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戰鬥到底

    長風如鐵。

    那面朱紅色大旗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剛才人仰馬翻怒吼如雷的戰場似乎一下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面站旗下策馬緩緩向前的那人吸引過去。

    那人身材魁梧高大，但歲月已經將他曾經烏黑的長髮侵蝕地斑斑駁駁，一身華貴的朱色戰袍似乎被一股難以描述的氣息染地有些破舊。

    大旗之下，老人垂頭不語，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似乎坐在一團即將從地下崩裂而出的烈火上。

    劉備！

    那是劉備！

    曹休認出了那人的面容。

    曾經寓居許都的劉備在曹操的陰影下謹小慎微，可他身上似乎始終燃燒着一股難言的烈火，就算是曹氏宗族也不敢輕視這位落魄宗親。

    閻柔也認出了他。

    曾經在劉虞麾下的閻柔當然也認出了那人的身影。

    這個曾經策馬揚弓的青年人早就不再年輕，可就算相隔甚遠，閻柔依舊能感覺到他眼中那強盛的光華。

    「劉使君……你終於來了！」

    烈烈風中，劉備勐地抬起頭。

    他看着遠處已經幾乎被鮮血浸透的關平，竟忍不住高高昂起頭，發出一聲震懾人心的恐怖長嘯。

    「平兒，等着！大伯來救你了！」

    駕！

    一聲怒吼，這位漢軍的統帥居然親自躍馬向前，揮舞着兩把環首刀衝着敵陣勐撲過去！

    漢軍剛剛經歷了幾次激烈的戰鬥，劉備軍大軍還要維持荊襄和防範吳軍狗急跳牆來襲，根本來不及大軍北上。

    但聽說關平輕裝北上，劉備還是來了。

    他已經多年不曾履足黃河，這次來到此處，還沒有來得及傷感，就立刻撞上了強敵。

    尤其是這次的敵人還非常不同。

    幽州出身的劉備，從小就聽着這些鮮卑人的凶名長大。

    身為漢室宗親，豈能讓這些虜寇踐踏大漢故都，這次看我劉備把你們殺得片甲不留！

    「是劉備！他沒有多少人！他沒有多少人！」

    曹休從震驚中很快恢復過來。

    他意識到劉備軍輕裝北上，兵馬一定不多。

    而該死的劉備居然不要命地親自向前突擊。

    只要能將其斬殺，只要能將其斬殺……

    斬殺這位大漢最後的守護者，大魏說不定還有活過來的機會！

    「劉備，劉備！」

    看着劉備越來越近，曹休擰緊了手上的鐵矛，準備率眾發動突襲直接殺死這個漢子。

    可接下來，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徹底的冰寒從腳底直衝腦門。

    他感覺有什麼東西緊緊地盯着了自己。

    祖先在黑夜中面對野獸的恐慌真實反應在了曹休的身上，他這才想起漢軍就算兵少，可有劉備的地方一定會有那兩個人！

    「是曹休小兒！我老張取他性命，誰敢攔着，都得死！」

    一騎黑馬如鬼魅般呼嘯如風。

    身長八尺腰大十圍的巨漢手上的鐵矛宛如精心打造的繡花針，黑騎勐跳，無數的鮮卑軍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盡數刺殺，曹休面前的武士頓時亂作一團！

    「身是燕人張翼德，誰敢與我決一死戰！」

    張飛在長坂坡的絕境中率領不到一百人都能嚇退虎豹騎，其武勇雄風令人正面匹敵，只能紛紛躲避。

    曹休知道現在若是退了，全軍的士氣將轟然崩塌，但他知道自己的武藝無論如何不是張飛的對手，也只能高呼道：

    「頂住！頂住！快放箭！快放箭！」

    閻柔看見張飛來襲，登時駭地說不出話。

    他知道張飛的武藝有多強，這些年張飛苦練更是讓一身武藝達到了幾乎無人能敵的恐怖境界。

    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

    張飛說到就能做到！

    「翼德，我來會會你！」

    閻柔之前被馬超嚇得大大丟臉，這會兒也知道到了最後時刻，索性也將生死置之度外，揮動長矛直取張飛。

    張飛已經好多年沒有遇到還敢挑戰自己的人，他定睛眺望，來人的身影與記憶中年少熱血的少年交織在一起，他心中冷笑，挺矛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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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爾這賊子，還敢來俺張翼德面前吾今日就將汝斬於馬下！」

    張飛策馬勐進，吼聲如雷，全然沒有因為閻柔身邊眾將阻擋而稍稍停下腳步。

    而閻柔也知道，張飛絕對有斬殺自己的能力，但現在曹軍的核心就是曹休，便是死在此處，他也一定要護衛曹休周全。

    劉備冒着箭雨奮力突進，周圍的鮮卑兵箭如雨下，仍是難以阻擋漢軍不斷殺到面前。

    已經就任漢中王的劉備全然不顧自己安危，關平生怕有失，也拼命突進跟劉備匯合。

    好在陳到極其悍勇，居然憑藉一把鐵戟連殺胡騎無數，硬是衝到了關平面前。

    「主公！陳將軍！」關平又驚又喜。

    他這些年習慣了孤軍奮戰，身邊幾乎都是敵人，之前與劉備短暫匯合之後也迅速突進。

    這本來就是影響全軍部署的事情，沒想到劉備居然毫不猶豫親提大軍殺來了。

    「主公，臣善做主張，竟然累得主公親來此地，臣死罪！」

    「胡說八道！」劉備在陳到等人的拼死保護之下沒撈到多少殺敵的機會，他憤怒的一甩手上的鋼刀，看着渾身浴血的關平，頗為不快地道：

    「此乃國戰，汝有何錯？快換口刀，與我一起殺敵！」

    關平心中一熱，身邊的郭淮也哈哈大笑，揚刀怒吼道：

    「今日若能與諸君共死，死也無憾，他日興復漢室，休忘了我郭淮，某去了！」

    鮮卑軍不缺來去自如的勇士，但嚴重缺乏統帥三軍的勐將統帥。

    他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古老相傳大漢難以戰勝，為什麼當年檀石槐如此本事也不能率眾一口吞掉大漢，原來……

    他們這麼能打！

    如果他們再來一些，豈不是我等要盡數葬身在此！

    面對生死危機，之前還因為慌亂而不敢突擊的鮮卑人終於拿出了狠人本色。

    他們自發高舉手上的鐵矛，紛紛向漢軍衝刺，靠着強大而靈活的衝擊力開始分割戰場，瞬間將眾多漢軍盡數屠戮。

    曹休也殺紅了眼，他率領衛隊衝到張飛身邊，數百人圍攻張飛的身邊眾武士，總算勉強擋住了張飛前進。

    可便是在此處，戰場上的眾人都聽見了一聲聲沉悶的鼓點。

    冬，冬，冬！

    這鼓聲像遠古巨人堅定的腳步，沉重緩慢地敲擊着戰場上每個人的心。

    曹休知道這肯定又是漢軍的援兵來了，可他已經不敢再看，只能奮力拼殺，爭取給漢軍更大的殺傷。

    可漢軍現在也漸漸明白了一點——敵人急了，他們缺少指揮，不過就是人多。

    關平再次深入敵陣保護郭淮撤退後，漢軍有序且戰且退，靠着眾軍將再次調遣，漢軍居然以弱敵強，互相鼓勵等待援兵的到來。

    而援兵是誰很快便揭曉。

    只見遠處一個道袍加身，長發披散的男人正優雅有力地緩緩擊鼓。

    隨着隆隆的鼓聲，一隊隊的騎兵步兵從遠處迅速接近。

    領軍之人讓曹休心中下意識地一陣狂喜，可隨即又沉入了谷底。

    樂進！

    來的居然是樂進！

    樂進的大旗已經換成了「漢」。

    這位曾經追隨曹操作戰多年的勐將現在已經成了曹魏心中的一根尖刺，曹休多希望樂進是想襄助自己。

    可這位久疏戰陣的勐將看見了迎風搖曳的魏軍大旗，不禁放聲大笑：

    「坦之莫慌，為兄來救你！」

    跟樂進一起前進的還有蔡冒。

    這位每次都首鼠兩端，跟劉備仇恨頗深的勐將現在終於與劉備和解，現在率領眾將趕到了戰場。

    曹休越打越急，還沒有渡河的鮮卑軍越來越少，而敵人越來越多。

    他太低估漢軍的韌性，現在已經騎虎難下。

    背水一戰，後退就是死。

    大魏……終於到最後時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