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怪的開始

    「心跳停了……」暈暈乎乎的楊戩忽然聽見一個有些低沉的聲音說罷，繼而便是一聲鬼哭狼嚎道：「爹啊，你怎麼就這麼走嘞……」。一個少女哭泣聲音夾雜其中，「爸，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屋子裏亂鬨鬨的聲音聽得楊戩一陣膩煩，二郎神猛然坐起，喝道：「何人敢在本座駕前喧鬧，可知罪否！」

    屋子裏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已經死亡的楊簡就那麼直挺挺的坐了起來，嘴裏還喊出了一句聽不懂的話來。

    「啊！爸爸！」楊珺驚喜的捂住了嘴巴，一下子撲進了楊戩的懷裏。楊戩瞧這女子怎麼頭次見面便投懷送抱，料她必是什麼妖孽所化，來此迷惑眾生，一把將她推了出去，「哎呦！」少女楊珺一屁股摔在地上，有些委屈的喊了一聲爸，「爸，你瘋啦！」。楊戩怒聲道：「你這妖孽！本座乃是灌江口顯聖二郎真君，待吾神目一觀，你是何變化！」

    就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下，七十二歲的楊簡一個鯉魚打挺在病床上站了起來，掐了個劍指，在眉心一抹，什麼都沒發生……楊戩忽然感覺不對，伸手在自己眉心處一摸，哪裏還有什麼神目。

    直到這會兒楊戩才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日妖仙暴動，從楊戩的手裏逃了出去一隻偷盜仙丹的鵷鶵，結果落了個玩忽職守的罪名，本來也不算什麼大事，可誰叫他與天帝伏羲氏有殺子之仇，天帝揪住這事大做文章，說楊戩有闡教秘傳天眼，能辨鬼神，能知善惡，當年孫悟空七十二變外加筋斗雲都沒能逃出楊戩的追捕，如何會被一隻修行尚淺的妖仙蒙蔽，咬定楊戩乃是故意私縱，另有所圖，非要剖了他的仙心，打入枉死城萬劫不復。玉帝雖然不待見楊戩，卻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外甥，被人這般陷害，一時間爭執不下。最後兩邊還是各退一步，將楊戩處以流刑，貶落凡間，做一世凡人。

    師叔姜子牙唯恐天帝的人做手腳，親自行刑，看準了一戶好人家，才將楊戩引送下來。誰知途中卻遭到了金翅大鵬王的埋伏，大鵬與鳳凰本是血親，此番自然是替那隻被自己打死的鳳凰報仇而來。大鵬展翅猛撲，正好撞在楊戩頭頂，一個暈乎，一道元神竟然附在了這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上。

    楊戩趕緊掐指一算，這老人離大限之日只剩下三天！楊戩哈哈大笑道：「爾等不是陷害與我讓我做一世凡人麼，我歪打正着只需做足三日便可。伏羲老賊枉費你一片心機！」

    楊戩忽然感覺後腰一疼，這副身子便沉沉的不聽使喚了。

    護士長拔出針管，用酒精棉在楊簡的後腰擦了擦道：「沒事了，這一針谷維素，夠他好好睡上幾個小時的。」醫生衝着護士長一比大拇指，道：「到底是護士長，手疾眼快。」

    還沒等醫生反應過來，一隻大手揪住了他的領子，怒道：「你們對我爹做了什麼，他，他怎麼瘋了！」楊群氣的又喊又叫，楊珺坐在地上就剩下抹眼淚了。

    「這位家屬，您先冷靜。」一個白大褂的老頭踱了進來，身後跟了不少的醫生，護士。

    「院長。」那個被揪着領子的醫生悲聲喊道。

    「家屬啊，您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是你得明白，這位病人大腦的損傷，百分之八九十是在上吊的時候因大腦嚴重缺氧造成的損傷。你若是不抓緊時間診斷，治療，時間越久越有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性損傷的可能。」

    「治，那就趕緊治啊！」楊群趕緊說道，那院長卻不吭聲了，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楊群嬉皮笑臉的鬆開揪着那醫生的手，那醫生瞪了他一眼，整了整衣服，走到院長身後。

    「院長，您抽煙。」楊群從兜里掏出一根煙來，遞了過去。老院長擺了擺手，道：「我不抽煙，謝謝，而且我也要提醒你，這裏是醫院，不能抽煙。」

    「嘿嘿嘿……」楊群陪着笑臉道：「不抽，不抽。」趕緊將那根煙扔進了垃圾桶。

    「那院長……咱們是不是……」

    「李主任，這個病人交給你了，你要給我全力治療！」老院長吩咐了一聲，一個腦袋上只剩下一圈頭髮的大頭中年男人點頭說是。

    楊群和楊珺跟着搶救床到了CT室外頭，便被擋在了外頭。

    楊群一臉的疲憊，撓了撓雞窩一樣的頭髮。

    「哥……爸他……」楊珺嗚咽着說。

    「聽天由命吧！」楊群沒個好氣的說道，擺了擺手，拖着他那條瘸腿到候診室找了個座位坐下了。

    楊群抱着頭，心裏苦啊！不說自己打從娘胎里出來至今都快五十年了，始終都還是個光棍。自從二十年前母親死了之後，剩下個還在吃奶的小妹，兩個調皮搗蛋的弟弟，還有這個一輩子唯唯諾諾，卻偏要去修什麼仙的不着調的父親。

    楊群心裏難受了一會，便抬頭看向小妹，她還站在原地不住的抹眼淚。看的楊群心裏一疼。「小珺，過來坐。」

    少女哪裏聽得進去，只顧着哭。

    「小珺！又不聽話了，還要你這個瘸老哥過去揪你啊！」楊群虎起臉來，這些年自己拉扯着小妹，又當爹又當媽的，小妹也最怕自己了。

    楊珺抽噎了幾聲，有些晃悠的走過來，在楊群身邊坐下。

    「爹他死要面子，一時轉不過彎來，沒事的，等他醒了，你好好認個錯也就過去了。」楊群揉了揉楊珺的腦袋，道：「哥知道，小珺長大了，想給家裏賺點錢，可是人得走正道啊，尤其你是個姑娘家。」

    「哥，我知道錯了，不該聽小晴忽悠，去酒吧陪酒，把爸爸氣的上吊，你說爸他……是不是醒不過來了……」楊珺說到這，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哭什麼，這樣不是挺好麼！」楊群的話聽愣了楊珺，楊群笑着說道：「咱家老爺子一輩子就琢磨着修煉成仙，這回好，直接煉成二郎神了，也算圓了他一輩子的心愿！下回你們班上那個誰誰的，再跟你顯擺她爹多有錢，你直接一句話頂回去，有錢了不起啊，我爹可是二郎真君！」楊群故意逗楊珺，說着話拿腔作調的，楊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哭啦，真是個傻丫頭。」楊群道：「大哥是個廢物，二哥呢自從被東境戍衛軍抓了壯丁也沒了消息，這一百多年凡是上了龍城關砍妖怪的有幾個能活着回來，你三哥……那就是個白眼狼，所以，咱家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了。以後啊，你就好好學習，其他的有你哥呢！」楊群把胸脯拍的砰砰聲響。

    楊珺噘着嘴，抱着楊群的胳膊，靠在他的肩頭上道：「哥，你咋對我這麼好啊。」

    「傻孩子，我不是你哥麼！」

    「又不是親生的……」楊珺的聲音細若蚊鳴，楊群沒聽清，反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說……」楊珺臉上一紅，道：「爸出來了！」說着話她一指CT室，不鏽鋼的大門緩緩劃開，搶救床被推了出來。

    「爸，爸……」兩個人在床邊喊叫。

    「他身上的鎮定劑的藥勁還沒過，估麼還得睡上一個小時。」護士說道。

    「怎麼樣，我爸這病……」楊珺有些竊竊的問道。

    大頭醫生沉默了一陣道：「對不起，這個病我們查不出病因，也不知道怎麼去治。」

    楊群一聽這話，臉色一下子就青了，什麼叫查不出病因？楊群氣的就地轉了幾圈，壓着火氣，道：「醫生，這天底下哪有查不出病因的病，您再給費費心。」楊群一掏兜，才想起來最後一根煙剛才被自己扔在病房的垃圾桶里了。訕訕的收回手，只能陪着笑臉。

    「對不起，這個……」醫生聳了聳肩，默默離開了。

    「哥，怎麼辦啊？」

    「沒事，你去照顧老爹，我去辦出院。」楊群淡淡說着，拍了拍楊珺的肩膀，便轉身離開了。

    楊群一心的煩悶，看見辦出院的人排了一條長龍，他也沒那個耐心，想着先出去買盒煙。剛一出門便聽見一個聲音說道：「運與靈台動，生死老病休。歸來何所憑，天命在星樓……」楊群回頭一看，一個戴着黑墨鏡，頭頂上挽了個髻的老瞎子打着算命的幡，扯着根竹竿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楊群湊了過去，那瞎子忽然衝着楊群說道：「我看這位先生一道天靈在額前，兩邊紅鸞不老仙……」

    「叔，你這大陰的天帶個墨鏡也不怕摔跟頭！」楊群沒好氣的扯下這老頭的墨鏡，那老頭一怔道：「怎麼是你這個臭小子，找打！」說這話用竹竿在楊群的小腿上敲了一下。

    「你可真成，從我十二歲的時候你就說我命犯紅鸞，我今年都四十五了，還沒娶上媳婦。就您這個算命法，活到今天真虧您命大。」

    「臭小子，你爹就教你這麼跟師伯說話？」老瞎子一把奪回墨鏡重新帶好。

    「可別提我爹了，我爹這回可真是成仙了。」

    「什麼？哎呦，我的師弟唉，你咋就這麼羽化登仙，也不等等你師哥我呦……痛殺我也，痛殺我也！」老瞎子一點不害臊，就這麼在醫院門口的大馬路上連哭帶嚎，捶胸頓足。聽得來往的人都望這看。

    楊群趕緊解釋道：「沒死，沒死，我爹沒死！」

    「什麼，臭小子那你瞎說什麼。」

    「哼，是沒死，瘋啦！」楊群沒好氣的道。

    「瘋啦？不會吧……」老瞎子趕緊扒拉了幾下手指，道：「你爹雖然八字輕賤，卻沒帶這個瘋字兒啊。」

    「信不信由你，回見！」楊群懶得和他廢話，轉頭要走。

    「別介，我好歹來了，這就是緣分，怎麼的也得上去看看你老爹，我師弟不是。」楊群懶得理他，一掉頭走的飛快。那老瞎子腿腳更加利索，一溜煙的跟了上去。楊群買了盒煙，還讓老瞎子死皮賴臉的蹭去了五根，倆人等着辦完了出院手續，便上樓去接楊簡。

    一進電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道士打扮的老瞎子身上轉悠，老瞎子趁機跟電梯裏的人搭訕，一張嘴還是那套「這位小姐，我看你一道靈光在額前，兩邊紅鸞不老仙……」

    「呸，你才是小姐呢，你全家都是小姐！我都結婚了，還動什麼紅鸞，老變態！」這少婦尖聲罵咧了幾句，下了電梯頭也不回的走了。楊群別過臉去，實在跟他丟不起那個人了。電梯停在了十九樓，楊群下了電梯，老瞎子緊跟着過來。

    「我爹就在……」楊群一指前面的病房，忽然聽見那屋裏鬼哭狼嚎的。楊群一驚道：「壞了！」趕緊進了病房，正看見老爹楊簡站在床上，滿嘴聽不懂的怪話，「這是哪方世界，山神土地都給我出來說話。」

    「爸，你別嚇唬我，這哪有什麼山神土地的，嗚嗚嗚……」楊珺一邊哭一邊去拉着顫巍巍的老爹，生怕他一個不小心踩空了摔下來。

    「爹，你這又鬧騰什麼呢！」楊群一個頭兩個大。再看那老瞎子，也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紅葫蘆，打開葫蘆蓋，對着楊簡道：「雲麓太虛，浩劫之初。五方徘徊，一丈之餘。升天達地，出幽入冥，三魂歸附，七魄隨停。五方五地，速聽吾命，歸！」

    旁人聽不明白，楊戩如何不知，一聽見這貨真價實的闡教真言，抬頭看去，只見那老人手裏的葫蘆中一道白光射過，直入自己的天靈。

    「你……」楊戩剛待詢問，聲音便戛然而止，自己竟然仙魂出竅了。楊戩一下子變成了遊魂如何不怒，剛要動手，那葫蘆朝向了自己，一股大力將楊戩的魂魄吸了進去。

    楊簡打了個哈欠，一睜眼，有些迷糊的看了看自己的一雙兒女，道：「小群，小珺，我這是在哪？」

    一看這老爹終於是清醒了，能認人了，兄妹倆驚喜的愣住了。「還愣着幹嘛，自己的爹都不認識？」老瞎子說道。

    「師兄，你怎麼也在這？」

    「你個不省心的東西！」老瞎子沒好氣的說道。

    「師伯，不會真的是你那幾句咒語管用了吧？」楊群不敢置信的問道，就連醫生都說沒救的神經病，就這麼念幾句咒語就管用了?

    「不是我，還是你啊！」老瞎子一派仙風道骨的說道：「昨夜我三更時分忽覺心驚肉跳，便課了一掛，原來是我這倒霉師弟名犯死劫，我到這醫院外頭整整埋伏了一宿，好不容易將你爹我師弟的魂魄扣留下來，要不然……哼哼。」老瞎子哼哼了兩聲

    「師伯，原來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啊。」楊群趕緊捧道。

    「師兄，謝謝你啊。」楊簡憨憨一笑。

    「好啦，沒什麼事，我老瞎子可就走啦。」

    楊群趕上去幾步，道：「師伯，別走啊，大侄兒今天怎麼也得請您吃頓飯不是。」

    一聽吃飯，老瞎子停了腳道：「嘿嘿，算你小子有良心！」

    楊群一拍腦門道：「差點忘了，押金還沒去要呢，師伯你等會，我去要押金去。」楊群說着話便往外走。

    「哥！」楊珺驚喜的道：「哥……」

    「怎麼？」楊群一回頭，楊珺蹦了過來，盯着楊群的腿道：「哥，你的腿……」

    「我的腿？」楊群狐疑的道：「我的腿怎麼了？」他忽然如遭點擊，趕緊走了幾步，「好了，我的腿竟然好了！」楊群腦中回憶，忽然想到自己拖着條瘸腿去跟老瞎子打招呼，老瞎子用竹竿在自己腿上抽了一下，自己這腿……楊群趕緊看向老瞎子，道：「師伯，我這腿……」

    「好了。」老瞎子一副高人語氣，楊群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得得得，趕緊取錢去，老頭子都餓了。」老瞎子一手揉着肚子，一邊將楊群扶起來。

    楊簡走過來道：「師兄啊……」

    老瞎子道：「肉麻的話就算了，咱倆誰跟誰啊。」楊群又千恩萬謝了一陣，趕緊去拿押金，卻聽見主任室裏頭也是一陣鬼哭狼嚎的額，莫不是又來了個精神病。楊群好奇的湊過去一看，一個少婦被個中年婦女按在地上，又是揪頭髮，又是撓臉的，還破口大罵「你這個騷狐狸，竟然勾引我家老公！」楊群看見老爹那個主治醫生尷尬的站在邊上，原本還有一圈的頭髮又缺了幾塊，臉上紅一道紫一道的。那原配一揪頭髮「你個臭不要臉的小三！」那少婦吃疼，一仰頭，楊群看清楚了，可不就是剛才老瞎子搭訕的那個少婦麼。此刻楊群一回味方才明白，原來師伯另有深意啊。突然對這個幾十年如一日，在自己家裏蹭飯吃的老傢伙心生敬意。這才是高人啊。

    「小群你怎麼在這？」一個聲音打斷了楊群的沉思。

    楊群一回頭看見那人臉上滿是歡喜道：「春雷，怎麼你也在這啊，走走走，一起吃飯去。」

    夏春雷擠出一個苦笑來，道：「不吃啦，我還得趕緊安排老爺子的後事呢。唉，到時候記得來看看。」說完話就要走。

    楊群臉上的笑意僵在臉上，道：「你說你幹什麼去？」

    夏春雷低沉這聲音道：「唉，我家老爺子跟你家老爺子折騰了一輩子修仙，這回真的登仙去了！」

    「死，死啦？」楊群蒙了，老瞎子本命叫夏成賢，正是這個夏春雷的父親。「你是說瞎叔，死啦？」楊群又問一遍。夏春雷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