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上,甄家人云集一堂。
甄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身邊站着涇渭分明的兩排人。
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子,正是甄家的二號人物甄計。
這一次,他是來向甄夫人攤牌的。
「甄計!」
甄夫人皺眉道:「家族的大事,我這個婦道人家不便說些什麼。但是有件事情我還是很清楚的。雲州的瘟疫已經得到了可靠的控制,儼兒也說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的治癒的。只要瘟疫一去,雲州的生意自然能夠步入正軌。你們這時候離開豈不是短視之極。再說……」
她頓了頓,森然道:「雲州牧郭嘉是咱們甄家的女婿,咱們甄家能有今天,也是沾了人家郭嘉的光。如今雲州正處於緊要關頭,咱們豈能夠落井下石?」
說得好!
另一個老者站了出來,他叫甄堅,也是甄逸的堂兄弟,不過跟甄計不同,他是支持甄夫人的。
「落葉歸根,咱們甄家的根在無極縣,無論這裏如何變成什麼樣,都是咱們的家。金屋銀屋不如自家的草屋。別人家再好,那也不是咱們的。哪有拖家帶口離開自己去別人家的道理?我甄堅支持夫人,留守中山。」
甄堅說完之後,不少人紛紛站了出來。
「我們願意留在甄家,留在無極縣。」
「無極縣就是我們的家,我們哪也不去!」
「瘟疫已經控制住了,用不了多久雲州一定能恢復以往的繁榮的。」
想留下來的還是有不少人的。
哈哈!
甄計忽然大笑了幾聲。
「有件事情,諸位恐怕還不知道吧。」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冷。
「雲州的瘟疫持續了這麼時間還沒有被控制住。已經將客商們嚇走了。沒有客商,就不會有商品流入雲州。久而久之,整個雲州就會成為一座死城。別的倒也罷了,這急需的藥物和糧食已經斷了很久了。請問在座的諸位,你們有多久沒有見到糧食運進來了?」
聽到甄計這麼一說,眾人的臉上也有些變了。
他們的確有些日子沒見到糧食了。
不愧是做生意的,眼光很毒,一眼就瞧出了雲州所面臨的危機。
得益於邊貿的發展,傳統的雲州農耕產業格式發生了變化。
很多商人運來原材料之後並不是立即銷售,而是經過簡單的加工做成成品或者是半成品再銷售出去。
他們這是要利益最大化。
如此的話,就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和場地。
做工一個月賺得錢夠普通農戶辛勤勞作大半年,不少農民紛紛被高額的工錢吸引棄農做工。
打工這麼賺錢,誰還去種地?
久而久之,中山附近的農戶都成了手工業者。
這樣一來,原本糧食產量稀少的雲州更是雪上加霜。
幸好雲州是邊貿中心,周邊的糧食大量的運送進來,免除了他們的後顧之憂。
但是這一次瘟疫的大爆發,嚇退了雲州的商賈。
沒有需求就沒有市場,自然也不會有人將糧食送進來了。
「諸位!」
甄計冷笑一聲,道:「雲州有多少張嘴,你們要比我清楚。一旦斷了糧,你們說說他們會幹出什麼樣的事情?你們覺得甄家能夠撐得住嗎?」
眾人再次沉默了。
一旦斷糧,貧民百姓就會發生暴亂,作為城中的富戶會是第一受害對象。
甄家自然也難逃一劫,搞不好又是一次黃巾之亂。
這麼看來,甄計要求轉移到涿郡也有幾分先見之明。
不少人開始異動了。
「大家不要聽他危言聳聽。」
甄儼實在是忍不住了,他大踏步來到了廳內。
「諸位,糧食在中山庫府有大量的庫存,根本就沒有什麼危機。」
甄逸死了以後,甄儼繼任甄家之主。
但是此人性子有些暗弱,壓制不了這麼多野心勃勃的叔伯兄弟,漸漸的也被這些人架空了。
「哎呦,賢侄回來了?」
甄計皮笑肉不笑道:「賢侄來的正好,你是雲州的官員,對雲州的事情自然要清楚一些。我且問你,無極縣的瘟疫可曾控制住了?」
他對這個年輕的家主並沒有多少尊敬。
自然是控制住了!
甄儼哼了一聲。
是嗎?
甄計臉上的笑容忽然凝住了。
「那老夫怎麼聽說,賢侄你連夜派人去下面收購草藥呢?如果病情控制住了,你要草藥幹什麼呢?再說雲州這麼大,庫存又這麼多,為什麼會讓你一個小小的縣令來籌集呢?」
這……
甄儼登時說不出話來。
他原本就是個木訥的人,又不太善辯,一時間被甄計擠兌住了。
唉!
甄夫人長嘆了口氣。
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太平和了,平和是一種美德,但是作為一家之主就有些不足了。
甄儼這個性子很難壓下這些蠢蠢欲動的叔叔們。
甄計見到這個侄子說不出話來了,當下更是氣焰逼人。
「賢侄,你是縣令,向着郭嘉說話無可厚非,但是那也不能悶着良心說假話啊。我們可是你的家人啊。難道你非要把甄家陷入死局裏面?」
他忽然大聲道:「諸位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聽甄計這麼一說,一些這次轉移的人紛紛開口了。
「二爺說的是,人家都走了,咱們甄家不走豈不是虧了?我支持二爺。」
「當初郭嘉初來中山的時候,咱們甄家也出了大力,如今雲州不行了,咱們也不能跟着他坐以待斃。我支持二爺!」
「說得好,咱們是做生意的,自然是哪裏有利益去哪裏?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支持甄計轉移產業。
你們……
甄儼再次有些惱羞成怒,但卻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
甄夫人雖然想說,但她是個婦道人家,也不知從何說起。
孤兒寡母登時被人擠兌的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
「甄家這些年之所以能夠成為雲州數一數二的大家,那都是當初先父獨具慧眼,把寶壓在了郭嘉的身上。郭嘉上任之後,並沒有虧待咱們甄家。賺錢的時候,你們不走。如今雲州有難了,你們倒是想溜了,那樣的話如何面對雲州的父老?再說先父才死了才幾年,你們就開始蠢蠢欲動了,開始欺壓他的遺孀,你們還有沒有點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