？！」

    右田順着女職員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小田川正和幾個年輕人有說有笑的向這邊走。

    他還笑得出來！

    右田一看就氣不打一處來，他蹭的一下站起身，大步走了過去，批頭蓋臉的罵道：「小田川，你還想不想幹了？工作時間，你幹什麼去了……」

    「打擾了，請問是右田先生吧？」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小田川身後傳來。

    右田壓下火氣，看向對方。

    一看，再看……

    這個年輕人怎麼這麼眼熟？

    意識到自家上司沒認出對方，小田川連忙道：「右田桑，這位是……」

    「林君！」

    右田身後的女職員尖叫着，兩隻眼都變成了桃心。

    經她提醒，右田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個話題滿滿的林海嗎！

    右田頓時來了精神，怒容化作笑臉，說道：「林君……」

    右田一開口就卡殼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小田川及時幫他解了圍。

    「右田次長，林君想要在咱們的舞台表演。」

    「啊？表演？」

    右田愣了一下，緊接着強笑着說道：「表演啊，當然沒問題。」

    ……

    「第四舞台」背靠東京灣，由桁架和密度板搭建而成，舞台側面和背面均無遮擋，只是拉了幾條警戒帶，遠遠看去，舞台後面波光粼粼的東京灣盡收眼底。

    這麼漂亮的舞台，搭起來就是表演用的，右田沒有理由拒絕林海，但他也不認為林海能改變什麼，哪怕他是話題人物。

    右田沒興致和林海閒聊，吩咐了小田川幾句，重新走向長椅，身影說不出的蕭瑟。

    只能說，右田再次想當然了。想靠一兩個阿貓阿狗跟音樂節拼人氣，那當然是自不量力，但林海也不是阿貓阿狗啊。

    ……

    林海不知道右田心裏的想法，知道了也不會關心，他是來享受音樂的，又不是打擂台的。

    和現場工作人員的溝通很順利。右田雖然不靠譜，帶來的卻都是有真本事的，某種意義上說，雅馬哈本家的技術團隊，比主舞台那邊的也不遑多讓，這可是得到過很多著名音響團隊背書的。

    林海和音響師溝通完，很快，技術團隊就完成了音響系統現場調試、擴聲等準備工作。

    林海站在舞台中央，調整好話筒高度，扶着結他，沖身旁的石原貴雅笑了笑。

    「開始吧。」

    ……

    台上做準備工作的時候，小田川等非專業人員則在台下翹首以待。

    女職員直到現在猶自不敢相信，激動的問小田川：「小田川君，我不是在做夢吧？你居然把林君請來了？」

    「哈，我也是運氣好罷了。」

    小田川矜持的笑道。

    他是真的趕巧了。

    他去

    買午飯的時候遇到林海，順理成章帶起了路。

    別人可不知道這些，作為工作人員，他們是不能跑去看表演的，能在「工位」看到林海這種名藝人的表演，着實是意外之喜。

    女職員看向小田川的眼神充滿崇拜，讓後者心裏暗爽不已，心想晚上要是約她去哪坐坐，她還真不見得會拒絕。

    「不過，林君居然沒有被邀請嗎？」

    女職員皺眉道。

    在她看來，林海雖然資歷很淺，但實打實的算是本年度的風雲人物，組委會沒理由無視他才對。

    「這個我知道。」

    小田川之前問過林海，當即向眾人解釋起來。

    得知林海被組委會取消了表演資格，女職員氣憤之餘更是心疼，喃喃自語道：「林君受了這麼大委屈，居然還笑得那麼灑脫……」

    假如換個理智的人，聽到女職員的話，大約會翻個白眼，表示腦殘粉鑑定完畢，然而在場眾人卻都頗為認同的點起了頭。

    一方面，女職員是辦公室之花，她說屁是香的，舔狗們都會下意識的認同，另一方面，當下的霓虹人格外在意契約精神，對這幫社畜來說，林海的遭遇充滿了「被公司無理由裁員」的既視感。

    感同身受之下，義憤的情緒開始蔓延。

    「那些老傢伙一向目中無人……你們知道二科的早田吧，無緣無故就下放關聯企業了。」

    「早田的運氣已經夠好了，我弟弟可是直接被辭退了，問理由，對方也說不出所以然！」

    「然後呢？你弟弟現在怎麼樣了？」

    「因為一直找不到新工作，所以臥軌了。」

    「啊！抱歉……」

    ……

    台下的氣氛隨着某職員弟弟的不幸遭遇而變得沉重起來。

    有人說道：「說真的，如果我遇到那種情況，恐怕也會選擇一了百了呢……」

    這樣的消極發言，居然獲得了不少認同。

    一片哀聲嘆氣中，腦殘粉女職員突然開口。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

    小田川下意識反問：「那你能怎麼辦？我們又左右不了組委會的決定。」

    「至少我能讓更多人聽到林君的歌！」

    女職員說着，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喂，是美智子嗎……你在做什麼……你在音樂節現場？正好，我跟你說……」

    女職員的舉動給了大家很大啟發，紛紛掏出手機開始搖人，其中固然有為林海抱不平的，也不乏炫耀的。

    無論這些人抱着怎樣的目的，第四舞台的命運已經隨着他們的舉動，開始悄然發生變化。

    ……

    舞台上。

    林海連續唱了兩首新寫的快歌，獲得了一陣不算熱烈的掌聲。

    至於尖叫和歡呼……台下統共沒有多少人，即使腦殘粉，此情此景也做不到盡情宣洩。

    鼓掌，不失禮貌，這是台下觀眾的一致想法。

    搖滾現場，瀰漫的卻是音樂會的氛圍，還真是夠尷尬的。

    冷場的情況，林海上輩子見得多了，倒是沒受什麼影響，但他注意到，石原貴雅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

    該怎麼辦呢？

    林海這樣想着，突然在台下稀稀拉拉的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