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銀毫出匣

    姜肅和駱參離開集鎮已經幾天了，毫無目的地穿過一個又一個山村。筆神閣 bishenge.com駱參知道這次外出的時日必不會太短，背上了他最大的一個藥箱，而姜肅則輕裝出行，除了一個包袱就只有別在腰間的佩劍和長條形木盒。雖然兄弟相稱，年輕三四十歲的姜肅堅持由他來背藥箱，駱參杵着拐杖跟隨。

    夏日炎熱，幸好山林掩映，時不時還有一縷清風吹過，兩人此時就着路邊的樹蔭小憩。駱參剛放下手中拐杖就迫不及待地取出布袋中的一本古卷，是姜肅的《靈素玄解》。經過幾天相處，姜肅相信自己識人的眼光，沉迷於醫術的駱參不會對他的醫經有任何非分之想，他甚至許諾對方，下山後可以自己抄錄一份。駱參如痴如醉地完全沉浸在書卷中，姜肅則看着陽光穿過葉縫投在腳邊的光斑陷入了沉思。

    冬月從啟京出發，臘月初十逃離涼州，中途有過混沌不堪的雪原之行，又被困西滄山十來天，算算日子元啟國境內此時應該是大年前後的光景了吧。可是這元境木域竟然一副酷暑的景象，也不知是不是兩地禮節剛好相反。傳說西方元泱大陸宗門無數，修行者如過江之鯽，初到此地的姜肅還擔心在涼州遭遇的白衣琴師於西方有着某種聯繫。但當他多次旁敲側擊，向駱參打聽關於這木域修行領域的消息後，他才知道，不止是這方圓幾百里的山區，即便是駱參曾經居住的楓城也沒聽說過所謂的修行者，他們甚至不知道修行為何物。姜肅剛剛摸到修煉的門檻，只能粗略描述了一番真元，經脈，以及人如何利用真元戰鬥的淺顯特徵，駱參好似恍然大悟，說他知道一物，名為靈器。靈器是高級煉器師人為打造，以真石驅動，可以說一般人絕對是用不起的。

    在這種形勢晦暗不明的情況下姜肅隱瞞了自己可以吸收真元的事實，同樣的，他不再表現得對修行者很感興趣的樣子。

    「姜兄，你看這裏！」這時駱參抬起頭，端着古卷湊了過來，指着書上的一段文字：「世有奇物，真元充沛，人觸之則真元入體，是為襲；後人因勢而導，聚于丹海，是為納；真元洗脈，凝神淬體，是為煉。終感應天地，御物於無形。」姜肅一驚，本以為駱參只關注書上記載的疑難雜症和針療法一節，沒想到這段話卻引起了他的注意，畢竟修煉成仙的傳說都沒聽說過的駱參看這段話無異於看天書。

    姜肅面色不變，說此書他也不知道來歷，之前打聽修行的事也是因為聽師父講過一些傳說。其實通過這段時間翻閱靈素玄解，以及對駱參和山村村民們的觀察，他確定這些人都不會像自己一樣遭遇真元襲體，更不會吸納真元。如果把那段文字理解成修煉的三個階段，那麼他就處於排在第二的「納」了。

    駱參也不懷疑姜肅有所隱瞞，回到自己之前坐的那塊石頭，仍然低頭讀書，對於完全看不懂的內容也沒有太過苛求。

    停下休息有一會兒了，姜肅背起藥箱就要喚駱參起行，山間小道突然變得嘈雜起來。山道兩旁湧出了五人，雖然高矮胖瘦體型不一，但都是赤裸着上身，穿着粗布褲子，趿拉着磨損嚴重的布鞋。姜肅一眼就看出突然逼近的五個人不是善類，因為他們都拿着武器，而且作出合圍之勢。

    「去，扒光了，東西都留下！」似是首領的一名壯漢吩咐着身邊的瘦小中年。他覺得這般出場，那兩個路人不會傻到不知這是打劫，所以沒有喊出「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的經典開場白。而被圍在中間姜肅聽那人說話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但要搶他們所有的行李，甚至連衣服都要扒光，不過看他們的裝束也不難理解。再怎麼沉迷醫經的駱參此時也抬起了頭，人的耳朵下意識里還是會聽到一些重要的信息，無論多麼專注於正在做的事情。

    姜肅微微一笑，示意駱參不用起身，說道：「沒事。」

    「沒事？我看你小子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先把他扒光綁起來，敢反抗直接剁了！」首領很生氣，對方見到自己這麼凶神惡煞的劫匪竟然還敢說沒事。

    四名屬下聽到老大發話，也不去理會仍坐在地上的駱參，覺得他一個老頭子能跑多遠，先解決這個刺兒頭再說。雖然是業餘的土匪，他們的眼神還算靈光，那黑衣年輕人帶着佩劍，想必也不是那麼容易制服，所以都舉起手中大刀準備一起撲上去。土匪們相互眼神示意，正要動手卻突然委頓在地。急於搶攻的瘦小中年更是向前栽倒，仍然保持着舉刀過頂的奇怪姿勢。

    原來姜肅早就從木盒中取出五支銀針，在土匪們動手的前一刻彈射而出，刺入四名土匪的幾處穴位，這些穴位都能讓人瞬間喪失行動力，向前撲倒的瘦小土匪更是失去了意識。瞬息之間完成動作的姜肅右手負到背後，食指和中指之間還夾着一枚銀針。

    土匪首領完全沒察覺，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四個弟兄頭皮發麻，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人是妖怪嗎？肯定是他使了什麼妖法殺了自己兄弟！他來不及多想，拔腿就跑，跑出老遠也沒發現異樣，正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就想回頭看看那兩人。突然感覺後頸好像被什麼蟲子叮了一口，伸手去摸時馬失前蹄一般跌倒，手也沒能抬起來。

    跌倒的土匪首領心中駭然，兄弟們可不就是這樣倒在地上的嗎，他雖然神智清明，但怎麼也爬不起來，身體抽搐，手腳不斷掙扎也無濟於事。

    後方姜肅略微遺憾地笑了笑，踱步走到土匪首領身旁蹲了下來，費了一番力氣才把對方扳成正面朝下的姿勢，用手指在壯漢後頸比劃一下，自言自語道：「準頭不足，偏了點，怪不得不太對勁。」在他的預料中，這壯漢應該在被他的銀針射中後直接撲倒，全身僵硬，之所以現在還抖個不停，是因為銀針刺入的地方與那個穴位還有半指的距離。

    駱參停下看書動作後就一直注意這姜肅，他把姜肅如何出手制住這些土匪都看在眼裏，土匪首領倒地後他也跟着姜肅走上前來。聽到姜肅的嘀咕問道：「莫非姜兄方才使出的也是針療法？」

    「哈哈哈，駱兄行醫多年可見過這種傷人的療法？」姜肅已經沒把駱參當成老者，以平輩相交的兩人不再過於拘謹，所以他開了句玩笑。

    「也是也是，我觀姜兄這手段應該是從針療法衍生而來，所以才有此問。」駱參也不介意姜肅的調侃，他也觀察了一番土匪的後頸，說道：「嗯，再左偏一分，這人必然全身僵直。」

    看來駱參這幾天讀書頗有所獲，姜肅對其生出佩服之心，如此年邁仍然日夜鑽研，這老人求學問道的決心讓姜肅頓然有種不愧為長者的感嘆。說不定自己對靈素玄解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這位兄長請教，他突然覺得自己放心地把書交到駱參手上可能不僅僅是報答他的慷慨，也不僅僅是表現自己的慷慨，這對於自己的成長或是一個天賜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