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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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冷不再說話，迅速的轉身而去，甚至都沒有發出什麼聲響，靜悄悄的離開了。

    而雲伯的聲音也已經在林子裏消散的無影無蹤，就像他的身影一樣，如同從未出現過。

    小心翼翼的穿過密林回到大路上時，小冷左右觀望着猶豫了一下，放開腳步往半葉城飛奔而去。

    他本不想回去了，這山中，哪裏都能過夜，回去怕再橫生些事端。

    但還要回去拿東西，非常重要的東西。

    而此時，秦劍已經等在小冷的住處外面，他背着手，來回的跺着步，似乎久等不見的快要失去耐心了。

    另外兩個人也站在不遠處，靜靜的觀察着在小冷門外的焦躁不安的秦劍。

    那兩人正是剛才跟丟了小冷的兩人，回去挨了唐雲一頓罵後，又急忙趕到這裏來守着。

    小冷風馳電掣般的趕到家裏，遠遠的就看到了三人在自己的房子外面。

    他緩了腳步慢慢的朝家裏走了，唐雲派來的兩人並沒有靠近，只是遠遠的看着。

    秦劍看到小冷回來，喜的臉上綻着笑的跑上來說道：「等了這許久才回來，你這腳力也太慢了吧。」

    小冷不說話，自顧自的開了院門走進去。

    秦劍站在院門口有些尷尬，這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衝着小冷喊道：「小冷，有件事想問你，可有時間。」

    另兩人聽着秦劍說話，緊着步子也趕到院門口，支着耳朵的聽着要說什麼。

    「進來吧，門沒關。」屋裏傳來小冷悶悶的聲音。

    秦劍聽着心頭一喜，大跨步的進了院子，轉身看了一眼門外的兩人，把門砰的一聲給關上了。

    「有事快說，我累了。」小冷說着話，打了一盆水，坐在矮凳上洗腳。

    「外面那兩人是誰？找你幹嗎呀？」秦劍說道。

    「不知道，自己問他們去。」小冷的語氣漠然的說道。

    秦劍嘿嘿笑了兩聲，雙手搓了搓低了聲音問道：「聽說你殺了兩個人？」

    「是！」小冷頭也不抬的說道，「在城外。」

    「為什麼呀？他們得罪你了？」秦劍接着問道。

    小冷抬頭看了秦劍一眼冷冷的說道：「城外殺人你要管嗎？」

    這半月城有個奇怪的規矩，城裏不許殺人，任何原因都不行，如果有人在城裏殺了人，必然會被城主令追殺，所以半月城裏有人有任何糾紛，都會到城外解決，城外殺人不犯法，也沒人管。也奇怪，這個規定下，半月城居民大都相安無事，城內安定了，城外也很少有殺人的事情發生。

    因這奇怪的規矩，這兩年多了些外地的毛賊在城外打劫，毛賊大都是些欺軟怕硬之輩，也沒什麼武功，三兩人結夥，淨揀些老弱病小下手，被人教訓的多了，也不成氣候，只是給半月城平添了些不安定的因素。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秦劍聽得小冷如此一說，急忙揮手說道：「我只是想知道，聽說你用劍一招殺了兩人？」

    「兩招。」小冷淡淡的說道。

    「兩招？像一招，就是你的劍很快，哎，」秦劍湊近到小冷身邊壓低聲音問道：「你什麼時候練會這麼厲害的劍法，跟誰學的？」

    小冷抬頭看着秦劍卻不說話。

    「怎麼了？」秦劍渾身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他們讓你問的？」小冷說話又低了頭洗腳。

    「不是，是我自己想知道的，奇怪嘛。」秦劍故作輕鬆的說道。

    「你可以走了！」小冷擦了擦腳，起身端起盆子往外走：「我要休息了。」

    秦劍急忙揮揮手說道：「不問了不問了，我走，我走。」說着話便轉身出了院門，識趣這秦劍還是懂的。

    關好了院門房門，小冷在屋裏收拾了一下，幾個小物件揣到懷裏，背了個大包裹，開了後窗一躍而出。

    站到遠處停下，遠遠的再看這院子一眼，小冷心想，這一去不知要何時才能再回到這裏。

    小冷住的這所房子，很普通，一個院子三間房，是何老爹留給小冷的。

    小冷是個孤兒，是何老爹上山打獵時，在山路上撿回來的。

    那是個冬天，山裏的冬天，雪已經停了，風嗚嗚的吹着，冷的厲害。

    小冷才三四個多月大的樣子，在一個竹筐里，竹筐上蓋着一個破舊的木盾，小臉兒凍的通紅，一聲不哭，看見人來了還知道笑。懷裏揣着一方手帕，上面繡着「大雪黃昏」四個字，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何老爹當時已經六十多歲了，撿到小冷時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何老爹是半葉城最好的獵手，但卻沒帶過孩子，他自己老伴死的早，也沒再續，就一個人過到現在。

    鄉親都說何老爹命好，這麼大把年紀了又撿了個大胖小子，說他福好命大。

    又說孩子也命大，這麼冷的天也沒什麼事，就叫個小冷吧，就這麼識字打獵的教着，好歹把小冷給拉扯大了。

    小冷十二歲時，七十多的何老爹仍跟人約了一起去打獵，不幸摔下了崖，鄉親們找到他時，身上的骨頭都斷了，還沒斷氣，臨死前兩眼瞪大了看着小冷，小冷趴到何老爹的臉前，何老爹的嘴在小冷的耳邊張了幾張就咽了氣。

    小冷沒有哭。

    小冷一聲也沒有哭，鄉親們都說小冷真無情，把他養大的何老爹死了連一聲都沒哭。

    但那天以後，小冷的性情就變了，誰也不理誰，每天發了瘋似的往山里鑽。

    打獵，練箭，打獵，練箭。

    十三歲時，他就已經是半葉城頂尖的獵手。

    因為何老爹死時他一聲也沒哭，也因為他性格的冷漠，城裏的孩子們在大人的禁止下，大都離他遠遠的，偶爾也拿他開開玩笑，取笑他除了打獵練箭，其他什麼都不會，取笑他連笑都不會笑，取笑他連個朋友都沒有。

    但小冷毫不介意，他覺得那些玩笑就是個玩笑，他甚至不覺得那是一種傷害，他覺得，自己和他們不同。

    他有時也遠遠的看着其他孩子在一起玩耍，看到有人注意到他，便默默的離開了。

    其實他覺得自己原來是有一個朋友的，只是後來從半葉城搬走了，也不知搬到哪裏去了。

    是個小姑娘，叫冰兒。

    冰兒比小冷大一歲，也不愛說話，有時拿些點心來找小冷，都不說話，兩人就並排坐在門前的石階上吃點心，有時冰兒會說，好吃嗎？小冷就使勁的點點頭，有時不吃點心就一起坐着發呆，看見其他小朋友遠遠的過來時，冰兒就悄悄的走了。

    在要搬走的前一天，冰兒來找小冷，兩人都不說話，冰兒止不住的一直流淚，看着一直流淚的冰兒，小冷竟裂着嘴笑了笑。

    冰兒是唯一見到小冷笑的人，小冷一笑，冰兒就不哭了。

    臨走前，冰兒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給了小冷，很普通的木頭簪子，上面只刻了幾條流水紋，連朵花兒都沒刻着。

    小冷拿着簪子怔怔的站着發呆，冰兒就走了。

    再後來，到何老爹死後，小冷真的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了，連個一起發呆的朋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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