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四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陸續放在餐桌上,熱氣與香氣交融,漸漸瀰漫整個客廳。
客廳看電視的老媽嗅了嗅鼻子,有些驚訝的扭頭看向餐桌前忙忙碌碌的許冠言,心想着自己兒子什麼時候有這般廚藝了,以前怎麼不知道。
許冠言解開圍裙放在一邊,看着餐桌上的菜餚,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不是很滿意。
火候正佳,味道也不錯,唯獨他這個刀功真是讓人不忍直視。
菜切的一頭寬一頭細,一點規則都沒有。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裏安慰的原因,從這沒有規則的菜餚中居然看出一種凌亂的美。
將心中矛盾的想法壓下,許冠言看向客廳的老媽,說了一聲:「媽,叫我爸吃飯。」
「嗯。」
等許冠言從廚房端上米飯之後,老爸老媽已經坐在餐桌前,旁邊還有那隻哈士奇坐在地上搖晃着尾巴,看着許冠言。
將兩碗米飯放在老爸老媽的面前,許冠言低頭看着餐桌下扒拉着自己褲腿的哈士奇,微微皺眉,露出嫌棄的表情:「你都這麼胖了,還吃?別吃了,減肥。」
哈士奇:「......」
坐在地上,扭身看了看自己細長的腰腹,哈士奇可憐兮兮的扭回頭,對着許冠言嗷嗚了兩聲,似乎在說自己不胖。
許冠言瞥了它一眼,摸着下巴自語了一聲:「四菜一湯,今天缺個湯,不如做盆狗肉湯?」
許冠言看着哈士奇,眼中漸漸流露出垂涎的青色光芒,舔了舔嘴角。
哈士奇歪着腦袋看着許冠言,在他眼中流露出躍躍欲試的光芒之後,彷如感受到了那股殺氣,渾身毛髮頓時乍起,驚恐的站了起來,最後看了一眼許冠言,縮着尾巴嗚的一聲跑掉了。
「你說你,沒事嚇唬三兒幹什麼?」
老媽有些無語,埋怨了許冠言兩句。
許冠言嘿嘿一笑,坐在椅子上,說道:「吃飯吧!」
老爸抬眼看着許冠言,似乎也對他下廚的手藝有所驚訝,問道:「你做的?」
許冠言面露得意,很快又壓制了下去,故裝矜持的點頭:「嗯。」
老爸拿起筷子隨便夾了個菜,說出評價:「賣相不咋地。」
許冠言笑臉一僵。
老媽嘗了一口,微微皺眉,隨之評論:「味道普普通通,毫無特色。」
頓時間,許冠言壓制下去的得意稀里嘩啦的破碎。
險些忘了,眼前這兩位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物了,什麼菜沒吃過,自己這半斤八兩的廚藝還真就沒什麼嘚瑟的資格。
可,這是親兒子下廚做菜,當爹媽的總得虛偽的評論一句好吃吧!
不然,很打擊信心啊!
許冠言幽怨的埋下頭,將飯菜放在嘴裏,卻沒什麼食慾,渾身充滿着蕭瑟的氣息。
果然,故事裏的父母都是虛幻的!
唐藝萱淺嘗了兩口,微微點頭,許冠言的廚藝雖然不高,卻也算是正常的水準,唯獨面相不是那般賞心悅目。
不過,就自家兒子這刀功,怎麼上手術台。
唐藝萱微微皺眉,看着許冠言有些發愁。
許嘉藤對吃的要求倒不是那麼高,看着神情低落的許冠言,問道:「你什麼時候會做菜的。」
唐藝萱也是好奇的看了過來。
自家兒子什麼時候會做菜的,他們兩個當爹媽的居然不知道。
許冠言耷拉着兩隻眼睛,無精打采的抬起頭,說道:「初中就會了。」
他上初中那時候,許嘉藤和唐藝萱的工作都在事業上升期,常常不在家,就留下許玥玥和許冠言姐弟在家裏面兩人大眼瞪小眼。
餓了怎麼辦,只能自食其力。
高中生許玥玥本想着照顧弟弟,一展廚藝,卻把電飯鍋和電炒鍋弄壞了,接連打擊之下,許玥玥一生氣就放棄了。
可還是餓啊!
在姐姐的虎視眈眈下,許冠言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就這樣,許冠言照顧了肢體癱瘓的姐姐好多年,直到她上大學離開春城。
只不過,在老爸老媽面前展示廚藝,這還是第一次。
曾經幻想被誇獎的場景,破滅了......
唐藝萱和許嘉藤互相對視,皆是面帶詢問之色。
你知道麼?
我不知道。
你知道麼?
我也不知道。
怎麼多年,兒子會做飯他們都不知道,這當爹媽的真是有點失敗了。
唐藝萱之所以把廚房交給許冠言,不是說她知道許冠言的廚藝,或者說相信自家兒子。
一切的緣由只是因為她不想做飯了,想出去吃。
只要許冠言服個軟,他們全家就出去吃了。
只是沒想到,許冠言真的做出來了。
「吃飯吧!」
一家之主許嘉藤發佈號令,絕口不提及許冠言廚藝的事情了。
畢竟這麼多年都不知道,他和唐藝萱都覺得自己當父母有點失職,不想再提了。
吃完飯,許冠言主動請纓去洗碗。
一時間,許嘉藤和唐藝萱都感覺孩子長大了,知道幫爸媽幹活了。
要放在以前,不踢他兩腳,許冠言絕對能癱在沙發上躺一天。
唐藝萱感覺今天有些夢幻,扭頭看着許嘉藤,毫不吝嗇對兒子的誇獎:「今天兒子挺勤勤的,幹了一天活,一點也沒抱怨,放在以前......」
唐藝萱瞥了一眼。
看見客廳里追着尾巴狂咬的那隻二哈了麼?
許冠言以前比它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人一狗待在一起,堪比一隻拆遷隊。
所以,哪怕許冠言虐二哈千百遍,二哈對許冠言依舊如初戀。
那是一種似師似友的濡沫之情。
許嘉藤看了眼在廚房忙得樂不思蜀的許冠言,尤其是看見那乾淨的能反光的瓷磚時,眉頭微微一跳,有些遲疑不定:「我怎麼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呢......」
慢慢的,唐藝萱也感覺不對勁了。
「爸,媽,你倆讓一下。」
「哦哦哦......」
唐藝萱和許嘉藤看着拿着拖把清掃房間衛生的許冠言,茫然的對視一眼,皆是感覺十分不對勁。
怎麼,感覺像是換一個人了一樣呢?
唐藝萱小心翼翼的說道:「兒子,你先歇一會兒吧,一會兒媽來收拾。」
許冠言義正言辭,兩眼冒着光芒:「不用,媽,這是身為兒女應盡的義務,您歇着,一切由我來。」
說完,許冠言又是埋頭苦幹了起來。
唐藝萱和許嘉藤默默地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不對勁。
不對勁。
出了名了懶公子,今兒居然轉性了。
許嘉藤瞥了許冠言一眼,低聲說道:「先別管他,看看他有什麼么蛾子。」
唐藝萱想了想,點了點頭,心裏則是想着今後兒子要是這麼懂事,就別出去工作了,在家裏做家務吧!
在沙發上許嘉藤和唐藝萱警惕的注視下,許冠言收拾完了屋子,特意切了盤水果,恭恭敬敬的來到客廳。
「爸,媽,吃水果。」
許嘉藤看了眼手機上公司傳來的信息,此刻也不想理會了,隨手放到一邊,看着許冠言微微皺眉,只感覺渾身不舒服。
許冠言的變化簡直太詭異了。
沉默了一會兒,許嘉藤直入主題:「說吧,究竟有什麼事兒?」
唐藝萱也是盯着許冠言,抬了抬下頜,示意他直接說事兒,別整這麼詭異的一出,怪嚇人的。
許冠言微微一怔,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識破了,本來他還想要獻獻殷勤,找個機會說呢!
可,既然被揭穿了,他也就沒打算藏着掖着了。
但事先,還是需要點保障措施的。
「是有點事兒。」
許冠言點了點頭,咧嘴一笑,只不過嘴角在微不可查的哆嗦:「這事也不大,挺小的,但爸媽,你倆得答應我,不能生氣啊!」
唐藝萱和許嘉藤相互對視,皆是不明白許冠言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可看他一副不答應就不說的樣子,也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你說吧!」
許冠言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指,對兩人微微露出笑容,目光略有點躲閃,口中直言說道:「那個啥,省腫瘤醫院的工作......我就不......不去了......」
空氣忽然安靜了。
在這一刻,空氣似乎變得粘稠,令許冠言感受到無比的壓抑,仿佛能聽見胸腔里的心跳聲。
「咕嚕......」
許冠言吞了一口口水,暗暗後悔自己的得意忘形,應該晚點說的,並且說話的方式還要委婉點。
許嘉藤打破了安靜,淡淡地看着他,說道:「為什麼?」
唐藝萱也給許冠言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認錯。
許冠言一嘴苦澀,強撐着來自老爸的壓力,將自己早就醞釀好的話說出。
「我前天面試的時候,簡歷上寫明了我有暈血的心理疾病......」
聽見暈血兩個字,許嘉藤和唐藝萱的眉毛均是微微一動,神色變得沉靜了許多,繼續聽許冠言的話。
「從成績、能力、性格等等方面來評價,腫瘤醫院的方修平院士跟我說,我更適合做一名心理醫生,而不是手術台上的主刀醫生。」
「暈血這種心理疾病對於主刀醫生來說,是萬萬不能出現的,這是對手術成功與失敗的一份保障。」
「所以,方修平院士在問過我之後,讓我回來考慮考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