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穿越說起

    歡迎收聽【不存在的晚間新聞】，中心黑洞時間7:30，我是特約播報員【素手織夢】。一筆閣 www.yibige.com

    首先是一條來自【穿越者統計局】的消息：

    最新大數據表明，21世紀穿越者對目的地的偏愛是比較一致的。

    刪去樣本量過小的各種可以只手撕天的神魔世界，再刪去樣本量比較小的多人穿越眾人穿越及全民穿越，就以近似地球歷史的時間線的單人穿越樣本來分析：

    除非拋棄作為人類的身體，否則基本沒有穿越者喜歡回到新生代的第四紀之前（也就是大約260萬年前，據回來的穿越者考證說那之前連猿人都沒有），當然，還是有個別恐龍的狂熱愛好者和電影【侏羅紀公園x】的狂熱粉絲，以及瘋掉的地質學家表示，他們願意回到侏羅紀乃至更早的時間段。

    另外，極少數不怕苦不怕累的同志表示願意回到數萬至數十萬年前，去帶領我們茹毛飲血的祖先更早地走出蒙昧，在艱苦的冰川期巨大的劍齒虎以及無數敵對的猿人部落中殺出一條血路。

    「用大棒敲出一個未來！」——這是這些同志們的口號。

    只是不得不說，從個別返回的同志的精神狀態來看——這段時期並不是一個好的穿越選擇。

    而絕大多數對學習猿人語感到恐慌，對不穿衣服感到羞澀，無法接受用樹葉清潔身體以及不信任我們祖先智商的人——我們稱之為正常人，更願意回到近一萬年的時間線上。

    在這些正常人中，約有1%的人想回到四千年前，這些人基本被確診患有一種心理偏執：心理學界稱之為【造字狂】（表徵為以創造獨特而難以解讀的文字為畢生追求）。我曾被邀請參觀過一位造字狂的創作成果，在此我只能說，萬幸，我們【不存在的晚間新聞台】是獨立於各個時間線之外的。

    另外約有4%的人想回到奴隸制社會（以華夏為例大約是兩千五百前到四千年前），這些人群的特徵一般是對自己的人品極度自信，或者信奉【勿以善小而不為】一生都在為穿越積累人品，也包括少數樂天派相信哪怕穿越成為奴隸也能輕鬆翻身做貴族的。

    而對於剩下的95%選擇回到封建及近代的人群，終於出現了明顯的性別分化——大多數女性表示想要回到太平盛世（仍以華夏為例，這些時間段最顯著的共同特徵是有一個長得很符合現代審美的皇帝或一群很符合現代審美的皇子），而男性中盛世與亂世的選擇基本持平。

    「盛世就要發明創造發家致富抱大腿造反當皇帝！」

    「亂世就要發明創造拉幫結夥抱大腿造反當皇帝！」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盛世亂世都要造反，大概這兩個字聽起來特別有王霸之氣所以大家紛紛將其加入自己的口號。）不得不說男性穿越者們對於回到過去如何當皇帝的流程已經摸得滾瓜爛熟，可其實早在穿越者之前便有人總結出了五字關鍵口訣——「學好數理化！」

    穿越到哪都不怕……

    以上便是對於穿回古代的大數據分析，接下去我將帶來穿往未來的大數據……

    ……

    ……

    「特娘的，真是倒了血霉！」

    「明明我對歷史那麼感興趣，可憑什麼就穿越到『未來』了？！」

    林墨忍不住又在心裏抱怨了一次：「從小扶老奶奶過馬路攢人品到二十多歲，好不容易穿越了，可說好的風雲戰國，揚威強漢，爭霸三國，夢回隋唐，文昌大宋都特娘的去哪了？哪怕是晚明悲歌也好啊，再不行回到1895讓我砥礪前行我也認了啊，可為什麼偏偏就……」

    想了想這裏的年曆，林墨終是低聲罵了出來：

    「干特娘的銀河共和國2333年。」

    「老娘就搞不明白，共和國年曆和你有什麼仇？你小子不想用共和曆，那就用這裏的艾爾星曆也行啊，」林墨左手邊傳來一個年輕女人低啞的氣聲，像是刻意壓低了嗓音說悄悄話般：「至於天天掛在嘴邊罵娘麼，要不跟老娘說說……」

    「都給老子安靜！」身後又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低聲訓斥：

    「集中注意不許扯淡！」

    「切。」左手邊的年輕女子低啐了一聲，似乎很是不屑，卻沒再說話。

    林墨則撇了撇嘴，心裏卻依舊嘟囔着：

    「穿越回過去可以發明創造，可以抱大腿造反當皇帝，可穿越到未來我能做什麼？發明創造出來的全是古董中的廢物，大腿都有誰兩眼一抹黑，至於造反當皇帝？造誰的反？這他娘的是銀河共和國！不是帝國！是共和國！！！」

    「干特娘的共和國！」林墨使勁咽了下喉嚨，總算忍住了沒罵出聲。

    「這些都還算了，要是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能找個安穩的工作多賺點銀河幣，享受享受未來科技我也就忍了，可偏偏還有戰爭！！我特娘的還打出生起就在前線！！！」

    怕自己忍不住再次罵娘，林墨長長地吸了口氣，把臉頰往身前冰冷的槍托上蹭了蹭。

    他正半趴在沙丘頂部的碎石礫上。

    架在身前的是改裝過的蜂刺-Ⅲ電磁狙擊步槍，共和國正規軍中已淘汰了將近五十年的型號依然在這裏服役，那微亮的紫色流線型槍身和細長的軌道槍管加在一起，比林墨不到十一歲的身體還要長，仿佛少年的身體也只是步槍的一個附加模塊而已。

    林墨漸漸緩下呼吸與心跳。

    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快五年了，或者說，他在六歲的時候終於覺醒了完整的記憶。

    他是被隊長撿來的。

    隊長是這支僱傭兵小隊的隊長，就是剛剛在身後說不許扯淡的那個中年男子。

    小隊代號為海蛇小隊，是海岩兵團第二連隊第二分隊。

    至於海岩兵團，則是由數百支僱傭小隊，為了參加艾爾星清掃任務而一起湊吧起來的，除了大型任務外基本各自為戰，一盤散沙。

    他們海蛇小隊總共有六個人，除開隊長，還有一個叫大塊頭的火力手，一個叫瘦猴的機甲員，一個叫野狗的偵察兵，一個叫機械手的機械師，和一個叫海鷗的通訊官。

    海鷗就是剛剛那位自稱老娘的在林墨左手旁的年輕姑娘，她對自己的嘴巴毫無控制能力，如果隊長不開口的話，她能像海鷗一樣嘰嘰喳喳地扯上一整天的淡。

    林墨掃了她一眼，發現海鷗正在調整遠處微型偵察機的部署，她的臂掛通訊儀在身前投射出了一小片三維影像，影像很快清晰起來——那是小隊的其他四名成員，正四散分佈在沙礫地上一個數米寬的扁平洞口前。

    隊長依然在林墨身後。

    再算上自己的話就是七個，林墨想着。

    覺得姿勢有點彆扭，他稍微挪了挪身位。

    據海鷗說海蛇小隊原本是有七人的，那時隊長還不是隊長，除了林墨認識的六位成員外，還有一個叫海蛇的大姐頭，但在一次危險的任務中，海蛇為了掩護小隊沒能回來，而隊長卻在那次任務中撿回來一個倒霉孩子——林墨。

    當時艾爾星的殖民區已成廢墟，隊長也懶得把他送往其他星球的孤兒院，就一直在海蛇小隊裏帶着，小的時候基本留在補給基地里操練，後來乾脆出任務的時候也帶在身邊。

    尤其是在林墨的天賦覺醒之後。

    「明明是壓榨童工，誰家的大人捨得把十一歲的孩子帶上戰場……」調整完身位，林墨又稍微調整了一下蜂刺-Ⅲ的減震模塊，這是機械手特意用他的機械左手改裝過的，用來保護少年尚不壯碩的身體不被蜂刺巨大的後坐力震傷。

    天賦覺醒在這個年代並不是什麼罕見的東西，說白了也就是熟能生巧。

    像野狗往往能提前感知危險，大塊頭的力氣大得不科學，瘦猴操作起鏽跡斑斑的外骨骼機甲來卻比自己的身體還靈活，機械手用他那機械左手敲一敲他們那輛改裝得面目全非的巨型越野車就知道哪個零件該拆下來保養更換了。

    至於海鷗，剛剛已經說過，她特別能扯淡，但卻不會讓人感覺煩躁，反而她的聲音有種莫名的安撫情緒的效果。由她傳達的命令，即使在最慌亂的狀態下都能讓人理解得很明白。

    只是林墨的天賦覺醒得有點奇怪，至少不是熟能生巧。

    那時他正在基地里和其他幾個孩子搶糖——不是那種食物機里調製壓縮出來的讓林墨反胃的甜味棒，是那種真正的有着紅色塑料紙包裝的水果軟糖，是去空間站採購二手裝備的隊長順便帶回來的，隨手扔向了基地里的幾個孩子。

    而當糖果飛在半空的那一刻，紅色的包裝紙在燈光下亮晶晶地閃爍，林墨突然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慢了，就像那種慢鏡頭一般，糖果飛行的路徑，周圍幾個小孩躍起的高度，他們手臂揮出的方向與空隙……

    他甚至看到了細碎的糖紙上反射出來的每一縷光線，雖然他自己的動作也很慢，但那一剎感知到的信息讓他成功搶先抓到了那顆糖果。

    「那可真是好吃……」想起那顆糖果，趴在沙礫上的林墨又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狂喜，以為自己身為穿越者的人品終於爆發了，時間領域有木有！絕對是最最最牛x的超能力有木有！！單憑這個就有希望在特娘的共和國當皇帝了有木有！！！

    可直到後來又試了幾次，林墨才終於明白：

    當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的那一剎，所進入的特殊狀態並不是什麼時間領域。

    因為他自己在那個狀態下的動作也很慢，只是感知和思緒會變得格外敏銳而已——這讓他使用狙擊槍械的精準度很高，但除此之外似乎並沒什麼卵用，比時間領域差了十萬八千里，顯然是沒辦法靠這敏銳感知當上共和國的皇帝的。

    失望之下林墨乾脆將之稱為【醬油狀態】，順便懷念一下已將近十一年沒嘗過的味道。

    而一想到醬油的味道他就忍不住要抓狂。

    這特娘的自打穿越過來自己都過得啥日子？明明是銀河紀元了，自己卻經常風餐露宿不說，動不動還要玩命，隊長還死摳死摳的處處精打細算！

    就拿這次任務來說，因為難度低，連隊裏那套破爛外骨骼機甲都沒帶出來，機械手的機械彈藥箱也留在了車上，就揣了兩個片兒雷，自己身側蜂刺Ⅲ的彈夾里，也全是最便宜的金屬塊子彈。

    要不是為了讓海鷗多安靜一會兒隊長估計連微型偵察機都不想動用。

    那可是微型偵察機，就算飛上一整天也消耗不了多少能量！

    似乎能察覺自己的想法似的，身後的隊長散發出淡淡寒意，林墨哆嗦了一下，連忙不再畫圈圈詛咒身後那傢伙。

    他很是無奈地呼了口氣。

    單算這一世自己也馬上就要十一歲了，卻不知啥時候才能離開這顆鳥不拉屎的艾爾星。雖然這個世界已是銀河時代，但他去過的最遠的地方也只是艾爾星的中心基地，還是九歲那年受了傷隊長帶去的，為了給林墨做傷後身體檢查。而那裏的高級體檢儀檢測顯示，他是共和曆2322年8月1號23點左右出生的。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在這個世界確切的生日。

    林墨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體徵儀，艾爾星本區時間是下午四點半，共和曆標準時間則是2333年8月1號21點42分26秒，也就是說，再過一個多小時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聞着蜂刺冰冷的金屬味，他不由恍惚了片刻。

    上輩子自己十一歲的時候在幹嘛呢？

    林墨微微晃了晃腦袋，把那些雜念都趕出了腦海。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即使天穹上升起了兩個碩大的月亮也很難照亮灰濛濛的沙礫地面，三維影像上，大塊頭不知拿了什麼東西放在那沙礫洞口，隨即又拎起他那把加特林機槍般的大傢伙退到了一邊，其他三人依然四散分佈在洞口周圍。

    過了一會兒，三維影像上終於有了變化。

    幾個紅色的光點出現在影像邊緣。

    林墨心中一凜，右眼貼往那細長的准鏡，再一次緩下了呼吸。

    與此同時，骨傳耳麥里響起了海鷗嚴肅的聲音：

    「注意，敵人已出現。」

    「敵人已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