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痕

    郝伯也在歡呼。

    此時此刻，也確實值得歡呼。

    今日這一戰，是郝城建立以來從未有過的大戰：數十萬犬戎圍攻郝城，甚至，今天只是攻城的第二天，犬戎人就出動的十數名黃金級強者，準備強襲破城。

    這也是郝城建立以來，最為危急的一戰。

    但是，這一戰，他們郝城不僅守住了城池，還將犬戎人擊退了。

    數十萬犬戎人，十幾位黃金級犬戎強者，圍攻郝城，然後，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裏，它們統統被擊退。

    這等戰績，也是郝城建立以來從未有過的！

    郝伯雖在歡呼，心中也十分自豪。他看了看城樓中的那架床弩，然後又看了眉身旁的三子郝封，這一刻，郝伯有一種超越了祖輩的自豪想法。

    歡呼聲，經久方歇。

    然後，戰兵和青壯們，懷揣着激動的心情，在城牆上就地歇息。他們三五個一夥，或者十幾人圍成一團，喧喧嚷嚷的，興奮的嚷嚷着今天的這一戰。

    此時，犬戎已經全部退去。

    今天，它們多半是不會再攻城的了。

    稍頃，千餘壯婦有組織的開上了城牆。

    今冬，是郝城有史以來最為危急時刻，在青壯男丁被徵發之後，城內的青壯婦女們，也被徵發了大半。

    平時，她們多是做些後勤事務，或是給戰兵和青壯們煮飯燒水、漿洗衣物，或是往城牆上搬運各種物資，或是抬送傷員、護送傷員等等。危急時刻，她們也會拿起長戟，踏上城牆，與犬戎人廝殺。

    這並不是她們懂得什麼人族大義。

    只是，身為邊地子民，郝城若破，她們這些普通人類，焉有存活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這個典故雖然還沒有，但是，其中的道理，邊地人類，上至耆耄，下到稚子，誰不懂得？

    此時，這些壯婦開上城牆，並不是上來作戰的。

    雖然今天郝城也很危急，但是，戰兵們仍在，青壯們還在，就輪不到這些壯婦來犧牲。

    這並不是歧視婦女。

    在這個時代，在任何一個城邑，婦女也是很重要的資源！

    這些壯婦此時上城，或是抬送傷員，或是搬運屍體，更多的還是打掃着戰場。或是補充城牆上的物資消耗，或者收攏城牆上遍地都是的狼牙箭。

    數十萬犬戎圍攻郝城，城牆上下，遍地都是它們的狼牙箭。

    郝城庫存的箭矢，遠遠不足敷用。犬戎人的狼牙箭，雖不及人類的箭矢鋒利，也不及人類的箭矢堅韌，但是，收集起來，作為郝城的箭矢補充，也算廢物利用。況且，在守城戰鬥中，城下黑壓壓的全是犬戎人，犬戎人的狼牙箭，與人類的箭矢相比，殺傷力都差不多。

    又過了稍許，唐姬帶着郝婕姐妹倆，還有數十名壯婦，也登上了城牆。

    她們攜帶着酒肉，是上城來犒軍的。

    大戰雖然初歇，但是，他們郝城畢竟獲勝，哪怕只是暫時獲勝，那也必須得犒軍。

    犒軍，其實並不在乎犒賞的多寡，而是為了激勵士氣。

    ……

    犬戎退去後，一直到傍晚，都沒有再度攻城。

    至此，郝城上下，終於鬆了口氣。

    這一整天，郝城再次增添拋石機三十餘架，床弩十一架。

    拋石機仍就佈置在城內，緊緊毗鄰着城牆。床弩也很快佈置到了城牆上。

    只可惜，正面城牆上，最多也就只能佈置十一二架床弩，倒不是城牆上佈置不了更多的床弩，而是佈置太多的話，就會影響戰兵麼青壯們的佈防。

    所以，這新增的十一架床弩，都佈置到其它三面城牆上去了。

    ……

    日落時分，城外，犬戎人營地中，氣氛卻頗有些古怪。

    王子阿爾拉瑟的營地里。

    犬戎王子阿爾拉瑟，怒氣沖沖，大聲責罵着那些逃回來的黃金級強者，也責罵着那些攻城的部落的酋長們，倘若不是圖雅大祭司阻攔，它甚至準備動手教訓教訓這些傢伙來的。

    它實在不明白，它們數十萬勇士，圍攻人類區區一座小小城邑，居然攻之不下？更重要的是，它們出動了十五位黃金級強者，居然還是沒能攻克這座小小的人類城邑！

    倘若是堅持戰鬥到傍晚，因天色已晚而退兵，它阿爾拉瑟王子還無話可說。問題是，攻城的戰鬥，進行了不到半個時辰，它們居然就退兵了！

    不是正常的退兵。

    而是被人類給擊退的！

    在阿爾拉瑟看來，這是莫大的恥辱。

    是它們犬戎人近千年來，從未有過的恥辱！

    以往，它們犬戎人攻略人類的西北地域，雖然最後總會退回荒原，卻不是被人類擊退的，而是它們將人類地域肆掠一通之後，收穫一番之後，退回荒原的。

    今天，它們雖然沒有退回荒原。

    但是，它們犬戎人，卻被人類給擊退了！

    人類的區區一座小城邑，一座沒有強者鎮守的城邑，居然擊退了它們犬戎人數十萬人的圍攻，居然擊退了它們犬戎人十數位強者的突襲。

    這不是恥辱是什麼？！

    在阿爾拉瑟王子看來，這些恥辱，就是這些酋長們沒有用心，沒有盡力。如果不是圖雅大祭司勸阻，阿爾拉瑟真想親自動手，教訓教訓這些成事不足的傢伙。

    與此同時，那些被訓斥的酋長們，也是怒目圓瞪，蠢蠢欲動。

    就連王子的王帳護衛，那幾名被阿爾拉瑟派去攻城的黃金級強者，此時也是雙拳緊握。

    它們很憤怒。

    但是，它們憤怒的不是被人類擊退，也不是憤怒於部落勇士的死傷，而是憤怒於王子阿爾拉瑟的責罵。

    身為荒原深處的部落酋長，它們哪一個不是黃金級強者。

    甚至，它們許多人的實力，比阿爾拉瑟這個蠢貨還要強一些。

    身為黃金級強者，也是有尊嚴的，豈能讓它人輕易辱罵？

    而且，它們也並不是阿爾拉瑟這蠢貨的部落勇士，也不是阿爾拉瑟的父親的王帳護衛，它們是各自部落的酋長，只是暫時受阿爾拉瑟這蠢貨節制而已。

    阿爾拉瑟這蠢貨，憑什麼辱罵它們？！

    它們敬畏王者級強者，也尊重王子阿爾拉瑟。

    但是，卻不會任由阿爾拉瑟這蠢貨辱罵它們！

    在阿爾拉瑟的辱罵聲中，這些酋長們怒火中燒，心中怒火不斷積攢，眼看着就要爆發。圖雅大祭司察言觀色，見勢不對，及時勸阻了阿爾拉瑟。

    見此，這些怒氣沖沖的酋長們，也不好再爆發了。

    圖雅大祭司的面子要給。

    阿爾拉瑟畢竟是王子，它父親的王威輕易也不能觸犯。

    於是，一場內部火併，被消滅於無形。

    ……

    當阿爾拉瑟不再責罵，當眾酋長心平氣靜，在圖雅大祭司劇中斡旋下，上百位犬戎強者，終於可以坐下來，圍坐在篝火邊，準備好好談一談了。

    今日一戰，原本是勢在必得的一戰，卻居然敗了？

    而且，這一戰，敗得也太快了些，敗得也太莫名其妙了些，無論是大祭司圖雅，還是王子阿爾拉瑟，亦或者是那些酋長，大家都想弄明白這其中的緣故。

    犬戎人雖然腦子一根筋，卻也懂得總結經驗教訓的。

    雖說，它們總結的經驗教訓不一定對，也不一定能總結得出來。

    「那座人類小城邑，有強弓。」

    「很強的弓！」

    「按他們人類的算法，那強弓至少有二十石以上的臂力！」

    一位犬戎強者最先發言，它身旁，其它幾位強者紛紛出言附和。它們這幾人，都是剛剛參與攻城的那些強者，除了當場被射殺的那位，還有重傷的那幾位之外，剩下的九位參戰強者，此時都在這裏了。它們當時親臨戰場，對那種強弓的利害感同身受，最具有發言權。

    它們不知道有床弩，誤將床弩的弩槍，當做強弓的箭矢。

    畢竟，能夠射傷黃金級強者的，至少是十石以上的強弓。

    而能夠輕易射傷、射殺它們這些黃金級犬戎強者的，則最少需要二十石強弓！

    「二十石強弓？」

    「你們當本王子是傻子麼？」

    聽到這幾位強者的辯解，阿爾拉瑟王子又差點炸毛了。

    犬戎人，即便是黃金級以上強者，腦子也不是很活泛，但是，有些基本常識它們卻還是知道的。譬如，二十石以上的強弓，沒有黃金級以上的實力，根本就拉不開弓弦的！

    再者，二十石強弓，其製作材料，世間少有。

    窮搜整個荒原，它們犬戎人都湊不齊製作二十石強弓的材料。而人類，也僅有兩張二十石以上的強弓。而那兩張強弓，還是人類數千年傳承下來的，其中一張強弓，目前陳放在人類疆域東南的陳塘關；另外一張強弓，就在西北雁門關，在神射天王手中。

    眼下，它們犬戎人圍攻的，不過是人類一座小城邑，根本就不可能擁有二十石以上的強弓。另外，根據它們眾多犬戎強者的感應，這座人類小城中，也沒有黃金級強者鎮守。

    所以，在阿爾拉瑟王子看來，這些胡扯「二十石強弓」的傢伙，都在撒謊！

    在為它們的膽小、怯懦而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