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道路比山上好了不少,少了泥濘速度都快上不少。
起先,慕澈只走不語,待看到遠處零星的火光後,他開口道:「咱們今晚不能往京中走,得在村中過一夜,你可介意?」
「不介意,」阮鳳一手拎着劍,一手由慕澈的肩膀垂下來,整個腦袋掛在對方肩頭,「大理寺指不定到現在都不知道慕世子您被賊人擄走了的事兒呢,若今晚回京中指不定就橫屍官道了,指望慕王府還不如指望我們府上呢。」
慕澈垂下眼稍稍攥了拳。
阮鳳說的沒錯,慕王府中有人想他死又怎會去通知大理寺,指不定慕王府上上下下將他失蹤的事兒瞞的嚴嚴實實或者也根本不知呢。
而少女身上穿的是妝花緞,妝花緞的芙蓉妝非一般人家能穿得起,她如此被賊人綁來家中必定不會坐以待斃定會通知大理寺。
慕澈沉步走着,「嗯」了一聲,許久,他忽然又啟唇道:「對不住,我拖累的你。」
當初,家中謀士的意思,在郊外抓個年紀不大的女娃娃一同與他做出被賊人歹人的假象,女娃娃涉世未深見黑衣大漢提刀露煞定會心中害怕,輕則嚇暈重則肝膽俱裂。
只要女娃娃暈死過去,他便解繩而跑讓少女獨自在屋中,死了算她倒霉,不死就醒來也瞧不到他是如何脫逃的此地,只需讓大理寺更加確信京中治安不佳。
如今想來,為了一己私慾他做了天孽殘害了無辜女娃娃一條性命。
阮鳳側過頭,目光凝視着他嘴角,涼涼的就笑了:「世子爺,若對不住有用的話,順天府與大理寺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本是一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慕澈喉嚨處,卻讓他一片冰涼。
慕澈抿了抿唇,半響決然道:「我慕澈欠你一條命。」
「你不欠我。」阮鳳閉上眼小聲道,「你欠的是她,或許,你欠她兩條命。」這一世加上前一世,欠原身兩命。
她聲音很輕,在雨聲下慕澈聽不到對方到底說了什麼,只聽清了兩條命這三個字,他腳下一頓,托着阮鳳站在雨中,垂首看着她露在自己腰邊沾滿了泥濘的繡花鞋,道:「好,我欠你兩條命。」
阮鳳睜開眼上挑看了下那眼與那鼻:「以身相許?」
慕澈:「……」
阮鳳:「做牛做馬?」
慕澈:「……」
「為奴為婢?」
「……」
阮鳳把眼帘又蓋下來:「世子爺的性命好生廉價。」
慕澈決然說出了欠人兩條命的承若,卻說不出該如何回報,只好托着人復往前走。
待離村中的燈火越來越近時,他用生硬的口吻問道:「敢問姑娘貴姓,家住何處,家中還有何人?」
他心中忐忑,一面怕對方攜恩求自己相娶,一面又覺得此人這般相救,自己害她在先即便真的娶對方回家中好生供着都是應該。
慕世子心思滔滔如洪水決堤不可收拾,卻聽得自己肩膀上的腦袋幽幽吐出四字,「不告訴你。」
這話說的軟軟柔柔卻帶着果決,一點也沒欲迎還拒之感。
慕澈腳下一頓。
「走呀。」阮鳳睜眼道,「嫌雨水太涼麼。」
慕澈於是不再說,加快腳步往村子裏走。
已經快三更天,村中大部分村民都已經歇下,有燈火的除了一處藥善堂一處村中祠堂還有就是一處客棧。
大晉南北商貿繁榮,這種供商隊歇息的客棧倒也不少。
兩人渾身濕透又冷又餓,慕澈二話不說直奔客棧。
大雨滂沱打雷閃電,客棧前頭掛了燈籠今晚卻未開門等客,待慕澈又拍又打將小二吵下來讓兩人入住時,已經快是四更天。
小二看着慕澈,手有些抖喉嚨有些發緊:「客、客官,您兩位真的只開一間天字號房?」
他抖也不無道理,在他看來慕澈與阮鳳的模樣與穿着,怎麼看怎麼都像大戶人家棒打鴛鴦私奔出逃的。
作孽啊,女娃娃瞧着還那么小,就被這小不要臉的給哄騙走了!
阮鳳貼在慕澈背後,探出頭道:「我好冷啊。」
然後店小二就見前頭的少年郎冷眉橫對道:「你哪裏來的這麼多廢話,沒聽見爺剛才說的,除了已經住下的,後來的都不可讓人住進來!」
慕澈猶豫一下,還是拽下腰間的白玉按到小二手上,「拿去當掉。」
「死當。」阮鳳補道。
「你?」慕澈側首看阮鳳。
阮鳳挑着眉朝他露齒甜甜一笑:「捨不得?」
慕澈沉默的轉回來,對着店小二說:「去買幾身衣裳過來,爺現下就要!」
小二握着碩大的羊脂白玉佩,看着「私奔出逃又怕家丁來尋」的狗男女,不住點首:「好好好,小的這就去辦!」
玉佩死當價格肯定更高,小二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就當自己瞎了啞了,守了這對小夫妻私奔的秘密又是如何?!
一碗薑湯下肚,適才一晚上淋雨所帶來的寒冷感總算消了大半下去。
阮鳳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等店小二送洗澡水送衣裳來,她側首看慕澈只剩一個香囊的腰間:「慕世子那塊玉是家中長輩贈的?」
慕澈停下除腰帶的手,看她一眼,道:「是長輩贈的。」他轉過身,聽出言外之意,「那玉有何不妥?」
阮鳳手出被子,聲音有些急:「誒,您繼續呀。」
「繼續什麼?」慕世子莫名其妙。
阮鳳說:「繼續脫啊。」
慕澈:「……」
大概就見慕世子真的不打算繼續脫了,阮鳳聲帶惋惜扯回話題道:「慕世子可看過那塊玉佩中有什麼東西沒?」
「玉佩中有東西?」慕澈大為吃驚,他本想脫口就問「你如何得知」卻不禁想到了之前那人語聲媚媚然說「我還知道慕世子很是傾慕劉家表姑娘……」
想到劉苒,慕澈豁然又是一驚。
這玉是劉傲贈於他的,劉傲乃劉苒的嫡親小叔,所以說自己傾慕劉苒還是玉佩都是……
「那塊玉佩中有什麼東西?」慕澈盯着阮鳳又問,「還有,你所知道的這一切莫不d是苒兒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