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一入宮門（十四）

    在宮裏，衣食住行都是按照各自的身份地位來，同是主子的，也要看各宮主子的品階。

    照理來說，像高如月伺候的那種未被皇帝寵愛的小主，每日分到的食物就類似是大鍋飯里分出來的，定時定量由御膳房的上菜太監給她們拿去。

    即便是中途送菜的太監偷吃了一些，那些不受寵的小主也不敢對御膳房的太監發脾氣，免得將來送來的飯菜被剋扣的更多，或者被傳菜太監吐口水之類的。

    想要吃定製之外的食物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有錢，能收買御膳房的御廚、太監，那還是可以改良自己的伙食的。

    但是高如月伺候的那個小主雖然是官員女兒，家裏卻沒太多的錢給她打理宮裏關係，還是比較省吃儉用的。

    每次高如月說她伺候那位小主趙雪珍想吃什麼了，其實趙雪珍都是給了銀子的，她如何刁難高如月先不說，能夠暗算一次高如月也代表她不是白痴了，所以她還是懂的宮裏的生存之道的。

    只是，高如月這樣的千金小姐，入宮之後竟然也學會了「中飽私囊」，一點小錢也貪墨，趙雪珍給的錢，她每次都會看看食物貴不貴，按照這個來剋扣一些銀錢，亦或者全部自己吞掉。

    這次的銀耳湯，看樣子，她是覺得不值錢的了，因此一個子兒也不準備給冬梅。

    冬梅聽說是拿銀耳湯，這個還好辦，的確就是在大湯鍋里舀一碗的事兒，一會兒裝在高如月拿來的湯盅里，看起來也蠻高大上的。

    嘴巴甜點，熬湯的御廚也不會說什麼。

    比去拿其他的食物好解決很多，畢竟食材的價格不一樣，銀耳湯是時刻都熬着的，其他的菜，都得單獨做。

    以前高如月每次拿來的錢。也只能當做食物的材料錢了，御廚還看不上眼，冬梅都要求人，討好御廚才行。領了月俸都要孝敬給御廚們。

    「我這就去給如月打一碗。」小姐有要求，冬梅都是一馬當先的要去完成的，雖然她很想多和小姐聊下天，但是小姐明顯不想聽她囉嗦，冬梅也害怕耽誤小姐回去復命。被她那個小主趙雪珍為難。

    「等等，我，還想問問嵐，小嵐子怎麼樣了，前段時間和他鬧了彆扭，你知道的，他那樣了，面對我絕對很是難堪，一點不想見我，所以……。」高如月等着雙眼。無助的望着冬梅，就像她真的在魏莘嵐那裏受了委屈。

    「如月，小嵐子他過得很好，你無需擔憂。」冬梅覺得高如月和小嵐子說得有些不一樣，在心裏她覺得自己應該相信小姐的，但是小嵐子入宮後也並沒有像小姐說得那麼歇斯底里啊。

    「哎，對了，對你當做弟弟的那個小林子，現在怎麼樣了啊？終於進了內廚房幫忙了麼？」先前說道魏莘嵐只是為了引出現在她最關心的話題，裝作不知道小林子進了德妃永和宮的高如月盯着冬梅的臉。觀察着她的表情道。

    冬梅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被高如月套話，開心的說道，「他沒在這裏做雜活了，小嵐子帶他去了德妃娘娘宮裏伺候。應該比在御膳房好很多吧。」

    「能夠上德妃娘娘書房伺候，那可真是他的大造化啊，改天小林子像小嵐子那般得了德妃娘娘器重，肯定會感謝你當初照顧他的恩情的，你可別忘了多去關心一下小林子和小嵐子啊，免得交情淡了。你時間比我自由多了。哎。」高如月心裏到底有些不爽魏莘嵐竟然比她混得好，語氣說得有些酸，但是還在繼續套話道。

    冬梅莫名其妙的看着高如月，「如月，這樣的話以後可不要亂說，大家都是給伺候主子，是理當的，沒得什麼恩情，再說了，小林子沒有進德妃娘娘的書房伺候啊，你別聽外人亂說。」

    魚兒上鈎了，那不是為了套你話才這麼說的白痴話題麼，高如月有些不滿自己因為這個又被冬梅說教，繼續問道，「啊？當初不是說德妃娘娘書房需要太監伺候麼？我想着你說小林子識字，你又向小嵐子推薦他，那肯定就是去了書房伺候呢，那他現在做什麼？」

    「伺候永和宮小花園。」冬梅說道。

    「啊，那不是和以前干雜活差不多麼？冬梅，是不是小嵐子沒有盡心幫你啊，他可是德妃娘娘身前的紅人誒，連安插你這個朋友推薦的人進書房頂替他以前的工作都做不到，他也，哎，真是為你不值。」高如月想要挑撥一下兩人的關係，她看得出魏莘嵐對冬梅還是比較好的，至少比對她好，那她就挑撥一下冬梅去針對魏莘嵐。

    「如月，這種事情都是主子說了算，小嵐子已經盡力了。」小姐果然對小嵐子有些誤解呢。

    「冬梅，你怎麼那麼傻呢，好了，我不說了，你也為自己留條後路，小嵐子將來會不會靠得住，我不知道，但是你現在還有個弟弟一般的小林子，你對他的好，我都看在眼裏，他是個感恩的人，以後得勢了肯定不會忘了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為自己和他的前途着想，多規劃一下，乘着現在小嵐子還記得你以前的恩情，你有機會就讓小嵐子多幫幫你弟弟小林子，小林子再不盡心，使出一分的力，也能讓小林子被德妃看上眼了，是吧。」

    這段話，有好些句子上一世高如月也對冬梅和魏莘嵐說過，讓他們為了對方都要努力，這一世放棄了魏莘嵐，高如月便讓冬梅多和小林子親近了。

    見冬梅被自己說的一愣一愣的，高如月眼露擔憂的繼續道，「冬梅，相信小姐說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我就是害怕你這個傻丫頭不會照顧自己啊。我沒能力，沒被陛下挑上，再過1年多，我就要出宮了，不能看着你了，到時候，留你一個傻丫頭在宮裏，我擔心的很啊。小嵐子畢竟不是真的姑爺，他憑什麼照顧你是吧？而且你還知道他以前的事情，知道他的窘境，他肯定是不想和你太過親近。免得想起痛苦的記憶的。」

    「如月，小嵐子他不是這樣的人，他……。」雖然小姐說的都是關心自己的話，冬梅心裏有些感動，但是冬梅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小嵐子明明很好啊，如月為什麼那麼說他呢？

    畢竟冬梅是做過下人的，她並不覺得下人的話能輕易左右主子的決定，更何況當初小嵐子也就說了，到時候小林子能不能留下也得看德妃看不看得上眼。

    所以，冬梅覺得高如月想太多了，還想要幫魏莘嵐在高如月面前說兩句好話。

    「冬梅，你不聽小姐的話了！」不等冬梅說完，高如月就見冬梅懷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悅。便打斷了冬梅的話。

    若是在家裏，高如月早就一耳光過去了，現在是宮裏，她不敢貿然在御膳房外打冬梅，怕被人看到，但是語氣也強勢了起來。

    「我聽的，我會記住的，小姐。」好些時日沒有叫過小姐了，但是面對着高如月嚴厲的表情和呵斥般的語調，冬梅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忍不住低聲認錯。

    「別怕，冬梅，我都是為了你好，你以後就知道了。」高如月知道自己今天聽不到任何消息了。但是冬梅肯定會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的，到時候她何愁小林子那顆棋子達不到她希望的高度？

    「是，小，姐。」進宮後，在御膳房伺候，是經常要面對膳尚大人的洗腦教育的。就怕這些個小崽子沒有天天伺候在主子面前，就忘記謹慎小心的伺候態度，時不時的教育，那就是要對皇帝忠誠，對伺候的各宮主子上心，警告大家不要拉幫結派，所有太監宮女御廚的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皇帝陛下。

    再加上童心蘭時不時見面總會加深冬梅對這個觀念的印象，以及高如月現在也不是她主子了，也是個伺候人的宮女。

    現在，被高如月這強勢氣場一逼，冬梅覺得自己叫這個小姐叫得有些乾澀，心酸。

    小嵐子以前還是能考狀元的童生呢，進了宮對她也是以禮相待，將她當做姐姐似得關心，也不再拿以前公子的態度吩咐她做事了。

    如月進宮這麼久，還是沒學會如何伺候人，老是被她那個小主趙雪珍打罵，她好心教導她，她不耐煩，現在還用以前當主子時候的態度訓斥她。

    冬梅覺得有些委屈。

    想起其他不受寵的小主派人來拿定製外的食物，那個不是對她們御膳房的太監宮女笑臉相迎，還會給上些許的好處。

    她剛開始還沒有和大家搞好關係的時候，也是冒着被罵和被處罰的風險，硬着頭皮舀的「免費」湯水，現在混熟了拿了低價食物，後面也是要拿自己月俸孝敬那些廚子的。

    冬梅覺得十分委屈，進宮後，這麼照顧如月也是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覺得宮裏就她們三人最親。

    可是，現在，她發覺如月並不是真的將她當做平等的姐妹，內心裏，其實還是將她當做丫鬟在使喚。

    一股酸澀之情湧上喉頭，從小訓練出來的丫鬟素質讓她將情緒壓了下去，規規矩矩的進屋子打銀耳湯。

    冬梅暗叫一聲運氣不好，專門負責煲湯的雲大廚就在湯鍋灶台前忙碌着，並且也看到了拿着碗過來的她。

    哎，剛才有些失神，不然能更早發現雲大廚在那裏，等雲大廚走開了再去打湯的。

    這樣的話，只要冬梅不是往湯鍋裏面撒東西，犯原則性的錯誤，即便是其他太監宮女看到了，也不會管冬梅打湯，誰沒有個收錢替不受寵小主打糖水，又不想給廚師錢的時候？

    冬梅訕訕的笑道，「雲大廚，我來舀一碗銀耳湯。」

    「哦？哪個宮的主子要啊，我這裏登記一下。」御膳房裏，正規拿食物都是要登記的，這也是避免有人亂傳食物，到時候如果出了事，也能查到源頭上。

    再有一個，那就是若是規格內的銀耳湯，就不用收錢，沒到品級的，可就沒得免費的吃了，要給錢，這也是御廚們賺外快的一條門路。

    「恩，嘿嘿，就要一小碗啦，雲大廚，是我自己想喝了啦，別讓人知道好不好？到時候等我做了七色花糕點，請您先品嘗好不好？」上個月的月俸已經替高如月孝敬了其他廚子，冬梅也沒得錢買銀耳湯，只好厚着臉皮將鍋往自己頭上蓋了。

    「你個好吃鬼，咱們御膳房就你最是嘴饞，幸好你愛吃的也不是多金貴的東西，嘖嘖，來幫我嘗嘗新熬出來的這鍋湯味道如何，對於甜的東西，你是最有研究了，看看我放的糖還合適麼？」雲大廚還蠻喜歡吃冬梅做的各種糕點，冬梅說的七色花糕一聽就是新研發的品種，到時候能嘗嘗鮮，因此便說讓她嘗味道了，免得大家看他免費給冬梅銀耳湯喝。

    索性，經過一年多的相處，冬梅也了解了這些廚子的脾氣，若是最開始的時候，為了高如月，她也是被懲罰了好幾次的。

    這麼一想，冬梅又覺得心裏甚是酸澀。

    將碗給了高如月，冬梅找了個機會就朝永和宮走去，想將心裏的委屈給小嵐子說說。

    童心蘭第一次見冬梅對高如月起了不滿的心思，知道自己長期的下眼藥終於起了作用，高如月不滿冬梅將她們當做平等的姐妹教導她，冬梅也不滿於自己還被高如月看低，這樣下來，矛盾自然是會爆發的。

    因此，童心蘭抓緊機會套話，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經過。

    不過，童心蘭的目的可不是讓冬梅將來和高如月作對，魏莘嵐希望冬梅脫離高如月的掌控，安全的當個安分守己的宮女，平安的渡過一生，童心蘭自然就不會將冬梅當做棋子來對付高如月、違背委託者的心愿。

    報仇，自己一個就夠了，棋子，已經就緒，不需要冬梅參與。

    因此，童心蘭開始做冬梅的思想工作了，「傻姑娘，你別傷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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