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混亂夢境

    醫療中心的第一個夜晚非常的平靜，卡麗按照明娜博士的話，手持話筒，輕聲在文森的耳邊呼喚。

    「文森！文森……」

    「快點醒來吧，文森！」

    「……」

    卡麗回想過去的時光，嘴裏說着一些記憶中的事情，很快就引動了情緒，眼淚不斷的流下來，可她還是堅持說下去。

    而在醫療中心的研究部門，明娜博士正通過攝像頭，看着這一切，同時文森身體的實時數據，也被同步監控。

    既然都把人給接回來了，明娜博士當然不會不管不問，實際上，為了坑更多的錢，她還會想盡辦法，把文森喚醒。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證明這些錢花的值得，只有這樣，ia才會心甘情願的買單，所以，哪怕為了這一點，明娜博士也會盡力。

    而文森呢？此刻，的確如明娜博士所說，正在經歷循環夢境。

    明明眼前就是王海流浪的一幕，下一秒，場景一變，就出現在東北的山上，他再次開始體驗王洛北的一切。

    一遍、兩遍……

    如果說，一開始文森還沉浸在這個夢中的話，那麼現在，他感覺有些厭煩了，他逐漸意識到，如果自己是王海，那自己已經死了！王海被槍殺了，他聽到了槍響，感受到了死亡。

    可事實是，他一遍又一遍的不斷經歷王洛北的一切，到了現在，文森甚至可以清楚的說出經歷的每一個場景里的每一個物品。

    循環的夢境，讓文森失去了新鮮感，他開始煩躁，開始自我反問，他是誰？現在又是在哪？為什麼自己會經歷這些？王海和自己有什麼關係？這些都是真的嗎？等等各種問題。

    沒有答案，文森好像陷入了迷宮之中，無論他怎麼做，都是不斷的循環，不斷重複之前經歷過的夢境。

    偏偏，想不起來自己的身份。

    一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卡麗看着文森入睡，心裏竟然異常的平靜，她沒有了在法拉盛醫院時候的驚慌失措，因為她相信文森能醒。

    新的一天開始了，她像以前一樣，呼喊文森起床，而後催促他刷牙洗臉，然後準備食物，說一些學校里的事情。

    她進入了狀態，從這天開始，好像回歸到了以前正常的生活，按時按點，她開始呼喚文森，期待奇蹟的降臨。

    午餐，是明娜博士送來的。

    「感覺怎麼樣？」明娜博士微笑着問道。

    「前所未有的平靜，」卡麗笑了笑，「多謝你，明娜博士！」

    「不必謝我，」明娜博士搖頭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總不能謝謝fbi，如果不是他們，文森也不會出事。」卡麗淡淡的說着，話題一轉，「明娜博士，你有孩子嗎？」

    「有一個女兒！」明娜博士點頭道。

    「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多嗎？」卡麗問道。

    「還算可以吧！」明娜博士想了想，「她正在上學，我要工作，基本上都是回家才能見到。」

    「那就好好珍惜和孩子們相處的時光，」卡麗深有感慨的說道，「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努力工作，提高生活質量，固然不錯，卻在這個過程中，對孩子忽視太多！」

    她呼喚文森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回憶過去的時光，一下就沉浸記憶之中不可自拔，每到動情的時候，都忍不住流淚。

    此時，她才知道，以往的時光是多麼的珍貴。

    明娜博士儘管不能理解這些，但依舊面帶微笑，卡麗是個值得尊敬的母親，同為母親，明娜博士心中還是很佩服的。

    兩人說了一些話，關係更進一步，明娜博士過來，主要是看看卡麗的狀態，對陪護母親來說，狀態和心情至關重要，尤其卡麗還是獨自一個人，現在看起來，倒是不用擔心。

    卡麗用過午餐，繼續開始呼喚文森，聲音很輕柔，每一句都注入了自己的感情，只有失去後，才會倍感珍惜，文森一直都是她繼續下去的動力，是她心中的寶貝，她不會不耐煩。

    夢中。

    文森一槍擊斃了敵人，身形矯捷的在地上一滾，躲過了暗中的偷襲，手掌一拍，把人打暈，隨後瀟灑的離開。

    夢中的內容，循環了千百倍，逐漸無聊的文森，不在把自己當做王海或者王洛北，他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

    然而，這種自己支配夢境的能力，卻只能在進入部隊之後開始，在東北的那段時間，他根本無法更改，只能老實的繼續鍛煉。

    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他已經完全記住了爺爺傳授的東西，很多王海都忘記的東西，文森都不經意的記住了。

    而夢境，在他的支配下，走向了未知發展。

    一開始，結果只能是崩潰，崩潰之後，從頭再來。

    文森依舊沒有記住自己是誰，但吸收了王海的記憶，他逐漸有了成熟的思維，也開始汲取王海記憶中的知識。

    他甚至主動開始在夢境之中，探尋自己的身份，而他的這種主動，也讓夢境開始發生變化。

    一開始變化很輕微，很多被王海忘記的記憶，被拼湊起來，比如化身王海之前，王洛北原來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是龍鳳胎。

    隨着文森在夢境之中支配的能力越強，改變夢境內容越多，變化逐漸開始增多，除了王海的記憶之外，原本屬於他的記憶碎片也開始出現，而這些記憶碎片，大多是他小時候的。

    本來早就遺忘的父親的面孔，出現在他的記憶之中。

    「哈哈，我當爸爸了，我老趙家後繼有人了！」一個看起來很硬朗的男人，高舉嬰兒，哈哈大笑。

    隨後，有護士進來阻止，並且呵斥他。

    記憶的流光眨眼消逝，隨後出現了文森吃奶的畫面，年輕的卡麗一邊嗔怪的看着丈夫，一邊抱着文森餵奶，口裏還叫着他的名字。

    「文森，小文森！」

    「他叫趙雲升，雲是白雲的雲，升是……飛升的升！」老趙在一旁，結結巴巴的用英語解釋文森的中文名字。

    文森的由來，完全是雲升的諧音，記憶中的老趙，明顯是一個很尊重傳統的男人，雲字輩，加一個升字，寄託老趙對兒子的期望。

    記憶碎片越來越多，文森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之外，還見到了老趙最後一面，那是在車禍現場，卡麗泣不成聲，小文森也哭個不停。

    隨後，頻繁出現的，還有文森成長的記憶，從小學一直到高中，各種記憶，事無巨細的開始出現在他的夢中。

    病房裏。

    文森突然開始哼哼起來，聲音雖然微弱，但落在卡麗耳中，卻無疑是平地驚雷，她立馬通知忽視，並且用話筒繼續呼喚文森。

    「文森，小寶貝，媽媽在這裏！」

    「不要害怕，媽媽會陪着你的！」

    「……」

    卡麗強忍着興奮，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病床上的文森。

    得到消息的明娜博士帶着團隊飛快趕來，檢查一番之後，立馬讓卡麗繼續呼喚，儘管文森沒有立馬醒來，但他已經能開口了，說明他的意識已經逐漸清晰，甚至反饋到身體的語言系統。

    文森身上出現的反應，讓卡麗非常高興，然而到了晚上，文森再次陷入沉睡，沒有絲毫的聲音，這讓卡麗變的有些氣餒。

    但她很快調整了心態，暗自給自己加油打氣。

    她甚至為此，安排了自己的作息時間，準備好長時間作戰。

    而在夢中，文森的處境有些不妙。

    他自己的記憶，加上王海的記憶，在夢中相互出現，相互糾纏，一下就擾亂了夢境的秩序。

    夢中的內容發生了錯亂，一會他出現在東北的山上，一會他出現在法拉盛的家中，一會他出現在部隊，一會他出現在學校。

    兩份記憶，相互交織，相互疊加，讓文森再次迷失其中。

    他開始疑惑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是王海，還是文森？

    紛雜的夢境，也有結束的時候，在夢境的最後，他愕然發現，王海竟然認識父親。

    「老王，這就是我的兒子！」老趙抱着文森，笑嘻嘻的說道，「怎麼樣？可愛吧？聽說混血兒都是帥哥，嘿嘿，以我的長相，加上卡麗的樣貌，這小子以後肯定貌若潘安！」

    「貌若潘安有什麼用？關鍵是培養，以後要是個卵蛋，有的你哭！」王海沒好氣的懟道。

    「說的就是啊，所以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嗎？」老趙笑嘻嘻的，有點無賴的模樣，「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怎麼樣，給我兒子當教父如何？怎麼培養，你說了算！」

    「你當真的？」王海愕然，「你應該知道我現在的處境！」

    「嗨，這有什麼？」老趙揮揮手，「又不是讓你現在就教，我是說以後，等他稍微大一點，你在……」

    記憶破成碎片，又有一幕出現。

    還是在車禍現場，不同的是，奄奄一息的老趙，抓住了王海的手，「老王，兒子交給你了，保護好他和卡麗……」

    話沒說完，老趙就去了，同時文森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愧疚和難受，那種複雜的情感，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病房中，卡麗吃驚的發現，兒子竟然流出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