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八 法天象地

    「如果溫柔有名字的話，那一定是哥哥的名字！」

    他的心臟狠狠抽動了一下，仿佛在提醒他不要這樣做。

    他像是和誰在內心訴說着。

    妹妹！

    哥哥要替眾生穿越這場風雪，這樣的哥哥站在漆黑凜冽的寒風中，這樣的哥哥站在如狼似虎的包圍中。

    一切溫柔都將是敵人的把柄，一切溫柔都將成為失敗的原因，所以對不起。

    對不起！

    那一戰，他親手斬落八大鬼王。

    似乎敵軍中唯一能阻止張道陵的人知道他的無可睥睨，在所有妖物叛軍連連敗退的時候，那個人站了出來。

    「哥哥……」

    一聲哥哥就像有人當場挖掉了張道陵的腸子，他故作堅強睜開眼。

    該來的終歸來了……

    只是望着那站出來的人微微隆起的腹部他還是忍不住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嘴唇不受控制的顫抖。

    他……

    要當舅舅了！

    這樣的場景中妹妹卻是對他莞爾一笑，這一笑，他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嘩啦啦落下。

    「哥哥......」

    「再往前一步是什麼？」他的妹妹同樣哭泣着，卻是用手擦拭着他不爭氣的淚水。

    「是死無葬身之地。」

    妹妹哭着笑，開心的用手背抹去他的淚水，她知道哥哥已經為人族薪火相傳暗暗接下了這一棒。

    她好想和哥哥說聲對不起，這一輩子都是他的拖油瓶。

    即便如今也是如此。

    要為了未來的大業將世間最惡毒的罪名背負給他。

    緩緩地……

    她抓着哥哥持劍的手對準撞了上去……

    即使口吐血沫，未能一言，即使淚水淹沒了自己的眼睛，她依舊好開心.....

    因為是躺在哥哥的懷裏啊！

    就像小時候一樣，不是嗎？

    這個懷抱依舊溫暖。

    傻哥哥，哭什麼？

    她抬起手很心疼心疼，用手拭去哥哥的淚水，蠕動着被鮮血填滿的喉嚨艱難說道：

    「哥哥……不要……」

    那個哭字終歸沒有發出聲音，他最心愛的妹妹再也發不出聲音。

    那一刻他抱着妹妹的屍體仰天痛哭，卻又不得不忍着錐心刺骨之疼他睜着眼生生將劍破開妹妹滾燙的胸膛。

    一切……

    都是為了保留薪火。

    卻又什麼都留不住........

    他等了千年之久，歷久彌新依舊沒有等到那個傳承薪火的人在出現……

    他等了千年之久，暮年遲遲，兩鬢斑白步履蹣跚……

    等到自己最心愛的小柒沒了，依舊不能放下天下蒼生的重擔。

    那道祥雲蓬勃興起的那一刻，張道陵等不住了。

    他不想再兩手空空......

    只是一次次的努力依舊失敗，曾經那些失去的永遠無法再回來。

    親人.....名譽……實力........

    他有些不甘於放棄又不得不放棄

    他太老了…….

    老到風一吹，雷劈過的身體，親人死去而裂開的心就要碎成一地。

    恍惚間……

    他面前的白光終於褪去了。

    星月當空，小小的小柒在後山桃樹下偷偷抽泣。

    似乎是聽到了他腳步踩在碎石上的聲音，他很懂事偷偷摸摸擦拭着淚水努力止住了抽泣。

    他走過去用粗糙的手蓋着一言不發的小傢伙：「想娘親了？」

    小柒搖搖頭，卻是不敢用紅腫的眼睛看向自己。

    許久......

    他嘟囔說道：

    「世界上怎麼會有不要自己孩子的娘親....」

    「她很自私咧....是不是師傅？」

    「是啊！很自私咧。」

    張道陵仰着頭怕風沙迷了眼。

    一老一少相互依偎着，最終還是小柒扛不住昏昏欲睡，他背着那軟軟的小身子一步步踩着碎石下山，後背上那雙小手突然用力摟着他小聲嘟囔道：

    「出生那天我在天上挑娘親，我挑了好久好久，終於看到了她，她讓我覺得她會喜歡我。」

    「可是……」

    「可是那只是我覺得，因為她不要我了。」

    「你知道嗎師傅，為此小柒難過了好久啊。」

    張道陵的心跟着一同難過了起來。

    「可是現在我卻好開心...」

    「因為現在我才知道她還幫我準備了一個好師傅……」

    「是嗎？師傅哪裏好？」

    恩......

    他思索一番：

    「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好，師傅是全天下最棒的師傅。」

    哦哈哈哈。

    「那老頭子我可真是厲害了」

    「那當然了，誰讓您是三天扶教大法師.....」

    記憶洶湧撞來，撞的張道陵本體兩行熱淚。

    像是那道軟軟熱乎乎的小身體和崖山冰涼如水的屍體前後夾着他。

    他的本體緩緩抬手：「小柒啊，再讓無所不能的師傅護你一次好不好？」

    「讓我有機會再一次保護好你！」

    他緩緩抬起手一道道打出三山符籙：

    「丁丑延我壽，丁亥拘我魂。

    丁酉制我魄，丁未卻我災。

    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

    甲子護我身，甲戌保我形。

    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

    甲辰鎮我靈，甲寅育我真。

    六丁六甲，急急如律令！」

    激盪在五洲大地的炁在這一刻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迅速回歸開始朝着龍虎山集結。

    強大的炁像被壓縮起來一般，濃稠如墨，如水傾瀉倒下開始自龍虎山山頂往下衝進他身體。

    強大的炁一道道沖開張道陵枯朽的身體，填滿他曾經如海洋般的丹田。

    汪洋入海，覆滿而出。

    這一刻，張道陵猛然睜眼，雷霆萬鈞。

    龍虎山立刻天旋地轉萬物皆瞬，一道金光本體拔地而起，橫跨五洲大地，比肩星辰而立。

    竟是法天象地！

    「法天象地！」

    「法天象地！」

    眾人望着這巨人般的法天象地皆是戰慄發抖，這是來自靈魂的壓迫。

    此刻張道陵的法天象地雙臂張開，帶着仁愛，帶着熱淚盈眶俯瞰着這片蒼生，五洲大地的凡人們更是紛紛跪倒在地匍匐膜拜這道神跡。

    白雲觀。

    兩把符籙劍一紅一黑，一抦從觀中飛出，一抦自東方老贏體內不受控制沖天而起，兩道黑夜裏的明燈受着指引以長虹之勢割開天幕來到張道陵身邊。

    緊跟着龍虎山龍吟虎嘯隨風雲。

    兩道劍，沒有劍靈，他們便化為劍靈。

    當年他不僅將半生修為注入小道士體內，更將兩柄劍分開，而如今全部回來了.....

    六丁六甲和修為還有符籙雙劍以最完整的姿勢第一次回歸他的身體，兩柄劍回到他手中的同時法天象地孕育出巍峨壯觀的兩道長劍。

    五洲大地上瞬間光輝朝日，龍吟虎嘯氣沖霄漢。

    西王母，准提，天帝，妖帝，如來。

    幾位不受控制，法天象地同樣呼嘯而出。

    金色巨龍咆哮盤旋而起，九尾黑狐長嘯而出。

    小小龍虎山同時浮現三道法天象地，金色巨龍，黑色九尾與手持雙劍的張道陵三足鼎立。

    北俱蘆洲，西方之豹帶着凝望深淵般的眼神注視着龍虎山。

    西牛賀洲更是浮現出兩朵法相金蓮。

    不僅如此。

    白雲觀。

    十二上仙望着龍虎山浮現出張道陵的法天象地再也安耐不住。

    「再不衝進去，便來不及了！」

    「一起上！」

    十二上仙四目相對便有幾人毫不猶豫同時激射而出。

    陳摶，葛洪，鄭隱，左慈一同從王禪身後殺出。

    「痴心妄想！」

    天師府與十二上仙眾人拳腳相撞，一瞬間地動山搖，在場眾人更是瞬間重心不穩搖搖擺擺，而對於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廣成子毫不猶豫抓住以迅雷之勢便要闖進觀內。

    在他面前只有王禪一個人屹立不倒堵在中間。

    十二上仙中廣成子先下手意識相當好，法力、根行、悟性都是頂級。善於見縫插針，更懂改造。

    他抬手變幻出三頭六臂，手中六臂各個都是頂級法寶番天印、落魂鍾、雌雄劍、八卦紫綬仙衣、方天畫戟、七粒仙豆、掃霞衣......

    在他的考量之中王禪這個後輩頂多實力與他相差無幾，只要撞開他殺進觀內，一刀便能阻止那個孩子出生。

    只是面對他的突襲王禪似乎毫不上心，甚至於帶着蔑視。

    「可惡的小鬼！」

    廣成子面對這番羞辱怒上心頭，法寶齊出對着王禪便是一頓招呼，在他眼裏這麼多頂級法寶攻過去，王禪即便阻擋也將身受重傷。

    豈料王禪僅僅一個抬手。

    「能死在我的手上，是上天給予你的恩賜。」

    轟。

    王禪身後轟然炸響。

    又一位法天象地。

    王禪的肉瘤之體浮現在整個白雲觀頭頂，帶着碾壓霸道的氣勢一伸手便將廣成子一把攥住。

    咔咔咔......

    骨頭和法寶斷裂的聲音刺入所有人的耳膜的同時，王禪身後的法天象地更是伸出另一隻手當着所有人的面殘忍的拽着廣成子頭顱。

    啪嗒一聲......

    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脊椎連着廣成子死不瞑目的頭顱硬生生和肉體分離。

    這一刻在場人皆是將頭別過去，而膽大之人則是偷瞄看了一眼。

    這一眼震撼心靈。

    王禪的法天象地任由廣成子那五彩斑斕的脊椎骨在地上拖拽，而粉碎的屍體則被他那醜陋的肉瘤之體一把吞噬乾淨。

    嗚哇啊!嗚哇啊!

    白雲觀內嬰兒的哭聲傳出，即便明知孩子已經出生卻無一人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