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琅琊王府（一）

    次日三人來到壽丘里琅琊王府。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壽丘里在洛陽西面，北臨邙山，南臨洛水，基本都是皇室宗親所住。琅琊王的封國在徐州琅琊郡，徐州的琅琊王府也都奴婢齊備。只是琅琊王並未就封，一直在洛陽中樞任職。趙驤引薦崔廓與司馬睿認識。崔廓看司馬睿面容和善，講話慢條斯理，態度非常謙恭，沒有王侯的架子，便心生好感。進入大堂，司馬睿便給它們介紹，穿戴整齊坐在正中間的是老琅琊王，一旁左邊站立的是他的三個叔叔：東安公司馬繇，東武公司馬澹，廣陵公司馬凗。右邊的是高密王世子司馬越，琅琊王氏的王衍，王導。高密和琅琊國很近，並且司馬越和司馬繇同在門下省，又同時兼職在東宮講學，所以兩家一直過從緊密。琅琊王氏是琅琊第一大士族，自然也要和琅琊王搞好關係。

    崔廓見司馬繇美髯飄飄，風姿秀美，旁邊的司馬澹眼神遊離，神情委頓琅琊王氏都一表人才，王導年紀輕輕，卻俊秀異常。

    崔廓幾個年輕後輩就立於堂下。院子四周都掛滿黃幃，堂前空地中間設三大壇，一壇中空，一壇填土，一壇盛水只見一個滿臉鬍鬚，濃眉大眼，體格粗壯的道士沿着三個大壇遊走。道士頭戴蓮花冠，身披大黑袍，手拿斬妖劍，口中念念有詞。待轉得八圈之後，三個弟子各拿一幅黃色符籙，又有弟子遞上毛筆，道士邊念邊寫，寫完後將第一道點燃扔進空壇，第二道埋入土中，第三道沉入水裏。司馬睿湊過來解釋這個叫三官手書，也就是分別向天地水三官寄送寫有病人名字的書信，向三官神祈禱取出病災。說完又把頭轉過去。道士此時正在飛快地舞劍，身形騰挪，劍氣嘶嘶，看來道士於劍法上頗有造詣。

    此時，家僕過來稟告，義齋已經備好，請各位公子過去幫忙。義齋設在四里外的洛陽大市，十張大桌排成一排。幾人騎馬到達，道士和女眷們都已經在忙碌了。道士有的在替窮人寫符籙，有的則和王府的僮僕奴婢一起擺放食物，養尊處優的女眷們大都在指揮，也有的去盛飯添粥。崔廓覺得其他不會做，盛飯還是能勝任的，便趕緊去飯台幫忙，卻見一位神仙似的妹妹正在忙得不亦樂乎。神仙妹妹突然發現崔廓在看她，便大聲說道：「喂，那位公子，你也過來盛飯啊。」崔廓連忙過去給她打下手，把打好的飯擺好。兩人配合默契，忙了一個上午，義齋終於告一段落。

    司馬睿走過來，對着崔廓說：「崔兄辛苦了，我們這些王孫公子可以難得做一次這種事啊，哈哈哈。」又轉向神仙妹妹：「妹妹，你也辛苦啊，晚上告訴父王，他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然後記起什麼地指着神仙妹妹對崔廓說道：「崔兄，你們倆大概忙得還沒認識過吧。這是我的胞妹，司馬玉。」崔廓點點頭，向司馬玉說道：「在下崔廓，博陵人士。幸會幸會。」司馬玉這時候才有時間仔細打量崔廓：方長的臉輪廓分明，白淨的臉，朱唇白齒。是個很讓人心動的公子。司馬玉表面裝作無所謂，說道：「知道啦，知道啦，文縐縐的。」一甩頭：「我去找母親了。」司馬睿搖搖頭，無奈地對崔廓說道：「小丫頭，父母慣壞了，崔兄別介意。義齋已經結束，我們回王府用餐吧。」

    三人一行騎馬回府。從大市走進王子坊，崔廓明顯感覺住宅從低矮普通到高大壯麗，街道也由擁擠不堪成土飛揚到寬敞潔淨青石鋪路。下馬進門，法事已經結束，道場佈置尚未撤出，司馬睿說要一直進行三天。

    司馬睿領二人進了飯堂。一張長方形的大桌子擺在中間，上首是勉強坐起陪客的老琅琊王，左手邊是他的三兄弟，右手邊坐着王氏二兄弟。趙崔二人在右手邊下手位置坐定，司馬睿做在父親對面，女眷們在另外的地方進食。

    客人們坐定，十幾個僕人迅速上菜，不一會兒就把桌子擺滿了。幾十鍾菜餚都用不同的器皿盛放，全是金銀打造。酒器有水晶缽，瑪瑙杯，琉璃碗，赤玉卮等十幾種，任由客人挑選。所有人都是箕居而坐，漢代的跪坐之風在當代已經遭到了嚴重挑戰。

    酒過三巡，司馬睿朝父親說道：「父王，今日妹妹在義齋上可勤快呢，他同這位崔兄弟從早上到中午一直在安排飯食，都沒有歇過。妹妹真的懂事了。」

    琅琊王其實不能飲酒，主要就是坐着陪客，蒼白無力的臉部動動，算是笑着讚賞了自己的女兒。

    王衍此時突然朝崔廓開口道：「聽說崔賢侄對於古文字頗有研究，在下頗感欽佩，只是古文字太過深奧難懂，一般也無用武之地，不如學些實用的學問。」崔廓聞言，心裏暗想：「誰不知道王衍是士族領袖，玄談之宗主，眼下在門下省擔任清貴的黃門侍郎，經常出口雌黃，清談而不務實。」但是他嘴上可不敢這樣說，不然這個領袖給他品個下級，他這輩子就完了，轉念一想，不如和他扯幾句玄學，於是說道：「正始之士探究老子，莊子，周易三玄，以無為本，有為末，無為自然，有為名教，名教出於自然，王侍郎對此贊同與否？」崔廓當然知道王衍本來就非常推崇這種學說，現在只是想吊吊他的胃口。王衍果然說：「恨生不逢時，不能為何王二人執鞭。」

    崔廓微笑着說：「在下倒有不同之間。」什麼？本來低眉垂目半聽不聽的眾人齊刷刷地見到怪物一樣盯着崔廓，這小子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居然敢挑戰天下第一名士王侍郎。「在下認為名教即自然。萬物是自生，不存在無生有，就像這大地滄海，從古至今自然存在，雖相互有關聯，卻是自己發展。」王衍邊思索邊問道：「然者，有無自生於何處？」，崔廓擲地有聲：「萬物獨化於玄冥！」

    王衍臉上黯然失色，眉頭緊皺，似乎陷入痛苦的思索中。司馬澹突然大聲說道：「什麼鳥不拉幾的有無玄冥，眼前的好酒好菜就是有，不盡情享受人生就是無，哈哈哈。」眾人吃驚地朝他望去，見他臉色緋紅，唾沫亂飛，定是有了幾分醉意。司馬繇嘴裏嘟囔道：「什麼東西，這麼多名士貴人在這裏，口出髒話，丟死人了，丟死人了。」他這幾句話聲音不輕不重，也不知道到底想不想司馬澹聽見，事實上司馬澹是聽見了，想起了平日裏母親最疼司馬繇而對於自己卻像仇人一樣，不禁氣不打一處來，站起來捋起袖子就要和司馬繇打架。眾人趕緊勸架，僕人們不敢上來，幾個軟弱的文士好不容易才把兩人拉住，衣服都扯亂了，連忙叫了僕人把人拉到房間去了。好好的一場酒宴就這麼被攪和了，眾人隨便扒拉幾口，司馬越和王衍託辭有事離開了，王導則留下陪司馬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